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與木 第一百五十章 自障

第四卷 金與木 第一百五十章 自障

凌元能明白蔡萬興為何知曉自己的身份,但他卻不知蔡萬興為何如此肯定,若是許平栗故意賣出個破綻出來,引蛇出洞,那蔡萬興不就虧到姥姥家了?

在回大堂的路上,許平栗洋洋得意地跟在凌元身後,在旁邊的單璠瞧見其臉色,發現此時的許平栗應當是個好人吧。

對於人性的區分,單璠有着她的獨到見解,她是不相信這個世上有完全的好人,或是完全的壞人,而許平栗一路幫凌元做鋪墊,最終順利拿到大家都喜歡的物件兒,從這件事來看,他是挺好的一個人。

可要提及許平栗的過往,僅僅那一夜,對其的認知,單璠就肯定許平栗從來就沒好人過,因為無論在哪裏,都沒人能夠將其鎮壓,也就這段時日凌元的出現,才讓其安分守己。

若是真按妖族大小姐所託,許平栗需要在凌元身邊呆夠十年,她想許平栗多少還是會有所轉變吧。

可轉念一想,要是許平栗哪一天受不了了凌元,要暴起凶人,讓凌元着了道,她便有些恨透許平栗了。

凌元微微側臉,問道:“蔡家主,為何你就這麼肯定我們的身份,你就不怕我們幾人是冒牌貨?現在把東西給了我們,到時候讓你跟皇庭沒辦法交代,那你該如何是好?”

蔡萬興在一旁頷首道:“殿下也是只曉的,蔡某人曾經去過天古城的皇城,不僅見到了大將軍跟黃大人,還被皇上宴請過三次,其中有兩次,皇上都是着天青色龍袍,方才殿下的言語,讓蔡某人認定此事已是十拿九穩了。”

許平栗突然說道:“不對,你這話有瑕疵。”

蔡萬興笑着問道:“不知世子所言的瑕疵,在何處?”

許平栗道:“在殿下說這句話之前,你就將這副甲胄獻出,那你是依靠什麼如此肯定?說不出來,隨意贈出寶甲,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於是還沒等蔡萬興繼續解釋那副甲胄當年帝國只拿走三副,剩下的這一副給誰用,其實都看拙匠人自己人的意願,但為了氣氛的融洽,凌元的拳勁已經打入許平栗體內,使其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凌元示意蔡萬興不必理會,他們繼續步行去往大堂,可蔡萬興擔心許平栗有個萬一,便左顧右盼,不知道該跟着皇子殿下,還是去照看世子。

凌元折返回來,他抓住蔡萬興的手腕,像是扶着蔡萬興一般,說道:“逛了這麼久,肚子早餓了,蔡前輩趕忙帶我去吧,我要大吃大喝你們的拙匠人的手藝。”

自從剎匠城入了帝國戶籍三年之久,蔡萬興被請進宮裏十餘次,也待了一年,對於鍛造一事,他其實只是出出主意,提提意見,更多的鍛造功夫,還是皇帝凌顏委託林門主,請來的那位天行宗的前輩,好像是叫布博的老人。

可他仍是感覺到了皇家的威嚴,讓他有些窒息,完全跟眼前的這位皇子殿下,有股背道而馳的感覺。

但蔡萬興仍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方才若是以‘相信自己的眼光’來回答許平栗的問話,那他們拙匠人當真是離死不遠了。

凌元的期待沒有白費,他跟老道人師徒都很喜歡拙匠人府上的廚藝,其實也不是什麼多高規格的國宴,也就是普通的家宴菜品,但凌元幾人吃得很滿足,這一桌子的菜已很具當地特色了。

用膳間,蔡萬興盛邀幾人舉杯同飲,他細心地給大家介紹了桌上的食物,都是他們拙匠人拿來款待貴客的。

陳雍庭是不挑食的主兒,有吃的就成,老道人是沒菜可以,沒酒不行,單璠也是吃慣了母親夏童家常菜的姑娘,所以胃口不算刁鑽,就是凌元不太想喝酒。

蔡萬興飲酒前,勸酒道:“殿下抿一口就行,這我自釀的黃果酒,醇香四溢,放在嘴裏嘗嘗味兒,味道也是極好。”

凌元微笑試之。

蔡萬興瞅見凌元那皺眉的細微神情,又說道:“殿下,不妨咱們喝果茶如何?”

