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與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挑戰

第四卷 金與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挑戰

皇宮禁內,單允已離去數日,朝綱已恢復如初,對於皇帝凌顏而言,她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但她卻心想事成地保住了易文稚,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易文稚體內的長生丹藥性,被單允用借來的臧絨一劍毀去,本是還有數百年壽命的他,此時與常人無異,只等着慢慢老去。

皇帝凌顏的一身御統境修為,被單允一個念想就摘掉,就還在靈神界的寧項嬰,和靠着關係借來的余青峰兩位供奉,星冥帝國自此,已沒了的自己的御統境。

雲錦將沒了雙臂的德炫和尚留在了星冥帝國,只因這個和尚跟那將臣關係匪淺,既然師傅不讓他插手其中,他也就沒敢將其帶至別處,要是有什麼因果,星冥帝國的易文稚乃是首當其中,他倒是樂得自在。

今日讀書人左驍覲見皇帝,他跪在御桌前,向皇帝謝罪,自己沒有管教好山下武夫,讓皇子殿下受盡屈辱,讓皇帝蒙羞,讓帝國失了分量。

凌顏早已不是以前的皇帝了,大概就是在蔬果園跟二子冰釋前嫌后,凌顏平日裏都愛笑了。

凌顏只是問道:“同齡人之中,怎麼可能還有人打得過元兒?”

左驍埋的頭,說道:“回皇上,孔鐸昭要年長殿下七歲,但他道力沒有殿下深厚,技擊之道也沒殿下精湛,按照常理,此人根本就不是殿下的對手。”

凌顏莞爾一笑,竟是有着另一種傾國傾城的姿態,只是無人看見。

左驍聽見皇帝的輕輕笑聲,心中不免疑惑,卻不敢說話,他此時有點後悔自己擅作主張饒了孔鐸昭,要是皇上下旨要孔家莊滿門抄斬,他願做行刑手,來以表忠心。

誰知道凌顏笑着說道:“怎麼說來,定是元兒放了水咯?”

左驍此時死的心都有了,他自打第一次見過皇帝,前前後後十幾年,他就沒見過會笑的皇帝。

左驍額頭細汗密佈,後背冷汗直冒,他神經緊繃著,再一次叩首道:“請皇上恕罪,屬下這就折返,要孔家莊給個交代。”

凌顏這才明白了左驍心頭所想,她示意身旁的易文稚將左驍扶起,慢慢說道:“左大人誤會了,朕並無責怪誰的意思,朕自己的兒子在外頭做事,朕其實是比較放心的,既然元兒自己願意挨打,那就由着他去,雖然做法不太贊同,但這仁心嘛,元兒從小就有的。”

左驍坐下后,兩手接過易文稚遞來的茶水,一口喝了大半。

左驍接下來說了他帶來的第二個消息:“皇上,神界下來的禮君聖與簫懷楓倆人,逗留星冥帝國已快十日,據屬下得來的消息,那簫懷楓將皇子殿下視為仇敵,只是不屑與殿下動手,依屬下之見,只要在得當時間,可否將倆人拿下?”

左驍是天刺的扛把子,他帶來的消息,基本都是鑿定的。

凌顏微微搖頭,道:“現在的道靈界是三位天道者說了算,要是神界的人在道靈界鬧事,林門主定會過問的,暫時不用管那倆人,朕瞧那簫懷楓也不過八九歲的孩子,他想找元兒的麻煩,那還是得再等個幾年。”

“左大人一路舟車勞頓,回來之後,還沒去見過大將軍吧,快去敘敘舊吧。”

左驍頷首,領命退下了。

——

在一座偏遠城鎮,禮君聖與簫懷楓倆人在這裏小住了三日,他們自從見到那位帝國皇帝開啟了只有天道者才能催動的陣法后,心情難免有些不滿,好在禮君聖並無多大的意見,既然先生都默許的事,也就沒那麼多的該他管的。簫懷楓則不一樣,本就是對凌元沒多少好感的他,此時見其家人擅自行點睛大典,瞧他們從中得到了只有天道者才能擁有的東西后,小孩子心性的他,嫉妒心爆發得厲害,他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下次見面就要跟凌元比試一下。

倆人遵循了下界人族的生活,一日三餐,均不落下,他們在適應的同時,也在回應先生曾經的生活。

禮君聖帶着簫懷楓走在街上,倆人對街道攤販售賣的新奇玩意兒都不在意,他們唯一喜歡的,大概就是神界沒有的煙火氣息,可他們是仙人,心智上總歸是與凡人有所區別。

簫懷楓此時很無聊,無聊到他問道:“老爹,你說有什麼法子讓我跟凌元打一場?”

