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二十四:第9準尉的沙海行動
這個世界的除夕很奇怪,是照另一套曆法來算的,在天照十一代十二年到來之後的二十天後才算。再到下一年的話,甚至會遲到一個多月後。
千年前天照國立國時已經廢除了這套曆法,但就像流傳在千泉大山裏的各種傳說,乃至到處都有的黑夜女神石像,就這麼傳承到了現在。包括鄰近的寒山霧山,大家都當做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沙人同樣記得這套曆法,比如第九小刀,他也覺得理所當然。
不過這一年的除夕,他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因為印象太深刻,他甚至開始思索為什麼會有這套看似多餘的曆法,以及大家為什麼看重除夕這一天等等問題。
思索沒有結果,他也只是宣洩一下滿溢的喜悅。
半個月前他在配對會上找到了絨鳳搭檔!
加上短訓班的學員,四五百人競爭不到一百隻絨鳳,而且只有三十多隻絨鳳選擇了搭檔,他竟然就是其中之一。連賀十八都沒有,當時看他的目光就像燒紅的烙鐵。
有了絨鳳搭檔僅僅是開始,沒有適合自身力量的神獸,絨鳳也發揮不了作用。所以第九小刀的喜悅里只有一部分屬於絨鳳,另外大部分則是在除夕那場豐盛的宴會後,“教主大人”單獨召見他,對他說出的一句話。
“想重新回到沙海嗎?”
第九小刀差點五體投地了,他是天天想夜夜想。
但他還保持着一絲清醒,回到沙海固然好,但就此離開教會那可不好了。何況他剛剛跟絨鳳配對,還在想到底是答應狐小荷的邀約去侍衛隊,還是去軍團。總之不管去哪,他應該為教會服務。哪怕服務一輩子,都是他應該的。
“黑夜女神的光輝也照耀着沙海……”
看出了他的猶豫,教主大人說:“所以你並不需要做什麼選擇,這是教會給你的任務。”
居然可以兩全其美,第九小刀激動得流淚了。
除夕那一夜,他難以入睡。
第二天他接到了調令,在雪山進修一年多,已經能讀會寫,加上搭檔絨小刀的幫助,成了文化人的他一眼就看清了調令。
調入軍團偵搜大隊,前往高泉城向軍團長報道。
向軍團長報道……
第九小刀的激動和喜悅頓時凝結成冰,如果說教主是神明的話,軍團長就是魔王。
在雪山裡經常見到軍團長,那個黑角姑娘看上去個子小小可能不比他高多少,年紀也大不了多少,不過任何眼裏含着一絲“小姑娘”的傢伙,最終都受到了懲罰。軍團長會用摔跤掰手腕之類的手段,讓那些看輕她的人飽嘗被魔王之力碾壓的痛苦。
僅僅只是看到那些傢伙在軍團長手裏像紙片一樣飄舞,第九小刀就領受到了世間最大的恐怖。
硬着頭皮與琴院長、各位導師和同學們道別,第九小刀坐上了從雪山到高泉城的班車。
四匹驢駝拉着寬大車廂,自雪山一路向北,先後經過農莊、五星城、北關堡,順着北道,也就是中央大道向高泉城飛奔。每過一個站點就會替換驢駝和車夫,上百里路竟然只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跑完了。
這可是在山地和密林里啊。
沿途風景第九小刀也是第一次見到,跟去年夏天他上雪山的時候有了很大變化。
農莊擴大了好幾倍,雪山之下的密林幾乎全被剷平了,開墾成種植者各色作物的良田。田地一望無際,又被縱橫水渠分割,帶着巨大葉片的風車緩緩轉動,
看得第九小刀心緒翻滾。這麼多田地能出產多少糧食啊,就算是當初的金花雪梅幫全部搬到這裏來住,也不愁沒糧食吃吧。
農莊前面就是五星城,此時的五星城已經完成了一環的建造,正在開拓二環。在第九小刀眼裏,就是無數粗壯竹架包裹住了五星城,竹架之中的環形城市規整的分作若干區域,鋪開一片片各有特色的建築。
至於五星城之上的軍團堡,現在也搭起了竹架,終於要開始翻修了。
在雪山上能夠俯瞰五星城全景,但那時候離得太遠,只有大概印象。此時來到城下,才感受到這座城市有多大有多漂亮。那是種並不壓迫心靈的震撼,就是覺得一切井井有條似乎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卻又真切的置身其中。
“沙人傳說的地底廢墟也沒這麼大吧?”
沒什麼見識的第九小刀這麼感嘆,若是見到了益州州城乃至天照國的王都洛京,他應該還會被震撼到。不過那時候的震撼是完全不同,那些城市再大再美,也完全不如“自己的城市”更親切。
順着寬闊的石板路向北,過了北關堡。現在的北關堡還沒怎麼用心建設,充其量就是個類似高泉城但要樸素得多的軍寨。這裏是軍團總部所在地,不過軍團長已經帶着軍團部去了高泉城,自然是要向北發展了。
想到自己可能是去軍團作跨越沙海的嚮導,第九小刀的心又飛了起來,喝了大半壺雪山冰水,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大道左右的密林飛速倒退,第九小刀的心卻在向前飛馳,他開始考慮該怎麼完成任務。
必須找到金花……
雖然自己所屬的礫龍已經不在了,金花並不認識自己,不過同一個幫會的礫龍,還是能從自己身上和血脈里感應到某種關聯。
等第九小刀到了高泉城,被衛兵引進軍團長辦公室,他還停下思索。
然後他被脆亮呵斥驚醒:“喲呵,居然俯視我,你小子以為自己長得很高嗎?”