凌元討厭酒味兒,所以立馬點頭。

蔡萬興命人去沖泡果茶,轉過頭來,又問道:“殿下出來多久了?蔡某人離開天古城的時候,在寶和宮的宴會上見過皇上和公主殿下,唯獨沒見到殿下。”

凌元道:“我不太喜歡呆在宮裏頭,出來也快一年了。”

僕人端來果茶的時候,蔡萬興將其放在了凌元桌前,隨後他又將一隻巴掌大小的錦盒拿在手中,說道:“難怪沒有見過殿下,殿下常常不在皇宮,也不知道帝國現在都在忙些什麼吧?”

凌元笑着點頭,他的確對國事不太放在心上,都是娘跟姐姐操心,他很自在逍遙。

於是蔡萬興當著凌元的面兒,打開了那隻巴掌大小的錦盒,只見裏頭放着數枚錢幣,都是外圓內方,大小上略有差異,但見其瑩瑩發光的模樣,諸位看在眼中,便知是神仙錢了。

蔡萬興興趣高漲道:“易總管深謀遠慮,早在多年前就算準了諸多大事,而殿下寢宮上方的那道天壑,傾瀉而下的神界靈氣,便是其中之一。”

凌元有聽說自己的寢宮被封禁,原因是那道被帝國先祖劈開的兩界缺口,再次顯露人間,繼而神界的大量靈氣倒灌入道靈界。

要說易總管的頭腦真是聰慧,就這般異想天開的法子都能想到,確實是非常人能所及了。

凌元沒有着急觸碰,而是問道:“我能拿出來看看?”

蔡萬興真想捶死自己,這樣禮貌待人的殿下,他就沒聽說過,“折煞蔡某人了,殿下盡可把玩。”

於是凌元從錦盒中拿出一枚號稱神仙錢的錢幣,蔡萬興又將餘下的遞到了單璠師徒面前。

在場之人將手中流光瑩瑩的神仙錢舉高抬望,發現這般養眼的物件兒,可從沒見過,大概也就夜明珠可類比了,卻也比不過這神仙錢的精緻好看。

蔡萬興繼續道:“從靈氣傾瀉而下的那一天,我等便已將靈氣聚攏,當天就將靈氣注入神仙錢,打造出了不同靈氣儲配的四款,如今被帝國收編的山上仙家,都已接受封賞,殿下手裏邊兒的,是皇上特例賞賜拙匠人的,山下勢力,僅此一列。”

凌元翻轉手中的神仙錢,隨後問道:“若是靈氣注入之後,就可以當做更高級別的錢幣話,為何不用與銅板同種的材質鑄造,雖說看上去挺不錯,也給帝國面上爭光,可要是將裏面的靈氣拿來修鍊靈力,那不是意義更大?”

蔡萬興神色一喜,興起道:“四款神仙錢品質不一,價格也不定,有一兩銀子換一枚神仙錢的春雨,百兩銀子換一枚的夏蟲,萬兩銀子換一枚的秋實,以及百萬銀子換一枚的冬枝,殿下試着將靈氣納入腹中,看看能不能化為己用?”

凌元反問道:“我用了這枚神仙錢,不就失去了它本身的價值?那蔡前輩還如何收藏?”

蔡萬興笑着說道:“皇上御賜寶物,若是殿下能夠將之使用,那便不礙事。”

凌元拒絕了。

大傢伙兒的這頓飯菜吃得很盡興,蔡萬興的主持讓人不覺無聊,期間老道人還多次與蔡萬興碰杯痛飲,喝到高興之處,老道人還讓陳雍庭臨時畫幾張符籙,就着碗裏的米飯,給貼在了大堂窗沿兒和大門上,說是百鬼不入。

蔡萬興這才知道原來老道人的真實身份,又不免與老道人舉杯,兩人喝得是盡興至極。

蔡萬興命人取了一把的封關寶劍,由於寶劍負重極大,愣是需要兩大壯漢用錦盒裝束,才能抬至大堂。

蔡萬興想將此物以個人名義贈與凌元,但皇子殿下在閣樓之上,都未能看中一把,這讓蔡萬興有些為難,所以他才選擇此時不那麼莊重的場合。

蔡萬興讓人將錦盒抬至近處,與身邊正在用膳的凌元說道:“皇子殿下,蔡某人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殿下能夠成全。”

凌元放下碗筷,與蔡萬興說道:“蔡前輩不妨直說。”

蔡萬興身子稍稍前傾,說道:“蔡某人是想將把寶劍贈與皇子殿下。”

就怕凌元拒絕,蔡萬興又着急解釋道:“這把寶劍的確也是封關寶劍,但它還未上得閣樓,是蔡某人從帝國回來后,用最後的一點兒天外寒鐵,夜以繼日趕製的。”

凌元好似明白了些什麼,他主動詢問道:“蔡前輩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不然凌元想不到蔡萬興為何着急趕製,難不成知曉自己陽壽已盡,活不長久了?

