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與木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反悔

第四卷 金與木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反悔

臨近下一座城鎮,已是第二日。

凌元讓單璠將那一副蛇牙給他,拿到手后,便將蛇牙放在了胸口,小花牛十分親近母親的遺骸,在凌元胸懷不停蠕動。

眼瞅着高大的城門口就在眼前,凌元聽說這座名為剎匠城的城鎮,裏頭有諸多鐵匠,其中還有一座世代以打造兵器的門庭,名為拙匠人。

拙匠人的老祖是在五百年前,星冥帝國衰敗之期,就已經是名噪一時的鐵匠,因其天賦極高,二十年便擁有了一座門庭,後來傳了十幾二十代,在周邊數十座城鎮都小有名氣,聲名遠播此時小半個星冥帝國。

聽說帝國軍隊厚背刀的設計與鍛造,就連黃祇首都有問過拙匠人家主意見的,所以這座剎匠城在帝國軍隊裏,聲望還算可以,在城鎮被納入戶籍后,也有諸多城中男兒入伍,為國出力。

入城后的單璠對眼前看到的場景大為震驚,她道:“都說聞名不如見面,這一排排的鐵匠鋪子,派頭是真不小啊。”

的確如此,剎匠城總計一百三十條街道,有超過一半兒的鋪子,全是以打鐵為生,用單璠的感觸來講,這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單璠突然想到了什麼,與凌元說道:“你不是想要打造兵器?這麼多打鐵鋪子,我們可以選個手藝好的,你想要刀還是劍?”

凌元笑着跟單璠解釋道:“我既不會刀法,也無劍術傍身,對於兵器而言,還是瞅個眼緣吧,若是有一把已經打造出來的兵器,正巧我也喜歡,可以買下。”

單璠道:“那你身上的銀兩有多少,不夠的話,我這裏還有。”

凌元笑着說道:“哪能讓小璠替我出錢,我這裏還有整整五萬銀票,要是不夠的話,不還有世子在嗎,到時候找他借點,應當不難的。”

單璠望向一旁的許平栗,發現他沒有搭話,按照此人對凌元的膜拜性子,不該如此寂靜,這傢伙該不是沒錢揣身上吧?

單璠也不瞧着許平栗,只是側着身子問道:“該不是有人不願意吧?”

許平栗倆手抱胸,他有些吃癟的樣子,讓單璠看上去覺着好有趣,道:“好不容易皇子殿下有求於人的時候,這個時候不掙表現,難道還要凌元親自求你嗎?”

凌元笑着讓單璠別說許平栗,他道:“有錢沒錢都無關緊要,我這兒的五萬銀票,已經可以買很好的兵器了,小璠不用替我着急。”

單璠好不容易逮着機會難為許平栗,哪能輕易放過,她道:“這可不行啊,妖族大小姐可是指名點姓,要世子殿下做你的小跟班,這買兵器,是挑選將來上陣對敵的吃飯傢伙,可馬虎不得。”

凌元被單璠的伶牙俐齒給說得笑不攏嘴,他給許平栗使了個眼色,讓他別放心上,可許平栗受不了單璠的挖苦,於是他使出了殺手鐧,跟一旁的陳雍庭說道:“陳兄弟,管管你的師妹。”

陳雍庭像是得令一般,立馬將單璠拉扯至一旁,好說歹說才讓師妹不再開口。

凌元此時卻顯得一陣頭大,這許平栗真是不會看人下菜碟,小璠的師兄是他能夠隨意調動的嗎?

凌元自己都不敢當著單璠面,在陳雍庭面前指手畫腳,此時就算單璠不言語了,小賬本總是逃不掉的。

凌元微微嘆氣,與許平栗說道:“下次還是不要麻煩陳兄弟了,你要是說不過小璠,你就受着,也沒什麼大不了。”

許平栗不明所以,他道:“我只是讓陳兄弟幫幫忙而已,又沒得罪她。”

凌元一時語塞,他不知該如何與許平栗說明情況,說單璠喜歡陳雍庭?指揮陳雍庭就是自掘墳墓?但凌元倒是覺着告訴了許平栗這個秘密,他才是給自己掘墳墓了。

凌元拍了拍徐萍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話已說到這裏,你就好自為之吧,再有下次,小璠要是讓我動手,我不會手軟的。”