看上去就是個鄰家小姐姐的軍團長立在他身前,背着手很不高興的仰望他。
沙人早熟,十二三歲就算成年了。不過他這一年多的確長得太快,已經比軍團長高半個頭了。應該是在雪山吃得好睡得好,每天也在適當鍛煉而不是在沙海之下生活。
“報、報告軍團長!”
第九小刀嚇得趕緊挺胸昂首目光投到天花板:“雪山學員第九小刀報道!”
軍團長繼續呵斥:“又拿下巴對着我,在雪山不知道尊敬師長?”
第九小刀很為難,要跟軍團長對視就得低頭,不對視就是這個樣子啊。
那麼……蹲下去或者跪下去?
想了想,或許在軍團里規矩不一樣,第九小刀頓時軟了膝蓋,然後整個人向下縮。
然後他被一拳頭砸在肚子上,胃裏頓時翻江倒海,倒在地上打起了滾。
他知道軍團長完全沒用勁,但凡用出了一兩分力氣,他都得變成空中非人。
“前些天我在配對大會上跟你們說過。”
軍團長背着手說:“黑夜軍團的戰士個個頂天立地,只會站着死不會跪着生,看來你根本沒聽進去呀。”
然後另一個脆聲說:“這還是個孩子,你對他太苛刻了。”
軍團長哼道:“他是孩子我就是老太婆么?我也沒比他大幾歲。”
第九小刀趕緊站起來,這下他倒是知道站得直直的,目光就停在軍團長的頭上。
然後他看到軍團長的頭上蹲着只絨鳳,正歪着腦袋好奇的打量他,剛才說話的也是這隻絨鳳。
這隻絨鳳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
“沒跟你說話,人類。”
絨鳳當然是跟絨鳳說話,第九小刀的絨鳳搭檔被軍團長嚇得還在半空打轉,這時候才落到他肩上。
這隻絨鳳說:“絨小刀……真是沒創意,好吧,絨小刀,你將成為第一隻走出千泉大山的絨鳳,你的任務光榮而艱巨。”
不愧是軍團長的絨鳳,說話完全像個人類,比只會短語的絨鳳強多了,必然是絨鳳里的長老,甚至說不定是絨小刀的祖輩。
“喂喂……”
軍團長不滿了:“咱們到底誰是軍團長啊?應該是我交代任務吧?”
“你找人類交代就行了。”絨鳳搭檔說:“這孩子擔子太重,我完全不放心啊。”
“你這根本就是目中無人啊。”
軍團長嘴上這麼說,還是任由絨鳳對絨鳳,把第九小刀叫到了一邊交代。
“尋找金花?”
聽清自己的任務,第九小刀喜出望外,這不是就是自己的計劃嗎?
軍團長擺手說:“先別高興,找到金花只是開始,你的真正任務是重建金花幫。”
第九小刀的表情僵住,重建金花幫?讓教會裏的沙人重新回到沙海生活?
“看那裏……”
軍團長指着窗外,這裏是高泉城石堡最高處,在天地交界之處,能看到隱約的礫龍骸骨,那就是望海城。大部分沙人還住在那裏,第九小刀雖然沒去過,但他知道那裏的沙人被照顧得很好。
“那裏的沙人總數沒什麼變化,其實在這一年多里,已經有上百人重新逃回了沙海,同時又有上百人逃出沙海來到這裏。”
“沙海是攔在千泉大山前的天塹,教會要奪回黑夜,就必須變天塹為坦途。”
軍團長語氣很嚴肅,沙人少年頓時感覺到嬌小身軀里蘊藏着的不止是魔王般的力量。
“以你為例,也看得出沙人並不是離了沙海和礫龍就沒辦法活。不過你這樣的人在沙人里只是少數,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大部分沙人還是習慣在沙海之下跟礫龍相伴。”
“所以大人……我是說教主,他的意思是。重建金花幫,以金花幫為核心穩定我們眼前這片沙海。然後願意到地面生活的我們接納,不願意的我們也可以幫着改善他們在沙海下面的生活待遇,比如用各類物資換晶石礦。”
軍團長看住他,捏着下巴不確定的說:“這事很大,連開頭的重建金花幫就不是你一個人能辦到的。但你總該能趟出一條路來,你有信心嗎?”
第九小刀臉頰頓時漲得通紅,也不管可能又要被軍團長揍的危險,下巴翹到了天上大聲說:“有信心!”
軍團長卻沒揍他,抱着胳膊唔了聲,又問:“在雪山進修了一年多,沙人的血脈之力也激發出來了,還有了絨鳳的青睞,讓事情能有些變化應該是可以的。不過我還得問你一句,在這事裏你會把自己當作什麼人呢?”
轉開臉,軍團長翻着手打量自己的指甲,看起來剛剛精心修剪過,這可很少見。
她淡淡的說:“你想清楚了再說啊,如果想自己統領這個金花幫會,我們也是支持的。”
第九小刀啪嗒行禮,語氣異常堅定:“我首先是五角星人,然後才是沙人!我想找回黑夜!願意為找回黑夜奉獻終生!”
在雪山進修的一年多里,這個道理他明白得很透徹。在雪山別說人了,連絨鳳之類的神獸都是平等相待的。
而且他自己也有遠大理想,他還想衝破雲層去看星空呢,怎麼願意跟躲在沙海之下的同族混在一起。
“很好……”
軍團長點點頭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沙海行動的執行者,直接向我報告。你可以去望海城挑選沙人做幫手,軍團偵搜大隊也會組織力量支持你。”
拍拍第九小刀的肩,還得她墊起腳跟。
把一副刺繡肩章交給他,軍團長說:“好好乾,第九準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