第217章 討債的上門
自那日之後,季淮安已經有近半個月未曾和夏天說話,若非這人依舊在院子熟悉的角落,夏天都要以為這人消失不見了。
外界傳來的消息並不是很好,各地都在打仗,混亂不堪,各種勢力爭相鬥爭,若非黔城周邊地勢險要,恐怕早有軍隊前來。
夏天沒有放棄對漢城和蘇家戲班消息的捕捉。
然而,蘇家戲班終究只是一個戲班子,即便有外面報紙傳入城中,也不會有相關報道。
倒是漢城,情況越發危機了。
那裏地處大陸中央,江河中心之地,不僅連接南北陸路交通,還是東西水路交通要道,可謂是商業重地,同時周邊遍佈良田,是種植農作物的好地方,儲存糧食之佳地,戰略位置極其重要。
各路人馬都想要佔據此地,是以,近些日子的報紙上大篇幅都是關於漢城時局的報道和介紹。
夏天外出時,時常注意周圍人談論的消息,有時候回家就會講給季淮安聽,也不在乎對方回應與否,純粹只是想找個能讓自己說話的人罷了。
這些日子,她雖然在戲班子越混越熟,與周圍鄰居碰了面也能說上幾句話,但終究,關於過去的事,也只有季淮安知道。
她在想,若是當日,自己沒有腦子一抽,回了漢城,是不是現在早就和蘇家班匯合,在渝城好好生活了。
但一切都是想像,事情已經發生,她再也不能躲在蘇家班之後,享受生活了。
從戲台上下來,她剛坐在鏡子前卸妝,班主便堆着一臉的諂媚笑意靠近,夏天不由地蹙了蹙眉,藉著臉上的妝容,毫不掩飾厭惡。
這是她吃飯的地兒,再怎麼不喜其中的作風,也只能忍着。
“夏天啊,今日下台的早,可要去赴劉老爺的約?”
夏天取下頭上髮髻上的簪子,視線落在鏡中,“班主,你是知道我的,不會說話,若是得罪了那些貴客,可是要影響生意的!”
“更何況,我家裏還有人等着,回去晚了怕是不行。”
語氣冷淡,拒絕之意很明顯。
奈何班主就像是察覺不到似的,依舊站在原地,臉上的笑未變,只是眼中的冷意泛起,真當自己是個玩意兒了,多少次了,自己親自來邀都不給面子!
“夏天啊,這劉老爺可不是一般人,這次為了你,特意包下了豐味樓,讓廚子們做了不少好菜,就等着你過去呢!”
說著,腦袋湊近了她,聲音稍低,帶着幾分威脅的冷意,“你可別給臉不要臉,不去,得罪了人,就是我也保不住,人家劉老爺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氣,有機會不把握住,可別當傻子!”
夏天只覺得后脖頸被這人搞得雞皮疙瘩飛起,忍不住地向前傾了傾身子,快速將頭上的簪子取下,“班主,言重了!”
“我只是一個小小唱戲的,哪輪得到這麼興師動眾!”
“再說了,您也知道我的來歷,我不擔心繼續跑路,但如果我要是跑路,就絕對不會放着咱們這麼好的戲園子離開的,再怎麼,也得賠給我點辛苦費不是?”
班主立馬直起身子,臉上的笑意消失,眼神不再遮掩的寒意,“你什麼意思?”
“班主認為是什麼意思呢?”
夏天手上拿着濕毛巾,將半邊臉的妝彩卸下,帶了妝的半邊臉隱在陰影之下,帶着幾分不可言喻的滲人,“我雖是女子,但您應該聽說過,最毒婦人心。”
“你!”
班主惡狠狠地盯着她,有一瞬想直接呵斥,讓其別在自己這裏討生活了。
但一想到,自從這個女人進了自己的戲班子,來看戲的觀眾都成堆地增長,又一陣的嘴裏發苦。
只得無奈地狠狠轉身離開。
夏天則是坐在原地良久未曾動作。
她知道,自己在這裏恐怕是待不久了。
不過,至少得拿到這個月的工錢再說,她沒有打白工的習慣。
快速將臉上的妝彩卸完,便又急匆匆地趕回家,開始做飯。
後面幾日過的倒是沒有太大波瀾,只是班主爭對夏天的意圖明顯了很多,戲園子不少人都看得出來,只是礙於班主的威懾力,不敢幫忙,夏天倒是無所謂,只要不太過分,她都能接受。
畢竟人在屋檐下,錢是最重要的。
但這樣平靜的生活並沒有過多久。
這一日,夏天剛擺脫班主找茬,打掃完戲檯子,走到街口,就被匆匆趕來的潘家大嫂拉住。
她臉色急切,拉住人就往家那邊趕。
“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去,你那小相公可就要被人打出來了!”
“?”
夏天皺眉,“潘家大嫂,可是又出什麼事了?”
“是啊!”
婦人頭也不回,急匆匆地解釋,“你家租住的那戶人家,早些年欠了賭場不少錢,後來聽說那家的兒子參軍去了,賭場的人消停了不少。”
“但壞就壞在,這父母老子把房子租給了你啊,他們覺得你們與那戶人家的兒子必然相識,要讓你們還錢呢!”
“這不,領了十幾個人圍在你家門口,就等着你回去!”
“不,不對!”
