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見歡
~bxwx.org-~一騎絕塵,戰馬飛奔,鐵蹄將地上泥塵帶起,騎士馬後栓了另外一匹戰馬,雙馬八蹄踏得地上落葉飛舞。【]
遠處是已經開始變紅的樹林,這裏距離陽信已經不遠,馬上的騎士身穿黃色皮甲,鞍后掛了一副弓箭,背上背了一把黑色刀鞘的長刀,備馬上有一隻長槍,這是羅烈乞活軍騎兵的標準裝備。
戰馬粗重的喘息聲令騎士知道,他的馬已經到了極限了,不過軍情緊急,就算戰馬累死也要保證速度。
輕輕撫摸愛馬頸側,乞活軍騎兵的戰馬全是最好的繳獲戰馬組成,羅烈的騎兵始終規模不大,平昌之戰後羅烈只是將騎兵擴大到了兩個校六百人,戰馬一千五百匹左右,就形成了以偵查為主的乞活軍騎兵。
這一支騎兵用途雖然是以偵查為主,但其裝備卻是最精良的,鎧甲是最好的雙層牛皮甲,在兩層之間要害處有鐵片鑲嵌,大大加強的防護能力,而重量沒有增加多少,戰馬在前胸和腹側也有皮甲防護,雖然只是一層,但在交戰時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護戰馬了,這也是乞活軍戰馬太少的緣故。
騎兵基本上用的騎槍都是上好的水檀木槍,騎槊因為製作時間得問題還不能大規模裝備,但也是加強了騎兵近身的攻擊力。
所有騎兵都配有戰刀,還不是一把,有備用戰刀,都是歷次繳獲中的好貨色,最後就是配備了弓,這種騎弓是比長弓要短三分之一的特製弓箭,比胡人所用的角弓和骨弓的射程遠出了五十步,不要小看這五十步的射程。要是馬力相當的情形下,這就是勝負的關鍵。
現在的乞活軍騎兵雖少。但其戰鬥力卻是不容小覷,近、中、遠程的攻擊集於一體,是乞活軍中不折不扣的精銳力量。
這騎士是從平昌過來的李鐵蛋麾下騎兵,姓池,名海,和李鐵蛋兄弟一樣,池海也是馬奴出身,現在是李鐵蛋手下六個隊正之一,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圓。是乞活軍騎兵中少有的騎術高手。馬上英豪,和胡人的騎術不相上下。
看到了那片連綿的樹林,池海鬆了口氣,陽信很快就要到了,陽信現在類似軍鎮。一路上池海遇到了不下三起巡邏士兵。
他身後馬鞍上插了一個旗杆,頂端是一面血紅色的三角旗幟,這是軍中緊急傳信的標誌,三撥巡兵都沒有阻攔,要是胡兵的話,一騎也掀不起大浪,他們都知道紅旗傳信的規矩,所以沒有阻攔。
池海雖說出身低,但池這個姓氏卻是從秦時就有。秦始皇之前三世秦王,池姓為關中大姓,還出過秦國的宰相,後漢時敗落,家族多向山西等地遷移。
池海這一支遷移至太原,漢末胡人如中原。池海祖先從那時淪為漢奴,因熟悉馬性被當時的奚人重視,幾乎成為了一支小部族。
其實池家不是熟悉馬性,而是精通獸醫,牲口的疫病等有家傳秘方,到了池海父親這一代,一直心懷漢家之心的池家往南,加入冉閔的乞活軍,駐紮於幽州成子縣,常年和鮮卑作戰。
後來冉閔兵敗,池家幾乎被東胡殺絕,只有池海這一支南下進入無棣,成為張金麾下騎兵,後來羅烈擴大騎兵,池海因精湛騎術和馬上弓箭神准入選騎兵,直接被李鐵蛋升為隊正,統領五十騎兵,都是池家出來的子弟,為李鐵蛋手下戰鬥力最強悍的騎兵。
池海遠遠的看到了陽信城牆,鬆了一口氣,放慢了馬速,現在時間來得及了,一天之內兩匹馬奔馳了六百餘里,這已經夠快了,要是其他的騎兵估計根本達不到池海這種速度。
戰馬在城門口被攔了下來,城門負責警戒的隊正驗看了池海的身份牌子,下令放行,池海跟那隊正要了一個帶路的士兵,就直奔陽信縣衙而來。【]
池海只有去鷹嘴寨的時候路過陽信,還真沒有來過陽信,城中街道現在打掃得乾乾淨淨,左右店鋪一半以上都開了門。
商人最喜歡做生意的幾種人之一就是軍人,不過是那種軍紀嚴軍餉高的軍人,羅烈麾下的乞活軍就是這種,不然和山匪一般的軍隊肯定沒有商人上前,那就是送肉上門。
乞活軍通過幾次戰爭,得到了大量馬匹和胡人搶到的財帛,士兵軍餉較高,大燕如中原造成了很多軍人都是光身一個,所以軍餉就是拿出來化用的多,商人逐利的天性始這些人從各地彙集,就是為了賺錢。