禮君聖目光直視前方,他道:“人家現在是人神體質,你贏面上很小,還是別去了,好好享受在下界的日子吧,不是很多的。”

簫懷楓無奈道:“我要的是打的理由,不是要贏面的多少,不打怎麼知道?”

“老爹,你說要是我突然長大了,去找凌元打架,他該不會拒絕吧?”

禮君聖都懶得搭理簫懷楓,這小子肚子裏有法子,為什麼還問自己,腦子沒病吧。

禮君聖說道:“你想好了?”

簫懷楓肯定道:“我都要等不急了。”

這座名為長茛城的城鎮,屬於帝國的邊緣地帶,帝國的爪牙延伸到此處后,便停止了前進。

帝國的富庶尚未恩澤於此,只因帝國擴張得太厲害,國貌之廣闊,帝國的整改是偏離帝都越遠,進度越緩慢。

在這座邊緣地帶,是農與民、匪與兵的交匯之處,官場上的那套習俗,在這座縣衙內,是丁點也瞧不見。

縣令伍昶囷與師爺范潤的這兩個位置,都是連威逼帶利誘,從上面買來的,其倆人的品性也可見一斑了。

伍昶囷在這座城有一條灰色家業,是做人口買賣,對象大多都是方圓三百里內數座城鎮的黃花姑娘,迄今為止,他已不停買出賣出多達上百人,進入腰包的白銀多達十萬。

楊貴平的妹妹楊貴婷今日子不見了蹤影,這把楊貴平全家急得滿城找人,夕陽十分,還沒找到妹妹的楊貴平才想起應當去府衙報案。

府衙的大門平時都是關閉着的,這是縣令伍昶囷下的命令,他們多是從側門或者後門進出府衙,可能是心裏有鬼的原因,帝國明令半年之內的新城鎮,天亮侯門,天黑息門的規矩,都始終要求不能閉門,這伍昶囷着實是不把皇庭放在眼裏。

伍昶囷最近是不太想有大動作,他跟城外的山匪還沒談攏,他不想再在自己城中掀起是非,只因自己手頭缺錢財,馬上到了孝敬上頭的日子,他不得不鋌而走險。

楊貴平在府衙門口擊鼓十數下,有三名衙役將他請進府衙,得知楊貴平是來報案,還沒等楊貴平口述案情,三人就告知楊貴平,縣令大人尚不在府衙,要他寫好狀子再來。

楊貴平就這樣在府衙一盞茶的功夫都沒呆到,便急匆匆地往家裏趕,到家時,天邊的太陽已落下。

因長茛城入了帝國戶籍的關係,楊貴平的兒子能夠在學塾念書,他拿了藏在床下的一枚銀錠跟一串銅錢,前往兒子的先生家中,打算用一吊錢讓先生幫忙速寫一份狀子,剩下的一定銀子,他打算當做府衙出力找人的報酬。

可他哪裏知道,他被尚不熟悉官司的衙役給帶跑偏了,他連個被告都無,寫個狀子又有何用?

他告誰去?

好在兒子的先生懂這方面,他簡單明了地跟楊貴平講了應當如何報官,便讓楊貴平速速折返,以免耽擱了尋人的時辰。

臨走前,楊貴平還是把那吊銅板給了教書先生,但教書先生認為無功不受祿,僅僅幾句話的事兒,如何能拿這一吊錢的?他想要退還回去,奈何楊貴平走得着急,等他反應過來,楊貴平已經不見了蹤影。

楊貴平今日只是喝了幾口水,已有一天沒有進食,他手裏緊緊攥着那一枚銀錠,腳步略顯蹣跚地前往府衙。

當楊貴平再次擊鼓時,似乎是打擾到了裏面正在吃喝划拳的衙役,他們毫無顧忌地將楊貴平拖進府衙,便是一頓毆打。

打得楊貴平蜷縮在地,乾嚎不止。

衙役們各個都喝得臉頰通紅,他們越聽楊貴平的叫喊,心頭就火氣越大,便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喝了酒的衙役們勁兒都很足,數名衙役輪流對楊貴平進行毆打,整整一盞茶的功夫,楊貴平已是奄奄一息。

他們打累了休息一會兒,楊貴平這才微微舉起手中的銀錠,口中念念有詞道:“我妹妹……不見了……希望各位大人……能夠幫忙尋找,我是……我是來報官的……”

聲量如同蒼蟻,卻又如何讓人聽清?

