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一十九:鬆土除草殺蟲篩選回填

一千一百一十九:鬆土除草殺蟲篩選回填

益州城,內城之外是片片殘垣斷壁,宛如廢墟。

一年半前沙賊傾巢而出,攻入州城大肆劫掠。而後被來自洛京的三賢神之一“梁神”驅逐,雙方的戰鬥將州城幾夷為平地。

等到梁神坐鎮州城,卻並未修繕州城,恢復民生。而是以州城為據點四處出擊,征討盤踞州內腹地的各個世家豪族。

西山楊家多年來都把持賢神教益州分舵主祭之位,成為梁神首先征討的目標。沒想到西山楊家與東山常家結盟,後者也是多年把持益州刺史之位。二者聯手與梁神大軍分庭抗禮,又各自威逼利誘其他豪族,爭奪了接近一年,大小戰鬥上百次,才有了明朗局面。

深秋爆發的西山之戰,梁神剿滅楊家,常家元氣大傷退守東山。梁神也折損不小,大軍退守州城,發現人力與物資都難補給,也沒了進取之力。

此時梁神才知疏忽州城的害處,於是一面招攬民眾回城,一面徵發州內各家人力物資,準備繼續征討常家。

至於沙賊,劫掠州城郡縣后被梁神和各地豪族擊敗,又退回沙海內鬥了一番。如此不知去向,有說順着沙海而下,去了荊州作亂。也有說因為幫主龍頭乃至礫龍折損大半,縮回了沙海之下舔舐傷口。

沙賊暫時可以不管,得儘快擴充力量,好搶在來年春天之前擊破常家。如此益州為梁神所得,賢神三分天下的宏圖裏,梁神這部分的計劃才算有了基礎。

可益州民眾在戰亂中死的死逃的逃,原本百萬人口的繁華城市現在只剩幾萬人。還都是走不動路的老弱孤寡,就靠着從廢墟中撿東西過活。至於腹地郡縣的各個豪族,知道西山一戰自己這方也遭了重創,雖然不敢翻身作亂,虛言搪塞卻是免不了。

形勢艱難啊。

梁師茂搓了搓自己的紫角,硬着頭皮進了內城裏的神宮,也就是梁神居所。

真正住在居所里的是大主祭,梁神不過是寄宿在那具老邁身軀里。

有時候梁師茂覺得大主祭已經不能勝任請神上身的神聖使命了,不僅身軀快要朽壞,梁神不在的時候腦子也很不好用。

比如修繕益州城招攬民眾的事情,去年他和部下們就提過很多次,大主祭卻完全不在意。

還比如與楊家和常家的爭鬥,大家也提議招撫一家收拾一家,沒必要同時逼壓兩家,大主祭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再比如收服其他世家豪族,他再三再四苦苦懇求由自己去腹地郡縣轉一圈,必然能帶回起碼十萬之眾。大主祭卻說自有神意,讓自己不必操心。

什麼自有神意,說不定是故意扭曲神意吧?

大概是出了三賢宮就本性畢露,這一年多里大主祭更多是耽於享樂。從口腹到食舌之欲一樣沒落下,現在更是夜夜笙歌。

如果不是神明之體,這老頭子哪可能支撐到現在。

有時候梁師茂也忍不住暗想,如果梁神降在自己身上,這益州應該早就平定了。

當然,他才不是羨慕梁神借大主祭之體,在戰場上施展神明術法時的強大與恐怖。

他只是覺得,換成他的話,梁神應該不至於每天只能施展一次神明術法。

可能是自己太急了吧。

來到寢殿門前,梁師茂深呼吸,自己終究是大主祭門下首席弟子。賢神三分天下的宏圖大業不是幾年之內就能完成的,未來的天照大地終究有自己的一份。

正要敲門,裏面忽然有女人驚呼,聽起來異常惶恐。

梁師茂心頭大跳,直接推開門衝進去。

果然,大主祭渾身精赤,直挺挺躺在床上。三個女子圍坐在旁,一邊叫一邊搖。

“滾開——!”

梁師茂揮動短杖,短杖中射出紫光電鞭,噼啪一聲把女子抽得橫飛出去。三女跌作一堆,白皙身軀多出焦黑鞭痕,一聲未吭就沒了氣息。

上前扶起大主祭,掏出藥丸塞進嘴裏,再用力掐人中。片刻后,大主祭猛然咳嗽,有了呼吸。

“師傅……”

梁師茂知道此時是大主祭而不是梁神,他恨鐵不成鋼的道:“你怎麼這麼不自愛!”