許平栗突然明白了這一點,他道:“原來皇子殿下是告訴我,既然我能請得動陳兄弟,單姑娘便也能讓殿下出手,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凌元笑着說道:“你看上去憨憨的,人倒也不傻。”

許平栗則是說道:“殿下,若不是我身在軍營,不得不配重,想我輩武夫,就應當赤手空拳對敵,哪裏還需要什麼隨身的兵器。再說以殿下的身手,萬物皆能殺人,我看這兵器,買了也是白買。”

凌元笑着解釋道:“並非如此,我們走南闖北的,買一把兵器隨身攜帶,可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許平栗便有點失望了,他是多希望能夠折磨別人,他巴不得都來找他麻煩,那樣他下手只會更狠,更殘忍。

凌元看出了許平栗心中所想,他說道:“如果有一天我被人重傷,我要你不要出手救我。”

好似在凌元面前像一張白紙的許平栗,說的最多的就是:“為什麼?”

凌元道:“因為我也不會出手救你。”

許平栗又問道:“那孔鐸昭又如何解釋?”

凌元道:“因為我知道前因後果,除此之外,我也看不慣他如此計算他人,救你只是順手為之,並非刻意。”

許平栗豎起大拇指,說道:“殿下真是宅心仁厚,本世子佩服。”

凌元沒接這個可有可無的糖衣炮彈。

在路邊攤休息之時,單璠向攤主詢問了這座剎匠城之中,誰家煉製的兵器最好,賣茶水小吃為生的攤主一聽是城外人,多少有些疑惑,這拙匠人的手藝,什麼時候如此不招人耳目了?

單璠見攤主眉頭緊皺,又道:“若是沒有的話,那便算了吧。”

攤主是個實誠人,他連忙說道:“看來姑娘一行人,是遠離此地上千里來的外鄉客吧?”

單璠點了點頭:“沒錯,我們千里迢迢而來,途經此地,也是瞧見了這般壯闊的鐵匠生意,所以看看有什麼寶貝可以帶回去,做個紀念。”

那攤主笑道:“剎匠城內,那當然是拙匠人的鍛造手藝,乃是帝國最好。”

拙匠人到底有多好,攤主其實不太清楚,不過他家裏但凡跟鐵器沾邊兒的,那可都是跟拙匠人有關,要麼是菜刀、鐮刀具有拙匠人的鍛造工藝,要麼便是鐵犁、鋤頭也是拙匠人的徒子徒孫所造,即便這些徒子徒孫早已脫離了拙匠人,但那份薪火從來不斷。

單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攤主瞧她不太相信的樣子,稍稍湊近了些,又說道:“拙匠人的制刀與造劍的手藝,那就是帝國第一啊,許多拙匠人的門人,都被帝國皇庭邀請去往工部,商榷行伍的兵器設計,前些日子還風風火火回鄉,拙匠人大擺流水宴席七日,以謝隆恩啊。”

單璠一聽此言,兩眼放光,看來要給凌元配置行頭,還得去找拙匠人了啊。

此時攤主又湊近了些,單璠好奇,同樣側耳傾聽着:“我也只是聽說啊,拙匠人的家主半年前去了皇庭,參與着手一種叫神仙錢物件兒的鍛造,至於這神仙錢是什麼東西,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單璠疑惑道:“神仙錢?那是什麼東西?”