一名衙役彎腰拿走銀錠,在眼前比劃了好幾下,他見這個窮苦出身的楊貴平用假銀,於是喝道:“此人濫用假銀錠,本大人予以沒收,可還有其他假銀錠,快快招來!”

有一人身着錦衣的男子將銀錠奪取,他仔細看了看手中的銀錠,是前段時日帝國才開始流通的,他一腳將那名衙役踹翻在地,其餘的幾名衙役瞬間醒酒,連連站在一旁,聽候發落。

那名衙役哭喪着臉起身,再小心翼翼地走到男子跟前,告罪道:“伍縣令,小的知錯了。”

伍昶囷反手就又給了此人一耳光,猶不解氣,他轉過身去,一連將方才動手的幾名衙役,都賞了耳光,打得是在這大堂之上陣陣迴響。

幾人統統下跪伏地,等候縣令大人發落。

伍昶囷深深呼吸,他咬牙切齒道:“你們幾個真是狗-娘養的啊……此人是從我這府衙大門,光明正大地進來,你們現在卻讓他躺着出去,難道你們認為,我這縣令就是這裏的皇帝了嗎?沒人可以管得了我了嗎?!”

幾人連忙低呼:“請大人恕罪,請大人息怒……”

伍昶囷不由得氣笑道:“為官之道沒學多少,口頭禪倒是娓娓道來,真他娘的狗-養的啊你們……”

伍昶囷讓師爺范潤請來了郎中,給楊貴平貼了藥膏,服下了中藥,這才讓楊貴平的精氣神好了些。

待楊貴平能夠站起身來,縣令伍昶囷這才細心地詢問案情,得知是為了家中不見了蹤跡的妹妹,伍昶囷臉上無太多變化,只是神情凝重地問了什麼時候不見了楊貴婷,不見人影之前,妹妹可有什麼反常,或者家中有什麼怪事,甚至連楊貴平近些年來,與誰有過恩怨,伍昶囷都詢問地一清二楚。

楊貴平心裏有些自責,前些年因為工錢的緣故,他與之前的東家有過一次爭吵,臉紅脖粗之際,他揚言要燒了東家的鋪子,可他既沒實行,也沒再在東家手底下做工,今日伍昶囷不詢問,他怕是永遠都想不到此處。

於是伍昶囷當即下令,着數名衙役前往楊貴平上一任東家住處,還特意吩咐衙役,要將楊貴平安穩攙扶至目的地,否則國法伺候。

像長茛城這樣暗流涌動的城鎮,其實是不需要宵禁,就能做到百姓夜不出門,只因城中的晚上,委實不太安寧。

冷冷清清的夜裏,楊貴平讓兩名衙役攙扶着,幾人正匆忙趕路。

楊貴平心裏踏實了不少,即便自己挨了一頓毒打,可到底是替妹妹找到了救命稻草,他現在就想要立馬讓東家那個賊人,將自己的妹妹完好如初地交換給自己,那這事兒他也可不追究。

可自己的好心還沒得到東家的感激涕零,待他們行徑一處衚衕時,楊貴平便被一記偷襲,給踹翻在地。

偷襲之人下了死手,這一腳直接將楊貴平的五臟俱損,幾乎要了他的性命。

不知死活的楊貴平匍匐在地,口吐鮮血,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楊貴平聽不見一旁的衙役叫了一聲大人,他也看不見幾人鎮定自若地離開此地,好似他就要死在了這裏。

沒有人知道生死不明的楊貴平躺在這裏,只有悠悠的白月光灑在他的身體上,月光照應着從他嘴裏吐出的鮮血,異常的明亮。

也不知過了多久,興許是命不該絕,地上的楊貴平喉間發出一絲低沉,他開始有一聲沒一聲地哎喲叫着,可能是身體太疼,他又不得不通過發聲來讓自己舒坦,他開始‘哎……哎……’地叫着。

楊貴平用盡全身的氣力睜開了眼睛,卻只能瞧見牆角,他想要動手起身,卻發現自己四肢已沒了知覺。

真是感覺自己要命喪於此,他只是含糊地說道:“妹妹啊……哥哥……來找你了……”

楊貴平已說不出話來,這睜眼的一會兒功夫,好似過了一百年,真是折磨死他了,深知自己活不久已,楊貴平慢慢地閉上眼睛,慶幸自己終於可以輕鬆一些。

“你叫什麼名字?”