平常是不敢說這話的,但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

“師茂啊,我不是……咳咳……”

大主祭話說到一半只顧咳嗽,等再開口,語氣異常苦澀:“我不行了,只好由你替我,不要……”

一口氣吐完,大主祭兩眼暴突,氣息斷絕。

“不要恨我……”

梁師茂獃獃的品着師傅最後的話。

什麼意思?

大主祭的角驟然粉碎,散作冉冉紫霧,盤旋了片刻,滲進他的七竅。

他驚恐的大叫,使勁吐氣乃至倒地翻滾,想把這些紫霧逼出去。

某個時刻他身軀一僵,頭上的紫角泛起瑩瑩光輝。

然後他睜眼,眼中紫光大作,持續了好一陣才黯下來。

他拍了拍臉頰,又從胸口一直摸到身下。

他發出桀桀的笑聲,陰沉得像夜梟。

“還好替補就在旁邊,不然就麻煩了。”

“哎,先得回去穩定鏈路。”

眨眨眼,彆扭得不像人的表情消散,梁師茂倒在了地上。

眼裏漸漸有了活人的光彩,他看着屋頂,神色複雜到了極致。

然後他哆嗦起來,整個身體都在劇烈抽搐,直至地上多了一大灘水。

他痛苦的低叫:“神明啊……為什麼……”

………………

三賢山之巔,破開雲障,矗立於星空之中的平台里,應該是休眠倉的裝置滑開。

胸口有紫標的藍衣人在倉里坐起,黑髮黑眸,頭上無角。

他環顧四周,眼裏還有茫然。等脖子上的項圈亮起各色光輝,在他眼前投射出幕幕景象,目光頓時轉為清澈。

“停停停——!”

他急切的叫喊着關閉景象,不過那大片白花花的律動還是被旁邊兩個同類看得清清楚楚。

“二林……”

胸口有白標的藍衣人語氣略帶戲謔:“每次沉入低維弦,投射意志到土著身上,回歸的時候都會帶起這樣的雜波,你緊張什麼呢?”

“是啊那並不是你做的。”胸口有黃標的另一人說:“那種噁心的事情怎麼可能是我們自己做的,都是我們的投射對象做的。只是每次回歸的時候,殘存意志沒辦法清理乾淨,總會帶起這麼點東西。”

安保主任二林笑得有些乾癟:“是……是啊,我還在倒時差呢,忽然見着這些,還以為自己三基腐化了,嚇了一大跳。”

另外兩人同時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

“好了,我們下去了一個半月,說說各自的情況吧。”

白標……也就是運營主任大林說:“我已經掃清了幽、翼、青三州,包括沙人都整合起來了,正準備進軍兗州。兗州有大將軍的王軍,守備很嚴。我看天下決戰的時機還沒到,就沒強攻。”

黃標即是維護主任三林,他嘆氣說:“揚州那邊遍佈湖泊沼澤,人分得很散,搜山檢海得花不少時間。”

安保主任二林是紫標,他敷衍的道:“益州情況複雜,不過已經解決了最大的麻煩,再花點時間就能整合全州,之後下荊州就是一氣呵成了。”

大林問:“益州那個偽神到底什麼情況?”

二林搖頭:“在益州其他地方完全沒找到行星引擎的人格蹤跡,所有異常都在那個地方,我懷疑偽神跟行星引擎有很大關係,就不敢貿然接觸。”

頓了頓補充說:“等解決了益州各方勢力,翻耕計劃推進到殺蟲階段,我就去處理這個隱患。”

“進度有點慢啊……”

三林不太滿意:“下去忙了一個半月,才到這個程度,準備階段都沒完成,一年真的能搞定嗎?”

大林說:“誰讓你們……不適應低維弦世界,做事不怎麼接地氣呢。”

說完這話,空間裏沉默了好一會。

“休息一天,然後再沉入吧。”

還是大林打破了難言的沉默:“我們這裏一天,下面就是九到十天,不要浪費時間。”

“接下來我們得加快進度,必須用半個月,也就是下面半年的時間完成鬆土。後面的除草和殺蟲也只有各一個月的時間,這樣我們就有六個月的時間篩選和回填。最後的回土階段兩個月,應該綽綽有餘。”

他的語氣很嚴肅:“所以明天沉入之後要專心幹活,意志不要鬆懈。”

二林抱着胳膊重重嘆氣:“說得是,終究是低維弦世界,對我們來說什麼都是一場空,還是早點幹完活回巢星過自己的日子。”

三林也點頭說:“等搞定這趟活拿到了獎金,我也能升級個人空間了,到時候你們可要來做客啊。”

“你可真闊綽啊……”

二林有些不甘心:“我到現在還沒買個人空間,只是租公用空間呢,你竟然還能升級個人空間?”