攤主小聲道:“聽說是仙人們使用的錢幣,可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用的銀兩高檔多了,以我這個小攤販來講,估計我這輩子是摸不着。但姑娘肯定是能摸着的,此次前去,也可打聽一下神仙錢的消息,說不定他拙匠人府中,就有現成的。”

單璠笑着跟攤主說了謝謝,在結賬時,特意多給了些碎銀子,這讓攤主更加認定了自己的猜想,眼前的小姑娘不是普通人。

拙匠人作為五百年的老字號,府上並無一點豪奢之感,等凌元幾人登門時,才發現這拙匠人門庭矮小,兩頭掛着紅紙燈籠,上書一個‘匠’字,觀其規模,這拙匠人這就只是一座巨大的打鐵鋪而已,但此時府門卻是緊閉。

門楣的里側,則是另一番天地,院內有一汪巨大水池,水池旁邊,十數名赤身臂膀的漢子來往打水,水漬濺了一地,使得院子裏泥濘不堪。

再往裏走,才能陸續聽見有鐵器捶打之聲,鐺鐺聲響不絕於耳,可見這個院子的龐大了。

拙匠人家主年歲五十,名為蔡萬興,是個老實本分的鐵匠,此時他便在院子裏,監督徒弟們鍛造鐵器。

外人想要買上一把拙匠人鍛造的鐵器,工期已經排到半年以後,要知拙匠人府上的鐵匠多達三百,夜以繼日地趕造,仍是趕不上訂貨的速度。

拙匠人在十年前,府上是允許登門購買鐵器的,但近些年來,因與帝國皇庭走得很近,漸漸地,拙匠人的重心轉移到了軍隊的配重之上,這也給了當地街道上的鋪子做大做強的機會,但也僅限周圍數座城鎮,怎麼也不能像拙匠人那般將名聲遠揚。

好在拙匠人並未完全將渠道封鎖,普通人想要購買他們打造的鐵器,只需要去城裏的鐵器店排號就行,他們自會如期交貨。

所以凌元幾人瞧見拙匠人府門上的陳舊告示,才知自己吃了閉門羹,他們目前不接待訪客。

凌元打算領着單璠去往拙匠人的鐵器店,但現在他們有許平栗在身旁,以這個混世魔王的性子,閉門不見那就是再抽他嘴巴,於是許平栗一拳將拙匠人府門鑿穿。

許平栗越門而入,他往身後瞧了瞧,示意凌元幾人跟上,可凌元他們站在原地,顯然是不太願意進去。

巨大的聲響使得多人聞訊趕來,其中一人便是拙匠人家主,在他身後,則是手持開刃刀劍的一眾徒弟。

蔡萬興一瞧這劍拔弩張的趨勢,怒斥一眾徒弟:“都給我把刀扔了,要砍人就投軍去,老子這裏是鐵匠鋪子,不是他娘的戰場上!”

噹啷幾聲,刀劍落地。

蔡萬興抱拳與許平栗和氣道:“閣下如此陣仗,可有何急事?”

許平栗毫無禮數,雙手環胸,呵呵道:“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蔡萬興再一次抱拳道:“在下拙匠人家主蔡萬興,不知閣下有什麼吩咐?”

許平栗這人是真不按常理與人交際,蔡萬興都這般待客了,他卻是譏笑道:“你說你幹嘛見面了,才讓他們放下武器?真想要保住你們拙匠人的門面,不該是提前警告不準持械?你這招馬後炮的下馬威,使得不錯嘛,真是嚇到我了。”

蔡萬興被說得臉紅耳赤,在他身後的弟子們哪能讓師傅遭受侮辱,指着許平栗罵道:“你他娘的又是個什麼東西,敢跟我師傅如此說話,要是不服,你我拳腳上見真章,打死打活,今兒個我們就只能有一個人喘氣兒!”

許平栗一臉不屑道:“瞧瞧,瞧瞧,又來這一招,你還不趕緊治你徒兒個大不敬之罪?等着我替你主持家規?”

許平栗身後的凌元微微搖頭,這個世子殿下難為人的手段,真是層出不窮啊。

蔡萬興這個老實人的性子在此表露無疑,他嚴厲地讓出言不遜的徒弟站了出來,喝道:“給這位公子認錯。”

那名弟子即便十分不願,奈何師命難違,恭敬地給許平栗認了錯。

許平栗也不見好就收,他嘴巴微微張開,心頭猶有不滿,說道:“我這輩子,最狠的就是別人跳腳罵娘,你若不是磕頭認錯,此事沒完,同樣跟你們拙匠人沒完。”

蔡萬興笑着跟許平栗說道:“蔡某管教無方,得罪了公子,實在對不住。”

蔡萬興側過頭去,淺淺地跟弟子說道:“跟公子磕頭認錯。”

單璠推了推凌元,說道:“再這樣下去,把人得罪完了,還怎麼做買賣?”

