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回 戛然而止的青春

二十四

如果日子太過雷同，就會顯得過的比較快，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大三。這天，系主任宣佈全國政法類的大學要在我們學校組織一個法律知識方面的辯論比賽，而我們學校作為東道主，可以不經預賽直接進入決賽，而且決賽各組比賽央視法制頻道會錄播，這本是一個在全國露臉的機會，但天天追着《藍色生死戀》看的林薇和我都不是好事的人，成績也不算突出，這種事情本於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但由於我最近迷上了攝影，又因為我買得起單鏡反光機，我被系主任安排進了大賽宣傳組，負責採訪和拍照，因為屆時校園日報會每日跟進報道賽況。

學校給配了足夠用的膠捲，還特意聘請了當地一家非常有名的八卦雜誌社編輯來負責賽報的編輯，甚至連沖照片的暗房都搬了進來，這讓我雀躍不已，終於可以試試我多日來練習的身手了。

各學校參賽選手入住我校賓館后，系主任給我們大賽各個組開會，分配工作，同時人手一份參賽人員名單，主任戲稱到：“看看會不會遇到之前高中時期的同學啊！”我漫無目的的瀏覽者參賽人員名單，赫然就看見了劉帥和唐昕穎的名字，心裏不由一陣狂跳，繼而苦笑一聲，原來老天要是讓兩個人糾纏，總會安排一些機會讓本不該再相遇的兩個人見面。

決賽動員大會在我們學校禮堂如期舉行，我知道，一點可以見到唐昕穎，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見她，甚至我不知道我們是誰虧欠了誰，我的所有掙扎與不甘至今找不到出口，這讓我無法全心全意去愛林薇，讓我像一個演員一樣去表演劇本里的戀愛，而心是怎樣的自己都不願意去面對。更何況，這次來的還有劉帥，他們相必已經在一起了吧？我忍不住的胡思亂想。

我進入禮堂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坐在遠端的唐昕穎，她穿着筆挺的他們比賽的制服，還是齊耳短髮，容貌沒有絲毫變化，我刻意拍了幾張她的照片，於是她終於看見我了，起初她的神情有些慌亂和閃躲，後來在劉帥微笑着向我揮手致意的時候，她終於平靜下來，我揮手向他們致意，然後用手指指外面，示意他們散會後到外面找我，劉帥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我繼續拍照，就似乎是僅僅是認識的人多年不見打個招呼那樣平靜，無波無瀾。

散會後，我在禮堂外的柱子邊等着他們，他們果然如期而至，劉帥見到我有些興奮，說：“我早就聽說你在這裏上學，尋思着會不會見到你，果然就見到了。”

我笑笑說：“是啊！我也很是意外，但想想也正常，你們這麼優秀，象這種辯論比賽，你們打進決賽很正常。”

劉帥繼續問：“對了，你現在聯繫方式是什麼？這麼多年了，一直想聯繫你，可沒有聯繫方式。”

我和劉帥寒暄着，互留聯繫方式，唐昕穎則站在一邊一句話不說，彷彿她在這群體裏可有可無一樣。

我對他們說：“晚上我請你們吃過飯吧，就當接風洗塵，畢竟我是東道主啊。”

劉帥笑着說：“你不會替你們學院來卧底吧？”

我說：“我才不在乎什麼比賽呢，反正都和我沒關係，我也沒什麼榮譽感，就是想和高中一樣和你們聚聚，對了，正好給你們介紹一下我女朋友，我們是一個縣的。”我說到女朋友的時候，偷着觀察了唐昕穎，發現唐昕穎眉毛跳了一下，我能感受到她心裏的動容，這讓我有一種莫名的心痛。

請客的地點是學校食堂小餐廳，菜色是林薇負責安排，自從和唐昕穎見面后，我們一直都沒有太多語言上的交流，我想，她也是和我一樣在猜測對方心裏的想法吧？

老同學聚會，難免會回憶過去，於是我們便說到了高中時和唐昕穎一起播音時的情景，只是大家都刻意迴避了我和唐昕穎的關係，我想這也是劉帥不願提起的，甚至可以說是劉帥不願意相信它是真實存在過的。

我和劉帥都喝了酒，劉帥顯然是喝多了，言談中不吝表達着對唐昕穎的喜愛，而唐昕穎卻沒做過多回應，我知道劉帥和唐昕穎目前並沒有在一起。林薇則顯得對我比較依賴，但我當著唐昕穎的面也做不出對林薇親昵的表現，這讓林薇有些不適。總之，這一頓飯大家吃的是各懷心事。

聚餐結束后，我扶着喝的有些微醺的劉帥回賓館，說要和劉帥敘敘舊，讓林薇先回宿舍，林薇乖巧懂事的回去了。我扶着劉帥在前面，唐昕穎就默默的跟在後面，直到賓館，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把劉帥送進房間，走出賓館，發現唐昕穎就站在賓館門口，我問：“你還沒回房間啊？”

唐昕穎淡淡的說：“你不是更想我在這裏等你嗎？”

我心裏一陣莫名其妙的疼痛，她總是能一眼看透我的內心，又能恰當的配合我的需求，上學時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藉著昏黃的路燈，我們一起漫步到學校操場上，沉默了許久的我們終於是我先開口了：“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

唐昕穎說：“就學習，沒別的事。”

我繼續問：“那，有沒有想起過我？”

唐昕穎沉默了一會兒，長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我們之間總得有個交代，要不然在你我心裏總歸是有個心結，只不過當初我作了選擇，我也不會後悔，就是這樣。”

我繼續問：“是什麼讓你做了選擇，我爸爸嗎？還是劉帥去你們平房找你那次？”