不過以蔡萬興與皇庭的關係,他不該如此的。

凌元側了側身,正視蔡萬興說道:“蔡前輩的人品,凌元略知一二,若真有什麼難言之隱,那我便去跟我娘說說,應當是不會為難蔡前輩的。”

蔡萬興微笑道:“殿下多慮了,蔡某人一個打鐵匠而已,向來與人和氣生財,並未性命安危。至於這把寶劍,還是覺得它很適合殿下,一路行去,用作防身兵器,十分恰當。”

於是凌元站起身來,走到錦盒近前,蔡萬興連忙起身跟上,親自將錦盒打開,只見一把通體銀色長劍,靜靜擺放在錦盒內。

蔡萬興說道:“蔡某人性子樸直,瞧人的眼光其實要比自詡聰慧的人,更為精準,這把寶劍並無多餘裝飾,一塊寒鐵通體貫穿打造,蔡某人瞧見此等寶劍,就好比看見了殿下一般,真是絕配。”

凌元也是眼前一亮,之前在閣樓上觀詳的諸多寶劍,劍身與劍鞘上,瑪瑙寶石鑲嵌多不勝數,有眼花繚亂的厭煩之感,可這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銀色長劍,真真兒讓凌元心頭一震。

凌元說了一句讓蔡萬興如負釋重的話:“為何不早點拿出來?”

蔡萬興笑着說道:“這把寶劍一直放在煉場,還沒來得及祭祖,不過蔡某人覺着不必了,還請殿下上手試試。”

凌元伸手握住劍柄,將其取出,拿在手上掂了掂,說道:“此劍約莫兩百四十斤。”

凌元拔劍出鞘,劍光瞬間在滿堂游曳開來,吹了吹劍鋒,有似龍吟聲躍出,吟吟作響,他點頭說道:“劍身重約一百三十斤,劍鞘一百一十斤,帝國軍隊的厚背刀也就十幾斤,就連林爺爺的闕犁也是如此。你們拙匠人歷代家主鑄造的封關寶劍,在這江湖上,足以稱得上是削鐵如泥的神兵,在仙家範疇內,也是不可多得的利器。你們拙匠人啊,平日裏委實太過低調了。”

蔡萬興頷首道:“殿下謬讚了。”

蔡萬興試探性問道:“殿下,這劍尚未配名,不如現下就取一個吧。”

凌元轉頭問道:“小璠,陳兄弟,你們可有適合此劍的名字?”

陳雍庭一般不會湊這個熱鬧,只是皇子殿下開口,他沒法拒絕,便說道:“既然是歷代家主的封關之物,又是蔡家主親贈,我覺着‘封關’二字不錯。”

老道人反對道:“封關封關,聽着就不吉利,你不怕給你們皇子殿下招惹是非因果?”

陳雍庭想要反駁,他都想好詞兒了,但師傅他老人家的話,也不無道理,便也就忍了。

只見許平栗從大堂門口進來,他此時容光煥發的氣色,根本就不像被凌元拳勁糾纏的樣子,一屁股坐在了老道人身邊,將手搭在老道人肩頭,拿起一旁多餘的酒杯給自己斟滿,與老道人碰杯說道:“老道長,陳兄弟所言的‘封關’諧音‘封棺’,我瞅着讓殿下敲定這個名字就不錯。”

世子殿下斟的酒,不能不喝,老道人捏住酒杯,淺嘗一口,吧唧嘴說道:“世子,這裏面還有什麼說法?”

許平栗嘿嘿一笑,他環視眾人,說道:“若是殿下手持封棺寶劍,那不得是封別人的棺?這名字聽上去就很果決霸道,你覺着呢?”