就在那弟子下跪之際,凌元的身影及時出現在他旁邊,用手托住了他下跪的姿勢。

“且慢。”凌元將此人扶起,說道,“一下打爛了府上大門,本就是他叨擾了你們拙匠人,方才在門外,還能聽見陣陣打鐵聲,耽擱了諸位的工期,這又是一大罪了。”

徐平栗放下手臂,站立一旁,等候皇子殿下主持公道。

蔡萬興看着許平栗對來者十分恭敬,便笑着說道:“無妨,既然打壞了府門,公子也不讓我徒弟賠罪,那邊兩兩相抵了吧,豈不美哉?”

凌元望了一眼許平栗,笑着跟蔡萬興說道:“我跟此人不熟,只是見不得有人囂張跋扈,欺負老實人。”

蔡萬興不明所以了。

許平栗立馬接住話茬,說道:“那就兩兩相抵吧,我也不是那麼難伺候的人。”

凌元道:“以蔡家主與帝國的關係,你這班粗魯打爛府門,蔡家主命人將你押入府衙都是輕的。要是定你個偷竊軍武的重罪,你得被人活活打死在這院子裏。”

蔡萬興這個做了四十多年鐵匠的老實人,也沒想到眼前來了個更能說的,他側過身去,手臂朝着院落走廊,說道:“諸位,請隨蔡某人這邊來。”

於是乎,這場不小的鬧劇,竟是讓凌元等人安然進入到了拙匠人府內。

單璠對拙匠人府邸有着先入為主的觀念,據她所知,拙匠人的五百年歷史,府邸怎麼也不該如此寒酸,等她發現時,覺着那寒酸的府門,已經是拙匠人府上最好的片面了。

到底是漢子們的聚集之地,且不說日夜都在運作的打鐵器具,那都油亮得包漿了,不僅如此,拙匠人府上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悠久,歷史的痕迹在其府上隨處可見,例如單璠看見的桌椅凳子,沒使用過百年,她倒還能瞧出物件兒本身的料子是啥做的,可此時卻犯迷糊了。

蔡萬興讓上百號的弟子們繼續留在煉場,他則獨自帶領眾人,來到一處清閑的院落。

許平栗這個嘴碎的傢伙又說道:“把所有人都叫走,你這個家主心還挺大的啊。”

蔡萬興邀請幾人落座,他親自給眾人挨個兒沏茶倒水,說道:“雖說公子上門鬧出的動靜,大是大了那麼一點兒,可來者是客,蔡某人也得好好款待。”

許平栗懶得說話了。

蔡萬興沏完茶水,剛落座,又問道:“諸位可有吃過午飯?”

凌元本意是想直接說明意圖,誰知許平栗搶先說道:“還沒吃,你是得好好款待。”

蔡萬興笑着叫來門口的僕人,讓他轉告廚房,做一桌好菜,打三壺好酒。

許平栗直言道:“你這般爽快,要是在酒水裏下毒,那我們不是遭殃了嘛。”

蔡萬興笑着說道:“公子言重了,正如這位公子先前所言,以蔡某人與朝廷的關係,只需點燃信號彈,城外大軍即可進城,可蔡某人瞧得出來,兩位公子的身手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蔡某一個小小拙匠人家主,還是不要班門弄斧了。”

許平栗調侃道:“那你是認栽,還是心悅誠服?”

蔡萬興笑着說道:“不敢誆騙公子,二者皆而有之。”

許平栗點了點頭:“這話對我胃口。”

蔡萬興問道:“諸位還沒告訴蔡某人,到此是為何事?”

許平栗也不着急表露意圖,只是問道:“你這裏什麼東西最貴重?”

蔡萬興笑着說道:“當然是打造好的兵器,諸位前來,便是為此嗎?如若這樣,一切都好說的。”

許平栗又道:“我們並無特地想買的,只是想看看你的兵器庫。”

此話說一半帶來的設想,讓蔡萬興愣了一愣,莫不是來打劫的吧?