陽信已經恢復了不少的活力,街道上行走的多半是軍人,現在陽信周邊建起了二十餘//書迷樓最快文字更新bxwx.org-無廣告//個堡寨,百姓都在堡寨的保護下準備明年的春耕,今年時間已經太晚,只有靠從南邊購來的糧食支撐到明年收穫,羅烈的壓力不小。
池海觀看中前面帶路的士兵就提醒他,縣衙到了,池海連忙下馬,在門口通稟之後被帶入門內。
周信腳步匆匆順着縣衙中的迴廊前行,走進正廳,裏面正坐在地上喝水的池海連忙站起,躬身道:“乞活軍騎校第一隊隊正池海見過周總管。”
周信被羅烈任命為陽信兵馬總管,統帥陽信一隻一千人的軍隊,其實這只是一個虛名,周信的部下多是原來陽信的縣兵,戰鬥力並不強,真正陽信的守軍是駐紮在城外四個堡寨中的四千乞活軍士兵,由羅烈的二哥羅武統領。
羅武對於民政根本是一竅不通,所以陽信的管理是由周信在管,配合陸雲鑒找來濱海的七八個吳地世家子弟,民政的壓力並不大,周信也管得過來,不過這兵馬總管的名頭是有名無實,就像是一個縣令和警察局長的結合體。
像這種軍情,本來是要直接報備羅武,不過羅武三天前帶了三千士兵到黃河邊進行行軍拉練,在陽信的最高官員就是周信了,池海在路遇巡兵時就知道了這個情況。因此直接來陽信找周信稟報。
躬身一禮之後,池海從懷裏掏出一個紅色漆面的木筒。交給了周信,周信打開木筒蠟封,抽出一張捲起的絹帛,打開觀看,越看周信眉頭越是皺起。
抬眼看了站在一邊的池海,周信說道:“這消息是幾天以前的?”
池海回答:“一天前李校尉得到這個消息,就馬上讓我來報信。”
“只有你一人來?”
“對,事情緊急,屬下早上出發,戰馬都差點跑廢了。”
周信皺眉不語。少頃抬頭問道:“能夠確定嗎?”
池海奇怪的看了周信一眼。還是回答:“這個消息是在平昌的商人傳來的,屬下馬上就去安定觀察,看到確實安定的守衛加強了,平昌約有兩千兵力出城往安定而去,很快這兩千兵就離開了安定。不過沒有看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平昌。”
周信點點頭,揮揮手說道:“你下去吧,好好休息下,去領兩百錢,等軍主回來我向軍主稟報。”
池海遲疑道:“李校尉讓我等到軍主的回信,儘快回去,總管是不是馬上派人去濱海?”
周信不耐煩的說道:“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我會先派人去稟報二軍主,你就在陽信等消息吧。”
池海不敢再說,告退之後出了門,在門口池海牽了自己的戰馬,問清楚軍驛所在,就往那邊而去。
一路上池海越想越不對。如此緊急的軍情,自己也是知道輕重的,周信怎麼卻是不慌不忙,想到這裏池海轉身向縣衙走去。
到了縣衙門口,池海就在大門對面的一個吃食鋪子找了個對着縣衙門口的坐頭,要了酒肉就吃喝起來,一面盯着縣衙大門。
結果池海一直等到掌燈,縣衙都沒有出門送信的人出去,只是有回家的書吏出門,池海覺得不對勁,站起身結賬之後就往城門走去。
城門已經關閉,陽信黃昏時候就要關城門,沒有令箭是不能出城的,池海和城門處守軍說了半天,那守軍隊正就是不開門,池海轉身就往陽信南門而去。
陽信守軍常設一千五百人,除了周信的一千兵以外,羅武手下四千兵十日輪換一次,每次都是五百兵卒在陽信南門軍營駐守。
此時輪替的五百兵主將是焦霸,焦霸在平昌之戰後升為都尉,統領的兵卒也上升到一千人三個校,喜歡喝酒的焦霸每次輪守陽信都是親自領兵,為的就是喝酒方便一點。
池海到了南門軍營,報了身份,就被領去見焦霸,焦霸坐在矮几後面,面前一罐酒,下酒菜只有一碟鹽豆子,一小碟腌制馬肉,焦霸卻是吃喝得津津有味,一顆油光鋥亮的大光頭反射燈光,閃閃發光。
焦霸只穿了一件無袖的皮甲,有普通人大腿粗細的胳膊露在外面,寬肩,厚背,一抬頭目光中的殺氣如刀橫掃,池海只覺得眼中劇痛,彷彿真被砍了一刀。
“你說的屬實?周信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派人出去?”焦霸放下酒碗,問道。
“屬下所說屬實,屬下還去城門問了,並沒有信使出城。”
焦霸一愣,看着池海疲憊的摸樣,沒有休息就去落實這些事情,焦霸臉上一松,說道:“來來來,池海是吧?坐下說話,你辛苦了,那信是在周信手中是嗎?”