一道清澈的孩童聲響徹在楊貴平耳邊,他卻無力做出回應,就讓自己這樣死去吧。

“你不找自己的妹妹了嗎?”

孩童聲再一次襲來。

楊貴平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猛地睜開了雙眼,眼珠斜上瞟去,只見一位生得俊俏可愛的孩子蹲在自己身邊。

那孩子再一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楊貴平感受到胸腔里的那一顆心停止了跳動,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是輕輕哀嘆一聲,繼續等待死亡。

孩子站起身來,跟身邊的另一個人說道:“老爹啊,這人看上去跟凌元一般年紀,將死之人,要不就用他的身體吧。”

另一人禮君聖說道:“你要做就做,說這麼多是要我幫忙?”

要是禮君聖這位御統境仙人出手,簫懷楓可以完美佔據這具屍體,以實力接近本尊的仙人體質行走道靈,並且不被死者生前的情緒有所影響。倘若簫懷楓自己動手,他則不能擁有自己的全部意識,他需要抵抗楊貴平的性子,可能會使他做出不符合自己認知之事。

到底是整座神界被譽為能夠接替玉帝的孩子,簫懷楓並沒有着急讓禮君聖幫忙,只是說道:“老爹,看在我叫你這麼多聲爹的份上,要是我行為詭異,不受自己控制,你可得幫我啊。”

禮君聖還是那句老話:“你要是死了,我給你多燒些紙便是,先生那裏,我有法子交差。”

簫懷楓委屈道:“你跟先生交什麼差,你該給我龍王老爹打聲招呼才是啊,不然倆家勢力對付上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仙人。”

禮君聖不想說話了,便沉默不言。

簫懷楓蹲下身去,右手拿住楊貴平的手腕,口中念念有詞,漸漸的,有青色光芒在簫懷楓身上綻放開來,於是簫懷楓還是以自己的能力,化作千萬隻流光飛蛾,盡數湧進了楊貴平的七竅。

冷清的衚衕里,瞬間變得敞亮,光芒緊又接着迅速消失不見,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楊貴平到底死沒死,簫懷楓沒有去關心,可能沒有死,也有可能因為他的關係,苟延殘喘着,只是被自己借用了他的身軀,一切行為都被自己控制,楊貴平那便是死了吧。

禮君聖轉身便走,等走出數步,也不見身後的簫懷楓跟上,他回身看去,只見楊貴平耷拉這腦袋,也看不清他神情,便問道:“有什麼不妥?”

簫懷楓似笑非笑,卻是最終哭喪着臉說道:“我想去找楊貴平的妹妹,禮君聖,幫幫忙吧,我好難過,要死了一樣。”

禮君聖沒有拒絕,他掐指一算,平靜道:“一切都還來得及。”

隨後一手搭在簫懷楓肩頭,倆人憑空消失在了這個冷清的衚衕。

長茛城裏,排得上號的青樓有五座,其中四座在暗地裏都跟縣裏伍昶囷有見不得人的勾當,而被伍昶囷販賣到青樓的楊貴婷,是在城西的醒自來,名字看上去極具文雅,卻難捨風俗。

此時醒自來賓朋滿座,四層高樓的雅間、大堂、走廊之上,前來品茗的客人正談笑風生,他們享受着身旁美人的相伴,時不時還會作詩一首,以搏美人芳心。

當然了,也有蠻橫無理的客人,肥手上來就在美人身上遊走,偶爾與朋友豪干一杯烈酒,哈哈大笑過後,大嘴對着美人又是一陣親昵。

這樣的場景,在醒自來的各個角落屢見不鮮。

楊貴婷被關在一間屋子裏,已有半日,這是一間老鴇專門為楊貴婷提供的上等客房,隔壁的屋子時不時會傳來男人們的笑聲,也會傳來女人們急促而又短暫的呼吸聲,這讓芳齡十八的楊貴婷羞到了極致,恨不得立馬從窗戶跳下去。

可她試過了,窗戶房門怎麼也打不開。

此時房門突然打開,白日裏見過的老鴇此時又來了,她一眼就瞧見桌上為楊貴婷準備的飯菜,是一口都沒有動過,不免淺淺一笑。

就楊貴婷這樣被賣到她青樓的姑娘,基本上都是這樣,再熬熬她的性子,不出三日,就得乖乖服從。

老鴇生得並不漂亮,好在她會打扮自己,着裝也比較講究,氣質還算上乘,不然也沒法經營這座醒自來青樓了。

老鴇走到桌旁坐下,瞧了瞧坐在床榻上的楊貴婷,笑着說道:“小姑娘,你知道老娘這裏,一年得來多少這你樣的新貨嗎?”