凌元終於開口說道:“若有讓我瞧上的兵器,會給錢的,蔡家主請放心。”

蔡萬興尷尬一笑:“公子說笑了,蔡某人的眼光少有看走眼的時候,諸位都是仙家子弟,而蔡某人的拙匠人,只是個打鐵鋪,想必諸位家中隨便的一個物件兒,都要比拙匠人的手藝好,諸位既然肯賞臉,蔡某人也不會吝嗇。”

許平栗搖搖頭道:“說你老實呢,你這一番言語,玲瓏八面的,說你老狐狸呢,你又這般和氣生財。”

蔡萬興哈哈大笑道:“公子謬讚了,還是那句話,二者兼而有之吧,趁着后廚做菜還有些時候,不如咱們現在就去?”

凌元點頭道:“如此最好。”

拙匠人府邸佔地頗大,但少有超過二樓的建築,多為木屋茅草房。

將眾人帶至一座閣樓,好不容易有了個高一點兒的屋子,但單璠第一眼發現這座閣樓不對勁,便問道:“蔡大叔,為何這座閣樓看上去不是很協調,好像是……重複加蓋上去的。”

蔡萬興微笑點頭,他解釋道:“姑娘的眼光很獨到啊,上一次有人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十六年前。沒錯,這座五層木屋,首建於五百年前,一百年加蓋一層,如今不僅擁有五層,就連一樓的八根主梁,都已全都更換,以防止木屋傾塌。”

蔡萬興還笑着解釋道:“諸位有所不知,這裏面的藏品,多數為拙匠人萬餘名弟子的出山之作,以及十幾位歷代家主的封關之物,還有些少數的是拙匠人與外界物物交換的藏品,雖然這些東西都是普通人打造,比不得山上仙家的手段工藝,但卻是保留着我拙匠人的全部心血。”

拙匠人的手藝,在山下諸多勢力之中,都是毋庸置疑的,否則也不會被星冥帝國邀請參與軍武的製造,但這也僅僅限于山下了,作為能夠拿捏山上仙家的星冥帝國,多數還是靠着天刺部隊管理這些難啃的骨頭。

對於凌元幾人來講,這座珍藏了上萬件兵器的五百年閣樓,在上五樓之前,他們當真只是參觀參觀了。

四層閣樓內,十八般兵器在這裏應有盡有,諸多道靈界未曾見過的,在這裏也能見到,可品質上還遠遠達不到能夠被近甲境以上道者使用的程度。

蔡萬興也能瞧出凌元一行人的大致底子,就以凌元與許平栗還有單璠三人而言,道力起碼恆聽境以上,另外兩位一老一少,打扮奇怪的道長,在觀詳兵器之時,那種入迷的神態,才是常人該有的樣子。

凌元並不着急,若真沒有自己喜歡的兵器,那便不買,就當閑逛了。

可許平栗這個狗腿子不那麼想,既然殿下想要做的事,他怎麼著也得想辦法,給辦了啊。

於是許平栗無奈道:“方才以為你謙虛了,不成想沒謙虛啊。”

蔡萬興只能賠笑。

許平栗問道:“你這裏可有供道者使用的兵器,你也是知道,尋常兵器,常人使用便已足夠,但道者使用的話,即便是輕輕一動,這些兵器也就都折了,根本不能長久對戰。”

於是蔡萬興領着眾人上得五樓。

幾人第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桿通體烏黑髮亮的長槍,其上槍纓銀白色,倒也顯得很突兀,不過與槍纓相互輝映的是槍頭的利刃,同樣銀亮如流水。

蔡萬新介紹道:“這裏便是歷代家主的封關物了,若有合適的,各位大可上手試試。”

許平栗不解道:“你這歷代家主的供奉之物,要是被我們相中了,你能割愛?”