老道人呵呵一笑,他抖了抖肩,許平栗的手便滑落,他說道:“老道覺着沒什麼,還是要看殿下的意思。”

凌元卻與單璠問道:“小璠有適合的名字,借我一用?”

單璠夾了一塊驢肉放進嘴裏,細嚼慢咽后,說道:“這把劍看上去銀亮如水,灑落出來的劍光清澈見底,不如就叫清泉如何?”

凌元點點頭,道:“好名字,那這把劍就叫清泉了。”

許平栗插嘴道:“封棺更好吧。”

凌元笑着問道:“這裏誰最大?”

許平栗左顧右盼道:“老道長最大。”

的確是老道人最大,可凌元還是說道:“既然如此,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許平栗兩眼放光道:“殿下願意為再我討要一把?”

凌元笑罵道:“你倆只手拿都費勁,要點臉行嗎?”

許平栗尷尬一笑,隨後冷眼與蔡萬興說道:“聽着殿下的話了嗎?動作也不麻利點兒,殿下英明神武,能使兩把寶劍,趕緊再抬一把來,將來你們拙匠人在帝國里,可就前途無量了啊。”

將歷代家主的封關寶劍再送出去一把,蔡萬興即便肉疼,可也心甘情願,面對實力超群的皇子殿下,這些寶劍正是到了發揮作用的時候。

正當蔡萬興抬手喚人之際,凌元將他的手拿住:“一把僅夠了,再來一把的話,着實不厚道了些。”

凌元與許平栗說道:“你別瞎折騰了成嗎?安靜坐下來吃點東西,破個境而已,不至於高興成這樣。”

凌元方才的拳勁,算是雪中送炭,將許平栗的恆聽道力瓶頸,提升至近甲境,可謂是讓他們許王府祖上冒青煙了。

許平栗嘿嘿一笑,問道:“殿下可有什麼法子,把兩個名字都用上?”

凌元將劍鞘合上,說道:“待我自創劍招,‘封棺’可做劍招名。”

許平栗一聽此言,好似打開了方便之門,他嘖嘖稱奇道:“殿下真是聰慧啊,封棺,上路,最後一招斷往生,很震懾人心嘛。”

凌元笑道:“我想問問你,你說的這三個詞兒,有什麼區別嗎?”

許平栗正要解釋,乎見凌元猛地心頭一緊,他揪住胸口的衣領,臉色瞬間蒼白無色。

小花牛感受到了主人奇怪氣息,它卻不敢亂動,只是安靜地躺在凌元懷中。

單璠急切道:“怎麼回事?你別嚇我。”

凌元逐漸緩過氣來,他說道:“上一次這個樣子,還是我自創氣勁的時候,世子的一番話,讓我對劍招有了頓悟。”

“對於我而言,其實對招數道法的認知相當淺薄,可若是心中將其中道理想通,也不需要多費思量,就能想出一招別人絕無僅有的招數。天行宗的狂劍,總共有五式,劍花、劍蝶、劍焚、劍剎,還有最後一招劍絕。其中前兩式,許多有些天賦的道者,也是可以自行考度劍招,學個五分像的,不在少數。多年前隱宗阮青海自創了一招劍焚,被人誤以為是其師兄私授狂劍,後來還是林爺爺給他證明。”

單璠笑容滿滿,她瞧見了凌元這小子也有一些長處,說道:“那你說說,你自創劍招的時候,心裏邊是怎麼想的?我也想學你的絕技。”

凌元笑道:“其實很容易,自創招式劍招,小璠亦無不可,只需要將道力混入招式里,再將靈力潛入道力之中,你想要什麼樣的招數,都是可以的。”

單璠愣了愣,彷彿感覺凌元是在洗涮自己,她道:“你要是覺着我天資不夠,可以不教我,幹嘛說一些胡話來框我。”

凌元尷尬一笑,他心中對於自創,的確是如此認為。

是單璠自己不自知了。

神猴大將軍為凌元證明道:“小璠,凌元這小子沒說謊,老主任以前說過,道者想要自創招數,極其考驗天賦。並非人人像凌元如此輕而易舉,有的人終其一生,連個一招半式都沒有,就連老主人對招數的自創,與前人的招數一比較,都是相形見絀了,也不是老主人不夠聰慧,只是更多體現在靈力上。凌元的這些感悟,以前聽年少時的老主人說過,心懷善念之人,與心境無垢者,更能為世間道者添一道新招。”

單璠癟了癟嘴,“那就原諒你吧。”

凌元委屈,他都沒責怪小璠,咋就原諒自己了。

凌元還是笑了笑,他連劍帶鞘,單臂將重達二百餘斤的清泉拿起,好似輕若無物一般橫在胸前,他道:“他自創的六安論述,將九名青使打得節節敗退,這樣是還不夠聰慧的話,那神猴大將軍可不就是在說林爺爺手底下的人,都是吃乾飯的了?”

