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千家噩夢千家靈
【第二更】
金陵江北，民風極為淳樸，多的是良善謹慎的普通人。王老虎在租車行租了一輛轎車開到九龍湖的一處民巷，地界兒不錯，就是有些逼仄，彷彿是被炸了一百遍的光景，發霉的氣息隨處可見。
“怎麼這般烏煙瘴氣。”
皺着眉頭，靠着街邊將車子停好，花滿樓一邊走一邊打着噴嚏：“老爺，老爺這兒的味道可真刺鼻啊。”www..
“嗯？”
不遠處就是靠着山郊，也沒有城市繁華的氣象，彷彿是城中村的感覺，雖然也有高樓，卻完全沒有城市的氛圍。
將鼻樑上的墨鏡取了下來，摺疊放在西裝的上衣口袋裏，王老虎打出一張符籙，嘭的一聲在空中爆炸，頓時讓黑廝訝異道：“元氣被污染了。”
元氣污染的源頭，是一處中不中洋不洋的教堂，往來進出的人都是神神叨叨，一副迷了心竅的光景。
大約這就是傳說中的地下教會之類，只是讓王老虎有些詫異，竟然已經這般氣象。
只見教堂大約有兩三層樓，尖頂的避雷針上，居然還弄了個朱雀腦袋，大門口站着幾個黑衣壯漢，一看就知道是地下教會的標準配置，當地的有活力社會團體果然是一副神愛世人的派頭。
瞧見王老虎這個巨漢，一群有活力社會團體的成員也有些詫異，遠遠地打量着，卻也不敢過來招呼什麼，只是眼神充滿小心和敵意。
警察的刑獄煞氣，對這種烏煙瘴氣的傢伙，有着天然的壓制力。
王老虎罡煞兇猛，乃是一等一的陽剛好漢，自然讓宵小渾身不自在。
“應該就是那個陳約翰建的教堂吧。”
王老虎觀察了一下，從教堂前面走過，往來信眾見到新人，也不管對方如何，鬼鬼祟祟上來宣揚主的榮光。黑廝只是不耐煩地撥開幾個不着調的，落腳在一處巨大的銀杏跟前，可惜銀杏周圍都被建築垃圾堵塞，縱然裏頭還掛着保護樹木的標牌，但大約這群信眾是沒有心思去移動一下的。
“應該就是這裏了。”
王老虎伸出五指，空氣中的元氣緩緩凝聚，只有練氣士才能看到的元氣丸緩緩地落在樹下一處雜草中。
“花花，去看看。”
黑白肉團一躍而起，肥胖的身子搖搖晃晃，爬到草叢裏跐溜跐溜地鑽了起來，好半晌啃着半截廢棄的不鏽鋼喊道：“老爺，那個土地婆子的神龕，就在這裏哩！”
嘎吱嘎吱地嚼着不鏽鋼，花滿樓咂吧着嘴道：“這裏這麼多鐵器，夠俺吃上一個晚上的了。”
正待抽一根廢舊鋼筋啃起來，就被王老虎一巴掌拍開，撥開草叢，看着裏頭早就廢棄破敗的神龕，裏頭供養的，便是一個老婆子的形象。
這也是文物了，只是衰敗成這樣，足見並非是朝廷文明教化司的官員不着力，乃是本地的人被旁邊小教堂迷了心竅。
“鬼神小道被壓制，倒也正常。只是這中不中洋不洋的外來戶，霸道的有些過分。”
黑廝眉頭一皺，心中有了計較。
那些個手握鋼管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有活力社會團體成員，左膀露着青龍，右臂綉着白虎，彷彿要宰了王老虎這個外來佬。只是黑廝旁若無人的架勢，加上那虎背熊腰的身坯，大約也沒有幾個人敢吆五喝六的上來。
不多時，那些個肥頭大耳的派了一個中二年紀的孩子過來，那少年只是小心翼翼地蹲在王老虎身旁，問道：“你……你是外地來的？”
“你看像嗎？”
