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種種
宋京墨確信自己沒見過這個人。
畫面沒有在這裏停止，而是跟隨着突然出現的男子的移動變換。
青年赤手空拳走進了宋家莊。
此時的宋家莊安靜極了，只有食腐的鳥類在空中盤旋發出怪異的叫聲。
一具具屍體倒在路邊、門口，那些人像是來不及反應就被奪取了性命，眼睛瞪得極大，臉上的驚恐凝固，身體內的血液還在往外淌。
是他殺了這些人？
一片寂靜里，宋京墨聽到了一陣哭喊。
一個年幼的孩童不知道從哪間屋子裏跑出來，赤腳站在街道上，被滿地的屍體嚇得哇哇大哭。
“你們的孩子原來也會害怕的嗎？”青年走向那個大哭的孩童，聲音冰冷。
“那我的小鯨被你們扔進河裏的時候，是不是更害怕？”
青年的手裏多出了一把長劍，劍尖往下滴落血珠。
那孩童卻沒有反應，踉踉蹌蹌跑了幾步，撲在已經死去的親人身邊，他用全部力氣在哭，哭得聲嘶力竭，快背過氣去。
而青年看着這一幕並沒有什麼反應，手裏握着劍，一步一步靠近那個稚弱的孩童。
宋京墨心裏一緊。
不要殺了那個孩子！
不能殺了那個孩子！
但青年已經舉起了劍——
劍終究沒有落下去，一隻金色的羽箭破空而來，穿透了青年的身體。
有人遙遙立在雲端，把孩童接到身邊。
“你修行萬年不易，何苦自毀根基？”聲音似帶悲憫。
“血債血償，是宋家莊欠我。”
“稚子無辜。”
“小鯨也沒錯，可沒有人放過她。”
宋京墨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知道她小名還這樣護着她的有且只有一個人。
雲上的人嘆了口氣，無奈道：“既然你這般執迷不悟教化不通，我也只能按規矩辦事了。”
宋京墨看不清那人做了什麼，只見黑色的霧氣從宋家莊各處鑽出然後在半空中匯聚。
黑色霧氣引來了劫雲，烏壓壓的雲層一點點累積，裏頭雷光閃爍，正在醞釀著第一道雷劫。
宋京墨神色凝重，雷劫明顯是那透着不詳意味的黑霧引來的，黑霧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雷劫不會分好壞，中箭的青年也被籠罩在雷劫範圍內。
單憑劫雲的規模就能判斷出這次雷劫威勢不凡。
雷劫已經醞釀好，躍躍欲試要往下劈。
用這樣陰損的手段，雲上那人定然不是什麼好人。
宋京墨這樣想着，更想瞧清雲上那人的模樣。
第一道劫雷落下，黑霧像是有神智一般，四處散開，劫雷失去目標直直的劈向青年。
青年看着劈下來的劫雷，動也不動。
宋京墨看得着急，突然發現不是青年不動，是那之前散開的黑霧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了他的身體，餘下的一部分束縛住了他的身體。
劫雷的目標本來就是黑霧，現在目標送上門來，哪有放過的道理。
一道接一道的劫雷落在了站着的人身上。
黑霧淡去不少，但是青年仍然沒有動作。
他吐血了。
他的衣服被劈壞了。
他倒下了。
他……死了？
有着毀天滅地氣勢的雷劫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大雨瓢潑而下。
宋京墨呆愣在那裏。
此時此刻，她寧願自己是在做夢。
但她是以意識形態看的這段畫面，
受到刺激，看得更清晰。
值得嗎？為什麼？值得嗎？
意識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隱隱有崩潰的預兆。
一道柔和的光落下，籠住宋京墨的意識將其拽回到現實之中。
宋京墨睜開眼，看見空氣里浮動的塵埃和分佈稀疏的各色靈氣光點。
她下意識運轉先前記住的功法，靈氣光點極輕微的移動了一下就不動彈了，甚至有隨着風往遠處飄的趨勢。
宋京墨嘴角抽了抽，倒沒有失落。
至少她能讓靈氣光點有所反應，這樣也不算是修靈之路完全斷絕。每天都試上億試，只要有成功引靈入體的那一天，那就是值得的。
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修靈，而是弄清楚她看到的那些畫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宋京墨的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那就是她重生之前發生的事情，也是她前世死後發生的事情。
事實就是，為了給她報仇，“死而復生”的祖父屠了整個宋家莊，死在了雷劫之下。
不是沒有反抗的能力，而是沒有活下去的意願。
她以為自己重生的意義是彌補前世死前的不甘和遺憾，可前世這樣的結局……
宋京墨渾身失了氣力，跪坐在地、痛哭失聲。
“這便是你重生的意義。”一枚珠子脫離她的身體，投影出一道虛幻的身影。
“這枚珠子叫萬獸珠，是一件神器，能輔助修行。其中有一個小世界，只有得到萬獸珠認可的人才能進入其中。”
“我是萬獸珠的前一任主人，你現在見到的是我留在萬獸珠上的一道殘念。”
“萬獸珠收錄了上古以來各族的傳承，裏頭還有萬獸珠歷任主人積累下來的修鍊資源，現在這些都是你的了。”
“我說完了，你有什麼問題想問嗎？”
“為什麼選中了我？”
“因為我們是同類啊。”
“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初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Nicetomeet——”
“好了不用背了。”宋京墨被迫回顧小學英語對話，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不過我已經死了這道殘念堅持不了不久，所以節約點時間直接步入正題。”白衣女子笑了笑。
“除了遺產，還有一些消息要告訴你。”
“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多少？”
“除了宋家莊這一帶，我對其他地方一無所知。”宋京墨也沒想到，自己能被困死在這樣一個小地方。
“這個世界的主體是一片大陸，名叫修靈大陸。你所在的地方位於荒域，是修靈大陸靈氣最為貧瘠的區域……”在白衣女子的講述中，宋京墨構建起了對修靈大陸的認知。
修靈大陸有九大域，分別是神龍域、北玄域、南玄域、天玄域、天海域、菩提域、屬性靈域、囚靈域、荒域。
另有七大禁忌之地，萬神墓、萬獸谷、萬鬼窟、萬妖洞、萬靈山、萬魔海、靈境。
“說起來你倒是運氣不錯，去了萬神墓還能全須全尾的出來。”女子雖是笑着說話，神色卻是緊張的。
“你也去過萬神墓？”
“何止去過，我的身體還留在萬神墓里。”女子語氣惆悵，殘念投影較之前淡了不少。
“該交代的交代得差不多了，最後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
“我懷疑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自我衍生成的世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主角就是你看到的那個小孩。”
“你要小心。”
“主角輕易死不了，而且這個主角大概率拿的是起點孤兒院一路升級的大男主爽文劇本，要麼你獲得比主角更多的氣運取而代之，要麼改變你們敵對的身份。”
“氣運太玄了，和氣運之子做對的下場通常不太好，你應該懂的。”說完這些，投影消失，萬獸珠滴溜溜的轉了幾圈，落在了宋京墨手上。
手裏捧着萬獸珠，宋京墨仍感覺渾身冰涼。
如果這個世界是小說衍生的世界，那麼她前世的結局是被人書寫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