蔡萬興道::“五樓的所有兵器,都是在等有緣人,幾百年來,也沒出手多少,一隻手數得過來吧。”

許平栗呵呵一笑,他不信邪:“什麼破爛玩意兒等了幾百年,都沒能等到主人,老子就來試試這桿槍。”

於是許平栗右手握住長槍,冰冷刺骨的感覺瞬間刺透他的手掌,但好在是恆聽境巔峰的道者,許平栗毫無懼色,可他的神情已經有些變化了。

許平栗居然不能移動長槍分毫。

於是他兩手齊齊上陣,齜牙咧嘴得嚎叫一聲,仍是不能將長槍提氣,他大呼一口氣,弓腰拿住長槍底端,以倒拔之勢,狠踩地板,長槍仍是不為所動。

蔡萬興神色尷尬,隨後他以微笑遮掩。

許平栗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對着蔡萬興咒罵道:“你這老小子洗刷我是嗎?看不起誰吶,本世子殿下可不吃你這一套!”

於是許平栗走到別處,那一排排平穩擺放的帶鞘刀劍的桌上,伸手便抓住一把體型最小的長劍,可就算如此,他的一隻手仍是挪不動其位置,於是兩隻手齊上陣,也只能吃力地將其抱在懷中,更別說拔劍出鞘了。

能讓恆聽境道者都窘迫的長劍,其重量至少在三百斤以上,而至於那桿長槍,千斤是沒得跑了。

許平栗最終惱羞成怒,用盡全身氣力,將懷中長劍扔在了桌上,與其他長劍碰撞,砰砰作響。

許平栗拍了拍手,一臉平靜道:“他奶奶的,你這裏有點東西啊。”

蔡萬興沒成想眼前的公子,竟然是世子殿下,那他恭敬有加的另一位公子,豈不是一位年紀輕輕的王爺?

可據他所知,星冥帝國還未曾有過如此年輕的王爺。

難不成是皇子殿下?

蔡萬興將目光投降凌元,只見凌元靠近那桿長槍,右手輕輕握住了槍身。

許平栗提醒道:“這槍很重,別逞強啊。”

凌元輕聲道:“小花牛,替我揭下符籙。”

蔡萬興只能瞅見凌元的胸口微微震動,好似有什麼東西竄到了他的後背,將一張寫着奇怪圖案的黃紙被拋了出來。

許平栗拭目以待地笑道:“要動真格了的。”

於是在蔡萬興的震驚之下,凌元右手一擰,長槍與地板發出刺耳聲響,腳下一踢,長槍便被凌元牢牢橫在身前。

凌元右手挪至長槍尾端,一拍槍尾,竟是將長槍從五樓的閣樓護欄扔出,他人也跟着跳了出去,嚇得單璠幾人通通來到護欄邊,待低頭望去,剛好見得凌元安穩落地。

許平栗振臂高呼道:“他奶奶的,真他娘的神了啊!”

泥地上的凌元大致靠着曾經瞧見過的士兵操練模樣,有樣學樣地將手中長槍舞得虎虎生威。

因長槍重量過大的原因,以凌元為中心,場地上颳起了大風,將周遭的大樹吹得葉子齊落,樹葉在凌元十丈範圍內來回盤旋,一些鳥兒受到驚嚇,發出哀鳴飛走。

最終凌元單手持長槍,以一招朝天式縱身一躍,連人帶槍越上護欄,回到了閣樓之上。

蔡萬興笑着說道:“想不到公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身手,這桿一千二百斤的悍槍都不能讓公子用盡全力,真是讓蔡某人大開眼界啊。”

凌元笑着回應道:“練手的動作大了些,還請蔡家主莫要見怪。”

蔡萬興誒呦一聲:“公子說的哪裏話,這桿槍蔡某人生平第一次見有人將它用得如此傳神,這等大飽眼福之事,豈有責怪公子之意啊。”

凌元將這把名為悍槍的寶物放回了原地。

蔡萬興試探着問道:“公子對此悍槍,不滿意?”

凌元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說道:“再看看別的吧。”

蔡萬興當即伸出右手,示意道:“公子輕便。”

可當凌元將這拙匠人十幾代家主的封關之物,大致都上手一遍過後,才發現自己對這些寶物,內心仍然不為所動。

凌元問道:“蔡家主,我有一個疑惑,還請家主告知於我。”

蔡萬興微笑點頭:“公子大可不必忌諱,蔡某人知無不言。”

凌元道:“這麼多年來,以道靈界人才輩出之勢,難道還沒有人能夠取完這些獨一無二的封關之物?就僅僅是只手之數?”