王老虎一口讓人糾結的江淮官話，頓時讓少年分不清這廝到底是什麼來歷。
江湖閱歷，往往一句話，就能讓人高下立判。
王老虎在金陵求學，這邊的同學也是有幾個的，只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必要來去就是了。
“你在做什麼呢？”
少年吞了一口口水，小聲地問。
“我在看看，這個東西能值多少錢。”
少年眼睛一亮：“這東西值錢吧？”
“就怕官府不賣。”
王老虎笑着說道。
少年嘿嘿一笑，連忙起身跑回去，衝著肥頭大耳的幾人說著，那寬大衣袖的大胖子將手中的鋼管塞給了旁邊的跟班，然後爬過了建築垃圾，踩着鋼筋混凝土的碎塊，肥肉比花滿樓還要壯觀三分，落地晃動起來，顫悠悠的彷彿要晃死。
蹲下來和少年一般，堆着笑容問王老虎：“朋友是做園藝生意的？”
“和白家有些來往。”
“是白金飯店的白家？”
“還有哪個白家？”
“噢……對對對，失敬失敬。朋友如果想要這些東西，能出個什麼價錢？”
“官府能擺平？”
“小意思，衙門裏頭都是自己人。”
王老虎笑了起來：“能擺平，那就好說，四五十萬的樹，價錢要怎麼談都可以。運輸費全包。”
“人工可不便宜。”
“力工一天六百，吊車一部一千。”
王老虎輕描淡寫，顯得極為不在乎，派頭做出來，頗有江東過來尋寶的老闆架勢，讓行走江湖見多識廣的本地蛇兒們眼珠子頓時亮了起來。
胖子嘿嘿一笑：“好說、好說……秦如壽。”
“王老虎。”
黑廝笑了笑，和胖子過了過手，手上勁道讓胖子渾身一顫，只覺得這是鋼筋鉗子，力道大的驚人。
是個能打能殺的好手！
胖子心中驚訝地判斷。
王老虎卻是心中轉過一個念頭：晚上可以下手了。
等目送王老虎入住白金飯店，那些個領班畢恭畢敬，讓胖子才是更加讚歎，暗道自己運氣不錯，居然和白家豪客能有往來，摸着光光腦袋，頗有一番化蛇為龍的快感。
只是等到晚上的時候，王老虎騎着大熊貓在黑暗中宛若閃電，落腳在九龍湖周圍最高的建築處，手中的百鬼鎮魂鈴頓時搖晃起來：“急急如律令！”
“主公有何吩咐？”
李常勝率領眾鬼作揖詢問。
王老虎正色道：“子時一到，你們散入九龍湖百戶千家，壞了他們的好夢，須嚇的他們心有餘悸，方能停歇！”
“謹遵主公法旨！”
眾豪鬼沒有任何疑問，腰身一轉，就地化作黑風，匯入百戶千家之中去了。
王老虎盤膝而坐，花滿樓趴卧在一旁，小聲問王老虎：“老爺，俺又應該做點什麼？”
“等到丑時，去將土地婆接過來。”
“哎，俺知道了。”
等到千家燈火熄滅，萬籟俱靜，蟲鳴陣陣，黑廝一身陽氣就彷彿是黑暗中的烈焰，讓周圍的孤魂野鬼都是飛蛾撲火一般地涌動過來，只是陽氣如此熾烈，那些孤魂野鬼也不敢過來騷擾，只是圍繞着取暖，漫長黑暗的冰冷，讓這些沒有供奉的野鬼，早晚就是魂飛魄散。
花滿樓百無聊賴，驅趕了這些沒腦子的野鬼之後，才發現王老虎竟然已經盤膝入定，渾身沾滿了露珠，一動不動，宛若鑌鐵木頭。
黑白肉團心中驚詫：這黑廝越來越有修行做派了。
子時剛到，不知道多少人入了夢鄉，只是夢裏頭，一隻只猛鬼咆哮嘶吼，撕扯着他們的血肉之軀，一會兒啃了大腿，一會兒吃掉心肝。這些人有的是迷了心竅鬼鬼祟祟在地下教會神神叨叨的信眾，也有早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還有天真爛漫的孩童……