神猴巴布呵呵一笑:“你小子現在能夠自創劍招,心氣甚高,我就不拿你開刀了,免得誤了你的好事,讓小璠怪罪於我。”

單璠不知曉爹爹自創的六安論述,更不知曉曾經的事,她大概能夠猜到凌元在說爹爹,可沒有真憑實據,便也沒發作。

凌元在此時的確有些忘乎所以,平日裏對巴布的尊崇蕩然無存,在場之人可能也就單璠的言語,他還能聽點。

許平栗提議道:“殿下不如讓我等見見新招如何?”

凌元思考一番,說道:“還是算了,也就兩招而已。”

單璠倒是很開心,像是她自己創造了新招一般,興緻勃勃道:“我想要,我要看。”

凌元便起身走向大堂門口的院子裏,他站穩身形,轉過身來說道:“小璠,我心中所想,劍招多得數不勝數,可我只能截取兩道招數展現出來,別的還有些困難。”

單璠詢問道:“既然那麼多,為何會截取不到?”

凌元解釋道:“心中劍招多為無骨的皮囊,想要為它們添置骨架,充斥血肉,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現在將這樣的情況理解為……自障。”

單璠呢喃道:“自障?那是什麼?”

一旁的巴布說道:“是他達到了瓶頸,今後想要更好更高的劍招,需要更多的悟性,或者從旁處登頂,例如劍術上的高低。但依我看來,這些都是開始,凌元的路子遠不這些。”

同樣是人神體質的單允,自創的六安論述,便是刀劍合併的招數,這是沒有固定招數的劍招,所以才能夠讓別人難以尋見其常式,也就使其立於不敗之地。

但劍招與劍術的區別,那便是更多細微的劍術,能成就劍招的高低,二十餘歲的單允自創的六安論述,算是把劍術吃透了。

凌元道:“小璠,看好了,我要開始了。”

單璠目不轉睛道:“我瞅着你呢,你開始吧!”

於是凌元手腕扭轉,竟是反手持劍,他打出了像是一套拳法的劍招,下盤的功夫因柳家拳樁的根基,穩紮於地面,以至於他每一次的出劍都讓人意想不到。

凌元說道:“這招劍法,取自多年前隱宗阮青海向你爹問劍時的反手持劍,我隨意融入到了我自創的拳法裏,看上去還是有那麼點意思。”

單璠有些看傻子一樣看着凌元,她道:“不就是站在原地讓別人進攻的架勢,讓我看着咋有些委屈,就這樣的防守還能打贏別人,要是我不打你,光是顧着跑路,你還不一定能夠追上我呢。”

凌元站直腰身,仍是反手持劍,他笑道:“看上起人畜無害的樣子,其中的殺招最多,當年在洪府親眼看到了洪立秦的游身刀法,跟我這劍招有着殊途同歸的意思。”

五年前的湘潭城,洪立秦的游身刀法對上比自己高兩境的江道南,此刀法需在江道南身上不斷遊走切割,更要不斷依靠江道南的招數,見招拆招,洪立秦居然能夠讓江道南身上見紅,可見那部游身刀法的精妙之處。

若非江道南依靠自身的化境道力加持金玉,恐怕自己走不出洪府,也拘捕不了洪舉英。

單璠問道:“要是你對上那個什麼洪的游身刀法,你有幾成勝算?”

凌元想也沒想,道:“洪立秦是我的敵人,我創這劍招,本就是克制他而去,要是再多添幾式,他毫無勝算。”

凌元微微低頭,看着手中的這把清泉長劍,呢喃道:“恐怕洪立秦這老小子,連一招都接不下,就要被我摘掉項上人頭。”

巴布對湘潭城的一切了如指掌,它說道:“陽家堡的五大班主,有兩位的勢力滲透了湘潭城,若非有小醫女的功勞,以及單族的面子,你們星冥帝國沒有這個可能能控制湘潭城,單族本就沒有必要在自己跟前放一坨糞便的。”

單璠看到凌元好似犯了忌諱,她提醒道:“那洪立秦是湘潭城人士,也是你們帝國的子民,你這樣做,在你們帝國律法面前,會不會有失偏頗?”