楊貴婷不擅交際,她還在祈禱老鴇能夠良心發現,能夠放她回家,可她想錯了,她只是怯生生地搖頭道:“這個我不清楚……”

老鴇笑道伸出一根手指:“怎麼著,也都得有一百來個。”

楊貴婷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老鴇繼續攻心說道:“這不多,隔壁的藝豐樓,一年差不多得有兩百個,可你知道,這些姑娘有多少能夠活下來?”

楊貴婷神色一滯,這青樓里還會有性命安危?

老鴇知道楊貴婷心中所想,這也是她故意為之,她此刻又安慰道:“你別怕,只要你聽話,吃喝是不愁的,日子比外頭,還好上千百倍呢。”

楊貴婷聽到這裏連連搖頭,她突然起身跪倒在老鴇跟前,緊緊抓住她的手,哭着祈求道:“姑姑,我才十八,還沒嫁人,家裏還有老父親,求求你放我回去吧,好不好,求求你了。”

老鴇將手抽離,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她是喜歡得不行,要是讓客人們瞅見這樣的楊貴婷,只怕會更加地想要去疼惜她,到時自己的荷包,就又滿了不少。

老鴇伸手替楊貴婷抹去淚痕,說道:“好久都沒有你這麼動人的姑娘進店了,只要你答應,老娘保證讓你一年之內,當上這裏的花魁,到時候就算是縣令大人要見你一面,也得排隊候着,你覺着怎麼樣?”

楊貴婷瘋狂地搖頭,她哭喊道:“不要,我不要留在這裏,我要回家!”

見楊貴婷執迷不悟的樣子,老鴇也沒生氣,她仍是笑着說道:“那老娘告訴你,在這兒不聽話的姑娘,醒自來不會罵,更不會打,打壞了客人就不喜歡了,你願意絕食,大可絕食了去,生死自有天命。到時把你亂葬崗一扔,野狗啃食乾淨,也倒是沒替醒自來添什麼麻煩。哎,至於買你的幾百兩銀子,老娘也認栽,老娘打開大門做生意,從來都是女人不為難女人,你自個兒做決定吧。”

楊貴婷心如死灰,她癱軟坐倒在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好絕望。

就在這時,楊貴平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他嘖嘖稱奇道:“做生意做到你這個份上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好人壞人都讓你做了,一切的後果,卻都交由我妹妹去承擔,真是損人又利己啊。心機方面,你在我妹妹跟前算是無懈可擊,只是可惜,她是我的妹妹啊,是不能夠被人買賣的。”

老鴇驚住了,買賣一事,一切行動都是縣令伍昶囷親力親為,楊貴婷在這裏的消息,就縣令跟她倆人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子為何會知曉?

還是說,伍昶囷那個王八蛋打算黑吃黑?

就在老鴇失神之際,楊貴婷已爬到了哥哥腳下,一把將哥哥的腿抱住,說什麼也不願撒手。

楊貴平看着妹妹被嚇到的樣子,心有不滿,他道:“瞅瞅你乾的好事,現在,立刻,跪下來跟我妹妹磕頭認錯,饒你不死。”

老鴇笑着站起身來,說道:“既然被人尋上門來,我便大開方便之門,讓你們離開,你看如何?”

楊貴平伸手指了指老鴇,笑着說道:“要不說你生意做這麼好呢,這麼大一座醒自來讓你養成這般規模,着實不容易。”

老鴇卻是突然改口道:“老闆說笑了,奴家也是餬口賣笑而已,上不得檯面的。”

楊貴平反問道:“你好像沒聽清我說的是什麼。”

不得不說老鴇識人的眼力,算是這座城數一數二的,此時的楊貴平衣着襤褸,身上還有諸多污漬,多是被衙役毆打那會兒留下來的。可她瞧着跟前的楊貴平,不像是普通人,就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若是楊貴平身懷道力,那她可就真得留在這裏了。

於是老鴇真就雙膝跪地,給楊貴婷磕了三個響頭,說道:“不知道丫頭有這麼一位不凡的兄長,否者這座醒自來,如何也不敢私自留下丫頭,奴家這就完璧歸趙,還請放過奴家。”

楊貴平呵呵一笑,問身旁的妹妹:“你覺得呢?”