眾豪鬼領了王老虎的旨意，只管夢中作惡，嚇得那些信眾連連跪地求饒，口稱聖父降臨，毀滅惡魔。
只是聖父不看見，惡鬼倒是越長越大。
李常勝吃了這些人的夢，嚼的極為快活，大約是從沒這樣爽快，遊戲在無數個人的夢境之中，啃食夢境，將這些無知之人的恐懼一口一口地吞下，不多時，竟然是吃了個滿嘴流油，肚子鼓鼓。
三十幾個猛鬼肆虐了一番，丑時未到，王老虎下令道：“花花，且去將土地婆請來。”
“是，老爺，俺這就去。”
花滿樓搖身一變，一頭大熊貓一躍而起，在樓頂之間穿越，落腳在了山郊，爪子猛然一拍大地，吼道：“土地婆子何在？！”
“小神在！小神在！”
土地婆惶恐不已，連忙現身。
花滿樓道：“俺家老爺要助你刷新氣象，抓住俺的耳朵，隨俺走上一遭。”
“是是是，是是是……”
不多時，花滿樓載着土地婆過來，落腳樓頂，把土地婆嚇了個半死。她是個落地生根的土地神，可見不得高，恐高啊……
“土地婆。”
王老虎開口道。
“小神在，上人有何吩咐？”
黑廝將一枝帶着銀杏葉的樹枝遞給土地婆：“我已差遣手下入了九龍湖住戶夢中，你拿着這樹枝，只管入夢中吆喝，他們自然會假裝逃走。”
“是、是，小神明白，小神明白……”
“須有些鬼神威嚴。”
王老虎一言既出，一張正氣符籙拍在土地婆身上，頓時讓這個老婆子精神一振。花滿樓見狀，便載着土地婆，朝着遠處而去。
此時鈴鐺搖晃一下，眾豪鬼聽到聲音，便知道這是好戲開演，於是恭候多時，只等一個老婆子過來，張牙舞爪地揮着銀杏樹枝，彷彿有什麼神通也似。眾鬼也是鬼氣大作，大放異彩，看上去極為張揚，那些個夢中可憐人，見到一個老婆子揮舞一枝神奇樹枝，竟然輕鬆一刷，就刷死夢中惡鬼，頓時感恩戴德，一個個感激涕零。
只是老婆子倒也簡單，刷死一鬼，便默默走了，也不曾說些什麼，更是讓人驚奇。
惡鬼一走，夢就醒了，那些嚇了個半死的人，起夜一身汗，嘴裏嘟囔着種種神奇，卻見家裏人竟然也是起夜，一問，都說是做了個噩夢，夢裏頭有個婆子，好生厲害，拿捏一根神奇銀杏樹枝，就打死了那些凶神惡煞吃心啃肉的惡鬼。
於是更加神奇，嘖嘖讚歎，一直到天明，都沒有再睡。
一夜無話，不過千家燈火，又敞亮了起來，黑廝這才收了百鬼鎮魂鈴，讓花滿樓將累了個半死的土地婆送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那些個起早的人吃着早點，手捧豆漿油條，收音機正放着黃梅戲，那便是一出牛郎會織女。只是聽者無意，一個個涌在建築垃圾的跟前，就聽到裏頭叫嚷一聲：“哎呀！這這這……這樹枝，和昨天晚上的樹枝一模一樣！”
許多神奇，讓那些吃飽了沒事幹鬼鬼祟祟神神叨叨的人廣為流傳。
而等到中午的時候，就聽說昨天白金飯店來了個江東大老闆，本來是要買銀杏樹之類，今天卻改了主意，竟然要來修個院子，說是昨晚上做夢，遇到土地婆顯靈，驅走了夢中惡鬼。
只說是那老闆覺得本地土地十分靈感，不便現真金白銀，還是做個善事，請當地人工修個院子，人工一天三百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