唐昕穎問：“你怎麼知道劉帥去平房找過我？”

我說：“因為那天我也在，不過那時我感覺你在世界那端，而我在世界這端，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和你有距離感。”

唐昕穎有些動容的說到：“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也在，那天好像是下了很大的雨，你一定是淋雨了吧？”

想不到最了解我的還是她，她知道我在當時的情緒下一定會淋雨，但似乎到了現在，這一切都不太重要了。我問到：“當初是不是我爸爸和你說了什麼，你才決定不和我在一起？”

唐昕穎反問：“你和林薇感情挺好的吧？別在糾結過去了，現在不是更重要嗎？你也沒有因為我而選擇孤獨終老。”

我說：“林薇是很好，他的家世是我們家需要的，但我需要的是誰，你應該懂得。”

唐昕穎長嘆一口氣說：“重要嗎？我們家什麼情況你不是不知道，我覺得人生太過漫長，即使我們在一起，但感情就可以永遠不變嗎？相對於感情，我覺得尋一份安穩才是重要的。”

“所以，你認為劉帥能給你安穩，對嗎？”我情緒有些激動。

“對”我聽出唐昕穎堅定的聲音中有些哽咽的味道“正如你選擇林薇一樣，你們可以互取所需，而我，也可以在劉帥身上得到你所不能給的。”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唐昕穎和我認識的唐昕穎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只是她內心的煎熬我卻能真實的感受到，我無力辯解，也無語安慰，因為她做了選擇，我也做了選擇，眼前這種局面，本就是死局。

註定，我們的結不可能打開了，但我最想知道我父親當初和她說了些什麼，卻始終得不來答案，於是我們就在這種不甘和不舍中話別了，也許這就是我期待和她想給的交代吧。

至此，我們的戀愛才算真的結束了。

送唐昕穎回賓館后，我給林薇打電話，說喝多了悶的慌，約她出來走走，她欣然接受，於是，我們也來到操場上。

林薇對比賽的事情從來不感興趣，在操場**台上，她湊到我身邊說：“比賽的事別太累了。”然後她話題一轉說道：“想不到你和唐昕穎還那麼有淵源，既是同學，還一起播音。”

我把林薇攬入懷裏，緩緩說：“其實，那時我和唐昕穎還有她老公劉帥，還有一個叫的熊大旺是非常好的朋友，但世事無常，那時熊大旺瘋狂追求唐昕穎，想不到最後還是讓劉帥得手了。”

林薇說：“我看劉帥和唐昕穎好像還沒在一起呢。”

我笑笑說：“早晚的事，他們將來大概率會結婚，然後一起平淡生活一輩子，就象咱們一樣。”我嘴裏輕鬆的說著心裏卻有滴血的感覺。

林薇繼續問道：“那你們上學時一定挺有意思吧。”

我看着她說：“你不是從來不打聽我過去的事嗎？怎麼今天對我高中的事情這麼有興趣？”

林薇把頭靠在我肩膀上說：“其實我是很想知道你過去事情的，但你不說我肯定不會去探究，你若肯說，也不必我去問，正如我以前說的，我們之間的信任不是完全了解，而是不懷疑。但我見到唐昕穎這麼優秀的女人以前是你的同學，心裏未免會有些緊張。”

我用手愛撫着她的臉說：“說實話，那時是有點喜歡唐昕穎，我們學校有很多男生都喜歡她，但也許是跟她接觸多了，感覺她個性太強，做朋友還不錯，但當老婆估計就有點受不了了。哪像我老婆這般風情萬種”說著，我低下頭去吻林薇，她也半推半就的迎合。

後來，整個辯論比賽，我和唐昕穎再無交集，只是默默留下了多張為她照的照片。

…………

快畢業的時候，林薇說她父親希望她去英國留學，我淡淡的對她說：“別去了，畢業后我們就結婚，從此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這4年來，她已經習慣了我為她做任何決定，儘管她知道我們的結合是從一場陰謀開始。

而唐昕穎，她始終在意自己的決定。

之後，我從沒有試圖和唐昕穎再聯繫過，但一想到她我就會莫名的心疼。

畢業后，我進了父親的公司工作，林薇進了縣裏的法院工作。我們的婚事轟動縣城，辦的體體面面，父親臉上的每一條皺紋似乎都笑開了，而我的心卻時不時的升起一種悲涼的感覺。

婚宴散場的時候，我扶醉酒的父親去廁所，在廁所的洗手台前，我問他：“我已經做了讓你滿意的事，你可以告訴我你曾經對唐昕穎說過什麼嗎？”

在我心裏始終有這疑竇，我認為父親的一些話最終造成了唐昕穎離開了我。

父親邊洗手邊說：“現在是你的選擇，但我也認為你做了最合適的選擇，至少現在你不會傷心、揪心、鬧心，再想想你和唐昕穎在一起的時候，什麼時候平靜過。我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日子怎麼過。還有，其實我一直希望你能做官，光耀門庭，但你高中還沒畢業，我就知道你不行，不過還好，現在我們有了做官的親家。”

我冷笑着說：“這才是你最想要的吧！”

父親無比深邃的笑了笑說：“人生真的是需要設計的，要不怎能完美。”

我不信設計好的人生是完美的，但我沒再繼續追問，他說的是事實，我不是不喜歡林薇，反之，林薇給我帶來心裏的安然，時常讓我如沐陽光，但卻再也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恨感覺。

我知道，我的青春真的結束了。

其實，青春是什麼？或許它就是一個用無數淚水、悲傷、遺憾讓我們學會現實的時間段，學得快的青春早結束，學的慢的，青春晚結束。青春結束后，人生的每一個日子都是昨日的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