楊貴婷知道哥哥是什麼樣的人,她不願多給哥哥招惹麻煩,但楊貴平看出妹妹所想,他將妹妹攙扶起身,直言道:“不用怕,一切有哥哥在,哥哥替你做主,放不放過,妹妹定奪。”

求饒就放過自己,此時又鬧么蛾子,老鴇心裏將楊貴平咒罵一句。

楊貴平看了老鴇一眼,驚得老鴇縮了縮脖。

楊貴婷說道:“她也沒把我怎麼樣,這事兒就算了,我好想回家,哥,我們回家吧。”

楊貴平哈哈一笑,道:“你得謝謝我妹妹,不然你命沒了。”

眼瞅着楊貴平要走,老鴇卻突然叫住他,問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簫懷楓想了想,他方才問過楊貴平名字,可他一直未說,就斷氣了,此時在他的意識里,僅僅也只是想要救妹妹這件事,其他的信息均未從楊貴平的意識里得到。

想起楊貴平死前一直哎嘆着,簫懷楓笑着反問道:“怎麼,還想着上門尋仇來?”

老鴇是頂怕了這個衣着襤褸的漢子,她解釋道:“今後要是奴家門人瞧見了閣下,定是繞路走,想要知曉閣下名諱,也是為了警示他人。”

楊貴平恍然道:“你是說警示縣令伍昶囷那個混蛋嗎?”

老鴇多年來溫養的性子滴水不露,她非常慶幸自己沒有跟眼前的這位道者僵持下去,她是真怕自己見不着明日的太陽,於是她眯笑着點了點頭:“還請閣下明示。”

楊貴平說道:“記住我的名字,楊艾。”

一旁的妹妹楊貴婷卻緊張到了極點,哥哥胡亂報上名號,分明就是裝腔作勢,她緊緊拉扯住哥哥的衣袖,讓他早點帶自己離開此地。

楊貴平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笑着說不會有事。

老鴇尷尬一笑,點了點頭,隨後眼睜睜地看着兄妹倆離開。

倆人安穩地離開了醒自來,此時的楊貴平卻心事重重的樣子,妹妹知道哥哥方才偽裝自己,不要性命也要將自己救出,心中對哥哥的那份親情便有更深了幾分。

但楊貴婷不知道的是,簫懷楓此時的處境,竟讓跟此時的凌元完全契合,倆人皆是讓犯錯之人道歉。

所以楊貴平突然說道:“你選個日子,我們打一架,論生死也罷,點到為止也可。”

——

遠處千里之地,神風城外十里樹林,幾人吃了夜宵,準備休憩。

單璠因天黑不敢獨自一人去別處洗漱,所以陳雍庭去了不遠處的小溪旁,給師妹打來清水,單璠心裏那個美啊,要是今後師兄都能這麼照顧自己,那該多好啊。

這個想法在她心中已經千萬遍了,可好似一點都望不到頭,師兄對自己從來都是對妹妹那般的情誼,因此單璠已苦惱了許久。

老道人瞧見愛徒魂不守舍的樣子,知道她對雍庭情根深種,於是在單璠面拿出了那本《師君》。

老道人光是看着冊子封面,就頓感不對,可能也只是個念頭而已,只不過儒家裏的那句“天地親君師”里的‘君師’,跟他們道教這本《師君》可有關聯?

但好在徐道長轉增的孤本是道祖親筆,他便認為只是巧合而已。

然而僅僅這一個注視‘師君’二字的動作,就讓這位被淬體過的老道人筋疲力竭,他沒有多的氣力揭開封面,於是老道人盤膝而坐,將這本道籍揣進了懷裏。

單璠擔心師傅的身體,趕忙上前詢問:“師傅啊,這本書是不是因果牽扯太重了?”