大林的語氣卻頗為憐憫:“二林你忘了么,三林的個人空間只是最低一檔的白板,連伴侶的人格化套件都沒有。你會買么?你想要的至少是配齊了標準套件的吧?”

“我不是沒有,是不喜歡那種灰素機器!”三林冷冷的道:“我只是升級下解像度,伴侶什麼的,我不需要。不要老是試探我,我沒有三基腐化,倒是你們在下面……”

二林的頭上升起紫光浪濤,打斷了三林的話。

“好了!”

二林沒好氣的說:“你總是這麼敏感,遲早有一天會被抓進純潔局審查你的意志穩性。”

大林忽然說起了正事:“這樣吧,等除草殺蟲搞定了,我就上報公司,讓清潔工提前過來。到時候……你們都懂的,就不需要我說了吧?”

二林三林愣住,然後同時豎起了大拇指。

公司在這顆星球挖礦,礦產自然都是公司的。挖礦過程中出產的某些副產品,名義上雖然歸公司,但他們設法處理掉的話,那就是他們個人的了。這算是行規,公司也是默認的,只要不被純潔局盯上就好。

“你們不要動女王……”

三林趕緊定下自己的目標:“我已經看中……不是,我是覺得她的素質很高,賣價肯定高一些。我就這個要求,其他的我不跟你們搶,包括那些庫存的。”

大林二林傳遞着帶有某種默契的目光,同時哦了聲。

………………

洛京王庭,王宮深處的花園裏,紫發金角的少女還是在畫布上忙碌着。

不過這次的畫布倒是規整,已經能看出紅牆與金瓦。

類似城門樓的建筑前還有根柱子,柱身纏繞着像是龍的生物。

少女在飛揚出柱身,讓柱子變作有如華表般的龍頭點下眼睛,轉頭說:“畫龍點睛說的就是這個吧。”

角落裏立着個黑袍女子,靜靜的看着少女作畫。少女的話她只是聽着,並未出聲。

“萬年前的祖業啊……”

少女放下筆,看着畫布悠悠神往:“那時候的祖輩肯定想不到,他們的後世子孫會落入銀河,生活在裏面的星辰上。他們更想不到,活在星辰上的後輩,已經都不能算人了。”

“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感慨和自憐。”

黑袍女子開口了:“而是讓你知道,你們人類的歷史有千萬年,起起伏伏都是必然,但作為人類置身其中的話,每個起伏就意味着億萬個體的消亡。現在這個天照國的大勢是和三四百年前一樣,又有大變。你如果還像以前的王室那樣無動於衷,天照國過了這個起伏,又一切如舊,而你個人卻未必能得善終。”

少女蹙眉道:“我只是還不確定……”

她緊緊盯住黑袍女子:“我其實清楚天照國千年來的歷史,我也清楚每次大變雖然只有幕府更迭,-王室巋然不動,但王卻總是在這前後慘死。我不為國想,也得為自己想。我自然有些計劃,可你的出現讓我難以捉摸,你真的能代表黑夜女神?黑夜女神為什麼又選擇我?”

她的目光越發銳利:“三賢山發出的神諭說你是叛逆啊,紫夜聖女。”

黑袍女子竟是擊殺了神使和白夜黃夜聖女的紫夜聖女。

紫夜聖女說:“我不能向你展示任何超出凡人極限的能力,那會讓他們……三賢神有所察覺,所以我到底是誰無法自證。至於選擇你的原因,在這顆星球上,誰能最快匯聚天下人心,黑夜女神就會選擇誰。相比其他人,包括千年之前的偽神,你最有資格而已。”

少女正是天照國的女王,當然和她的歷代先輩一樣,僅僅是個裝飾物。

“但是三賢神……”

紫夜聖女的話很合理,唯有已經統治這顆星球千年的天照王室,才最有資格號召天下,不過少女很清楚這一步跨出去意味着什麼。

天照國的真正統治者既不是她,也不是大將軍,而是三賢神。

“他們無法戰勝……”

紫夜聖女說出了女王頗為失望的話,接着的話又讓她有些訝異:“但他們會妥協。”

女王想了一會,微微點頭:“我明白了……”

她揚聲道:“來人!”

侍女應聲而來,女王說:“去請羽林營的劉校尉,就說我想母親了。今晚設宴招待他,與他說說家常。”

侍女正要走,女王又叫住說:“找可靠的人,私底下去,絕不可讓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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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照耀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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