受其自創劍招的心境影響,凌元直言不諱道:“相爺的死,我不會就這麼算了,就算不做帝國的皇子殿下,我也得取他性命。不止是他,當年阻攔我的人,一個也不留。”

單璠有些愣神,“為何凌元變得如此,剛剛不都還好好的?”

巴布呵呵一笑:“這本就是最真實的他,只不過平日裏他隱藏得很好,不被我們發現而已。”

凌元同樣發現了此問題,他稍稍收拾了一番心境,笑着說道:“小璠,還有一招兩式,你可幫我觀詳?”

單璠憂心忡忡道:“好啊。”

凌元手腕再一擰,他正手握劍,慢慢抬起手臂,隨後曲臂,再順勢斬下,動作極為不協調,倒像是被提了線的木偶。

凌元又一轉小臂,再次曲臂,同樣木偶一般橫切而去。

動作單一,甚至無聊。

一次演練完畢,凌元等着單璠的評價。

然單璠並未觀察到細微之處,只是不屑道:“這是什麼劍法,胡亂砍瓜切菜一樣。”

巴布說道:“小璠,你讓凌元再給你演示一遍,你再仔細瞅瞅清泉劍鋒斬下的地方,與之前有何不同之處。”

於是單璠朝着凌元喊道:“我沒看請呢,你再使一遍!”

凌元笑着重複着之前的兩式,這一次單璠看得很清楚,她驚呼道:“巴布你快看,清泉劍鋒之處,有雷電閃過,以至於劍鋒都把空氣扭曲了!原來凌元把勁氣的功夫,融入到了劍法里。”

對於劍道集大成者的巴布而言,凌元的這兩式,就連它都有些意外,它解釋道:“並非是雷電閃過,以至於扭曲了空氣,而是凌元扭曲了空間,才會產生雷爆,並且這小子的隱藏功夫做得極好,這麼近的距離,竟然聽不見丁點炸雷聲。”

即便巴布講解得足夠細緻,可單璠仍是不能摸到門檻,她道:“還不是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像個切菜的廚子。”

巴布哈哈大笑道:“小璠,你要不再想想,凌元這小子為何動作笨拙,或者你可以理解成,為何動作如此之小?”

單璠本就不是學武修行的好苗子,她只是單單在靈力方面天賦卓著,她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誒,我只知道凌元他沒催動靈力,就能讓清泉強硬迅猛,巴布你快快告訴我,這裏面的厲害之處。”

巴佈道:“在氣勁的功夫上,凌元已是節節攀升,想不到用在劍法上,也能有如此神效,就他這般小的動作,能有這般內斂收住的氣勢,若是他的動作大一點,氣勢釋放一些,那場面用風捲殘雲形容,也不為過了。”

巴布又補充道:“還不算上他催動了靈力,那樣殺力只能用恐怖形容。”

巴布自認為自己僅憑氣力揮動長劍,絕無凌元這般神效,它神猴大將軍最大的依仗,便是它與生俱來的御統境道力。

許平栗已在巴布的一字一句當中淪陷,他多想見見這樣的大場面,當即說道:“殿下,可否全力展示一番!?我等想一睹震撼場面!”

凌元無語反問道:“全力?你想讓我將剎匠城從帝國版圖之上抹去嗎?”

許平栗無言以對。

凌元又說道:“下次有點眼力見兒再搭腔,沒人當你是啞巴。”

許平栗計上心頭,朝凌元說道:“單姑娘也想見識一下。”

凌元望向單璠,單璠又望向那個只會耍小聰明的許平栗,她轉身就走,哼哼道:“我不想看。”

於是凌元將劍鞘合上,打算跟上單璠的步調,卻下意識發現天上存在異樣,只見天上雲朵接連翻湧,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凌元耳畔炸開,“凌元,我來找你打架了,你可應戰?”

待眾人回望,才發現雲端之上的人是禮君聖,在他身旁,還站着一個陌生的男青年。

凌元記得昨日心間嗓音,與方才無二致,他微微仰頭,說道:“你是仙人簫懷楓?”