老道人搖了搖頭:“道祖親筆書寫,再大再重的因果也會一筆勾銷,師傅如此勞累,是為師還不能夠觀詳此物,這跟境界有直接關聯。”

單璠道:“那師傅啊,這本道書你就先不看了,給我看看吧。”

老道人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這本書在師傅這裏,至少得揣個十天半月才行。”

一旁的凌元笑着問道:“這本道籍不是沒有因果牽扯嘛,你還不是擔心小璠。”

老道人笑眯眯道:“皇子殿下還真是了解老道,只不過這人吶,誰信都沒有信自己來得穩當,小璠想要觀瞻此書,再等些時日吧。”

單璠小嘴抿笑,她繞道老道人身後,給其捏肩按摩,老道人一臉的好不享受。

就在此時,凌元心湖響起簫懷楓的挑戰,他沒有理會。

於是楊貴平說了一句讓凌元十分火大的話來,也算是瀉露了天機於凌元:“下界的星冥帝國早該滅亡,只是時候未到。”

凌元厲聲咒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凌元的怪異行為嚇得周圍人一個激靈,單璠趕緊望向猴子巴布,一旁的左檸也抓緊了林墨的手臂,她十分擔心凌元的狀況,問道:“小元這是怎麼了,為何自言自語,可是中了那條大蚺的蛇毒?”

經過人族飼養的無毒大蚺,體內有多少毒素,況且殭屍體質的凌元百毒不侵,左檸與在座各位其實都是很清楚,萬不能是大蚺惹的禍。

林墨說道:“是有人利用仙人的手段,跟小元搭話。”

神猴巴佈道:“不是仙人的手段,是因果牽扯,白日裏的花牛跟醒自來的老闆娘,因果報應彙集於此,凌小子跟對面之人,陰差陽錯地使得因果重疊,沒什麼大事兒,就是屁孩兒罵街而已。”

楊貴平說道:“道祖三弟子華舜道長就是死於易文稚之手,五百年前的道教滅亡,跟其也有直接關聯,天不滅星冥帝國,不可泄其憤。”

凌元呵呵一笑:“你們這麼多人,包括那位大人物都下來了,要真是大總管殺了人,你們還能讓他好好的?”

楊貴平試圖誅心道:“不是先生不拿人,只是華舜道長的轉世就是寧向嬰,這一世他為星冥帝國出力,也就暫時不問罪易文稚,你真當你們星冥帝國無敵的啊?”

誰知凌元哈哈一笑:“確實是沒辦法啊,自己人被拐到我方,還在這裏嚷嚷着打架,真有臉啊,想不到大總管這麼厲害,真是讓本殿下佩服至極。”

街上的楊貴平也不生氣,只是說道:“天道的輪迴,在這方世界無可避免,屆時生靈塗炭都是小事,我這裏有一份得天獨厚的氣機,你若能拿去……”

凌元還想着繼續聽下去,卻發現簫懷楓的話語戛然而止。

——

長茛城內,禮君聖出現在了楊貴平身旁,是他一手切斷了漣漪,妹妹楊貴婷被突兀出現的仙人,嚇得口不能言,她雙腿發軟就要癱軟在地,好在被哥哥楊貴平扶住。

禮君聖看着楊貴平,淡淡地說道:“眾仙口中的天憲,豈能如此兒戲,你只是眾仙所望,卻不是板上釘釘,你若不要,大可給其他仙人,給一頭殭屍,算什麼?算本事大嗎?”

楊貴平笑着說道:“能讓神界萬眾仙子都青睞有加的禮君聖對我說教一番,那不得羨慕死幾個仙子啊。”

禮君聖道:“你自己的東西都不好好珍惜,將來能走多遠,也是看你造化,我只是好言相勸,你莫要忘了,在你身後還有曹准那個道士。”

楊貴平一想起曹准,后脊就陣陣發涼,他道:“都說了讓你去收拾那個牛鼻子,你就是不去,你要能收拾了他,我就去求凌大公主下嫁於你,你看這樣可行?”

禮君聖淡淡道:“你少在這裏耍花腔。”

楊貴平壞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她……”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禮君聖就消失在了原地。

楊貴婷眨了眨眼,她發覺自己好似生了眼疾,久久才問道:“哥,那人是神仙嗎?”

楊貴平開玩笑道:“是鬼啊。”

楊貴婷被嚇得直往哥哥身上蹭,樂得楊貴平哈哈大笑,道:“是個好鬼,妹妹莫要害怕,一切有哥哥在。”

楊貴婷詢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楊貴平道:“當然是回家,給爹娘報平安。”

楊貴婷此時就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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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靈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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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金與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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