蔡萬興道:“實不相瞞,能夠瞧見封關之物的客人,這幾百年來,沒有超過百人,一般都是歷代家主領客一人上閣樓,今日公子一行五人,也算是開了先例。不過這都不要緊,能像公子這般年輕有為的,這個先例開得很值。至於還未被取完的說法,大概就是歷代家主存有私心,能力高超的道者,基本不會讓其上閣樓來,所以才能保住這些瑰寶。”

凌元準備帶領單璠幾人下樓。

蔡萬興問道:“公子一樣也沒看上?”

凌元點了點頭:“本來想買隨身的刀劍,可有人說,我輩武夫,就應當赤手空拳,想來也挺有道理,那便不打攪蔡家主了。”

蔡萬興道:“蔡某人還有一件藏品,不是兵器,公子可否賞臉?”

凌元瞅了瞅單璠,單璠道:“既然蔡大叔邀請你,我們不能沒禮貌。”

凌元笑着讓蔡萬興帶路。

幾人來到閣樓的一角,蔡萬興將供案挪開,又將別處的一幅畫像取下,將畫像捲起,把捲軸放進牆內,於是方才供案挪開的位置,牆體自行打開。

只見一副青色的甲胄暴露在眾人視線。

蔡萬興突然伏地,叩首道:“這副甲胄是近五百年前,我拙匠人先祖為帝國皇室打造,只因當時戰亂紛飛,四副甲胄,蔡家先祖將這副留下,如今拙匠人將這一副獻給殿下,還請殿下笑納!”

許平栗誅心道:“蔡萬興,私藏皇室甲胄,是死罪。”

蔡萬興道:“當初我拙匠人先祖得皇命打造特質甲胄,皇上只要了三副去,這副甲胄便遺留了下來,幾百年間給誰也不好,此時皇子殿下有緣到此,我蔡萬興執掌的拙匠人再不敢將其供奉,請皇子殿下明察!”

凌元走近這副青色甲胄,與尋常甲胄不同的是,這副甲胄並無過多的過渡之處,第一眼看上,更像是一件厚一點兒的衣裳,至於頭盔,用帽子形容更為貼切,伸手觸摸之際,只覺着質地柔軟,不像是由生鐵打造。

蔡萬興道:“拙匠人家主的封關之物,是由天外寒鐵打造而成,而這副甲胄的料子,已經失傳了,據說此甲胄堅韌極佳,是甲胄中之極品。”

凌元饒有興趣道:“我倒是不在乎它有多堅不可摧,只是這副甲胄看上去,我很喜歡。”

蔡萬興再一次叩首:“請皇子殿下笑納!”

凌元走到別處,取來一把封關長劍,出鞘便砍在甲胄之上,力大勢沉,卻未見丁點火星,也不見甲胄被砍出痕迹,凌元只覺着自己的力道被甲胄卸去了大半。

凌元說了一聲好東西,笑着將其取下。

凌元手持甲胄與頭盔,與單璠說道:“小璠穿上試試這副甲胄如何。”

單璠不明所以:“給我穿?”

凌元道:“是啊,我娘就很喜歡天青色,家裏好幾件袍子都這個色調,相信小璠穿在身上,也一定很好看。”

單璠略有顧忌道:“會不會不妥啊,你們皇室的寶物誒。”

凌元明確說道:“在我這裏,就沒有比你還要貴重的寶物,小璠儘管放心大膽地穿。”

單璠嘟囔着小嘴,心裏甜得說不出話來,她在凌元的幫助下,穿好甲胄,還戴上了帽子。

於是單璠笑容甜甜地在陳雍庭面前蹦躂轉圈,詢問道“師兄啊,你瞧我穿這個好看嗎?”

陳雍庭被眼前的師妹給美到了,只是點頭說好看。

單璠再一次詢問道:“真就給我了?不反悔?”

凌元微笑道:“給你再好的東西,我都不反悔的。”

單璠笑容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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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靈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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