楊貴平樂呵道:“是我,你可應戰吶?”

凌元反問道:“不怕壞了規矩?”

楊貴平無奈道:“規矩就是用來破壞的,不然圈定規矩做什麼?”

凌元側目望了一眼許平栗,怎麼感覺簫懷楓的言語,有股許平栗的影子在裏面,丁點也不像昨日挑釁時的可惡。

凌元拒絕道:“我不想打架,請回吧。”

楊貴平見噁心人不行,於是挑釁道:“我早就壞了規矩,你瞧我現在用的這副身體,就是你們長茛城楊貴平的身軀,我可都沒經過他的同意,就附身了喲,昨夜還跟他的妻子,嘿嘿嘿……也算是犯了你們帝國的律法吧,你就不想着拘捕我?”

楊貴平每一句都是真的,但句句加在一起,就成了假的。

凌元心中怒火燃燒,他憤恨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楊貴平見激將法有用,正要持續潑熱油,好讓這個獃子跳上來跟自己打一架,哪知身旁的禮君聖為了顧忌神勉提出的要求,主動開口道:“本就是將死之人的身軀,暫借一番,不算壞了規矩。而與其妻苟合一事,也是不得已為之,只為續命而用,也算就救了這人的性命。簫懷楓這孩童心眼多,你莫要着了他的道。”

凌元這才心情平復了些許,他道:“簫懷楓,你為何執意找我,我並不想理你。”

楊貴平是真不信邪,他十分不解道:“昨日我罵了你星冥帝國,今日我又登門造訪,我也是不懂了,為何你還是不肯與我一戰,就那麼難嗎?”

凌元看着天上的楊貴平,好似瞧見了顧芳齋里的許平栗,都是渺小如芥子的貨色,根本就不值得動手。

打一個低自己兩境的九歲孩童,不算什麼本事。

他凌元並不會以此為樂,所以再三避戰。

誰知一旁的單璠說道:“就拿他試一劍吧,我也想看看你的全力,究竟有多強,能不能打贏一位天上的仙人。”

瞧到凌元投向自己的目光,單璠解釋道:“往天上送一劍而已,又壞不了你剎匠城的一片磚瓦,還能教訓這個小子,何樂而不為?”

楊貴平噗嗤一笑,他道:“真是有趣至極,這位單族的姑娘,你才跟凌元認識多久,若是兩句話能讓凌元對我出手的話,我認你做姑奶奶。”

正當楊貴平忘乎所以之時,他身旁的禮君聖已悄無聲息地退至極遠處,待他回頭往地面一瞧,只見凌元已拔劍出鞘,由下至上,反手一劍,便朝自己橫掃而來。

這一時刻的楊貴平瞧見了那把劍,如同綻放的日頭,巨大的劍氣拔地而起,震耳欲聾的天雷響徹方圓十數里,裹挾着院子裏的草皮石子,衝天而來。

這一招與在婆遼城門外揮出的一拳一樣,只是以武夫氣盛圓滿的身軀,一揮而就,直接將仙人楊貴平掃蕩至百里之外。

等到禮君聖出現在楊貴平身旁時,發現他正掛在樹杈之上,模樣好不晦氣。

禮君聖笑着說道:“讓你別找凌元的麻煩,你偏偏不聽,像你這麼著急送死的仙人,神界之中,你簫懷楓獨一份。”

楊貴平半死不活的掛在樹杈之上,他動了動手臂,發現全身疼痛不止,他哭喊道:“我都還沒來得及叫他壓境,他這不是純純地欺負人嘛!”

禮君聖鄙夷道:“你還想叫他壓境?”

楊貴平掙扎一番,在樹杈上起身站穩,哭訴道:“不然我會輸給他?我堂堂神界仙人,何時丟過這等顏面?”

禮君聖氣笑道:“簫懷楓,你沒傻掉吧,凌元一成靈力沒用,這都沒看出來,你當你上門約架,是來玩兒的?”

楊貴平哭聲戛然而止,疑惑道:“他沒使用靈力?”

殭屍體質的凌元只得是靈力生道力,若是沒用靈力,那不是僅憑氣力便將自己送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禮君聖道:“他那一劍,幾近無垢,頗有曹蠻子的七分韻味。”

就是那個神界百年來,百名仙人之首的道士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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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靈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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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金與木 第一百五十章 自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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