正說著,潘家大嫂立馬停住了腳步,神情緊張,“去去去,你趕緊離開,先別回家,找個地方躲躲,我先去瞧瞧,那群人走了沒有!”
“別,您不是說季淮安還在家嗎,我怎麼可以...”
“你啊,你還不知道你家那位,就算外面翻了天,他也不會開門,那群人也就堵在門口,顯然就是等你回去呢!”
潘家大嫂也不等夏天繼續說,拉着就要轉身。
“你先跟我來,我在母家在城西,你且先去躲躲!”
“大嫂,大嫂,你先別著急!”
夏天哭笑不得,眼中含着笑,對於婦人的好心自然能感受到,只是這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群人明顯就是不講道理,衝著她來的,這次能避開,但之後每一日都得如此嗎?
她不是一個樂意這樣委屈自己的人,冤有頭債有主,即便是在這亂世,她也容不得人欺負。
“我先回去瞧瞧,總不能一直這樣躲着,什麼時候是個頭,您說是不是?”
“況且我家那位還在呢,若真是被人沖了進去,就他手無縛雞之力的身子,經得住那群人的折磨?”
潘家嫂子不禁頓住了,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夏天的眸中帶着幾分擔憂和敬佩,“那成,我跟你一起去,屆時還有個照應,實在不行,我還能喊周圍鄰居幫襯點!”
“那便多謝大嫂了!”
夏天眯着眼笑起來,帶着幾分嬌氣的可愛,再一次俘獲大嫂的心。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懂事呢!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巷子口,夏天一眼便瞧見了十幾個短打打扮的壯漢守在自己家門口,眼皮不禁微顫,還真是...夠重視的,就是不知道這家原主人欠了這賭坊多少錢,竟然值得這麼大張旗鼓。
見到夏天兩人的到來,那群人明顯地直起了身子,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夏天。
目標明確,很值得人思考其中的意味。
“你便是住在這宅子的人?”
其中一名壯漢直接寵着夏天仰了仰下巴,眼神輕蔑,手臂粗的木棍敲打在手心,威脅意味十足。
夏天與潘家大嫂挨得很近,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身體明顯的顫抖,這麼害怕,卻偏偏還堅持跟自己一起來面對,真是...夠善良的!
“嗯,我知道你們是來討債的,但似乎找錯了人,我只是借住在這兒,與原房主簽訂了合約,暫住幾個月而已,若是來要錢,還請去找他們,莫要牽扯無辜!”
夏天不卑不亢,這樣的對峙早在蘇家戲班時,她便碰上過很多次,只是每一次自己無需出面罷了。
“呵!”
那人輕笑一聲,滿是不屑,“我管你是誰,我們只認誰住在這兒,誰就得給我們還錢!”
蠻不講理,無理取鬧真實案例。
夏天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即是如此,我們便等警察局的人來了再說吧!”
“什麼意思?”
男人眼神猛地變得凌厲危險,直直地刺向夏天,“你還叫了人?”
夏天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他,“你們這一群五大三粗的傢伙攔在別人家門口,還不許人報官?”
“還是說,你們賭館就等着這一口飯吃呢?那可真是可憐,聽說在外面打仗的,連口粗面饃饃都吃不上,也難為你們幾個長得這麼壯實,在這兒欺負老百姓!”
“你...好一個伶牙俐齒!”
壯漢冷笑着,隨後目光一轉,看向周圍躲在暗處偷窺的幾戶人家,眼中滿是威脅,“果然是女人,就是太天真,真以為報了官就會有人管?”
“這黔城,可就咱們老爺說的了話,即便是警察,也得聽咱們老爺的!”
“哦,同流合污啊!”
夏天語氣淡淡,嘲諷依舊。
幸好自己沒報官,不然這就是白送人頭了。
然而,她這種無所謂的台服徹底激怒了壯漢,他們何曾受過這種輕視,走到哪兒不是被恭維着,被吹捧着。
瞬間,不用指揮,就有人朝着她出手。
潘家大嫂被夏天一把推開,避開了迎面而來的一根木棍,夏天趕忙後撤,身子靈活地轉了半圈,躲開一擊,奈何畢竟不是武生,少了幾分靈氣,手臂和腰背幾個呼吸間,就被接下了幾棒。
潘家大嫂哪經歷過這種場面,經過幾秒鐘的愣神后,立馬大聲呼喊起來,“殺人了殺人了,快來救人啊!”
聲音穿透力極強,將原本在自家屋子裏休息的老漢都叫醒了,立馬拿着出頭奔出了門,瞧着眼前的架勢,直接揮舞着上去。
而躲在暗處圍觀的鄰居也受此鼓舞,紛紛拿着家中的物件沖了出來。
瞬間,局勢逆轉,耀武揚威的壯漢們被鄉親們團團圍住,不由分說地將手中的物件猛地朝他們身上砸去。
雙拳難敵四手,不一會兒便被打在地上求饒。
夏天也趁此機會,被潘家大嫂拖拽着站在不遠處瞧着。
“疼吧,讓你不知道跑,還想跟他們硬抗!”
潘家大嫂嘴上抱怨,手上卻輕柔地很,拿着不知從哪弄來的乾淨帕子,輕輕擦拭着夏天嘴角的淤血。
“這群人應該都是劉家人養的,看來他們劉家家業越來越大了,竟然將賭坊都收走了!”
婦人低聲抱怨。
夏天卻是心中微涼,果然,這是專門衝著自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