池海點頭道:“是,屬下不清楚應該直接交給二軍主,想周總管是除二軍主之外的陽信最高官員,就交給了周總管。”
焦霸眯起眼睛:“狗屁最高官,周信看來是由私心啊,你說說到底是什麼事情?”
“平昌我軍細作報告,說是鄴城五天以前被攻陷,攻陷之前一天城中萬餘人突圍,分成三路,胡人截殺,其中一路僅剩了百餘人,逃至安定,有可能是大魏皇族,於是李校尉命我馳報。”
“什麼?”焦霸一下站了起來:“皇族?鄴城失陷?這麼重要的消息,周信怎麼不馬上稟報?”
焦霸轉向池海:“你說你親自去看了,平昌出兵兩千去了安定,隨後馬上離開了,是嗎?”
池海點頭稱是。焦霸大怒:“周信這腌臢貨,我就知道周平家的東西靠不住。周平這老傢伙是想拿着大魏皇族做文章啊?”
轉身大吼:“來人,給我披甲,點齊人馬,馬上去縣衙,給我圍起來,我看周信想幹什麼?”
門外幾個親兵進來,一名親兵端着焦霸的鉤戟,其餘親兵給焦霸着甲,披掛停當后焦霸轉頭說道:“池海,你就在我這裏休息。消息我會傳給二軍主。沒人能夠壓下這個消息,周信也不能。”
說罷大步出門,門外一陣兵器甲胄碰撞得聲響,連成一片,很快就和遠處的兵甲之聲匯合。去得遠了。
池海坐在當地,才發覺全身酸軟,是累得狠了,渾身上下都難受的很,眼皮子也在打架,倦意如潮一般湧來,身體一歪,池海乾脆就在地席上躺倒,少頃如雷的鼾聲就響起。池海沉沉睡去。
“轟”的一聲,縣衙不厚的大門被一下撞開,全身甲胄的焦霸橫看豎看都像一個人形鐵塊,一進門就大吼:“周信,你這王八蛋給老子滾出來,周信。滾出來。”
在縣衙門口的四個縣兵有兩個躺在地上,臉上鼻血橫流,他們其實根本不敢阻攔全副武裝上門的焦霸,只不過是閃開的動作慢了半拍,結果就被焦霸的熊掌拍在了臉上。
焦霸帶着五十個甲士直往內里衝去,直到第二道門才看見周信匆匆而來,看到焦霸周信帶了小臉,手一拱:“都尉怎麼這麼有空?來小弟這裏啊。”
焦霸牛眼一瞪,右手拿着鉤戟往地上一頓,“轟”的一聲地上青石都被這一下打裂,左手一把就揪住周信前襟,唾沫星子都噴到了周信臉上:“李鐵蛋派來的信使現在在我那裏,周信,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不馬上通知軍主?你是不是想着為周平隱瞞?今天你不交代清楚了,老子就把你拿了。”
周信臉色不變,苦笑道:“怎麼可能?我說焦都尉,這種事情能夠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嗎?能不能到裏面去說?”
焦霸疑惑的看了周信一眼,覺得他滿臉真誠不似說謊,回頭一看,自己身後跟了一串全副武裝的士兵。
焦霸和周信其實關係不錯,也覺得太多人了,一瞪眼說道:“你們給我在這裏守好,任何人都不準進內。”
甲士就分開把守門戶,焦霸單手提了周信就往內走:“就聽聽你說什麼?我老焦可先說好,要是你說不出緣由,我可是一樣翻臉,就算一起喝酒這麼多次也不行。”
周信拍拍焦霸粗壯的手臂:“衣服都扯爛了,老焦,我不會跑的,你放下,我自己走。”
焦霸哼了一聲放開了手,兩人周信在前焦霸在後走進後院,在房中坐下,周信揮手讓房中的兩個侍從退下,看到焦霸橫拿鉤戟,正一臉懷疑的看着自己,周信搖搖頭說道:“老焦,我周信是什麼人品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我會做那不義之事嗎?”
焦霸臉色還是懷疑:“誰知道?你不是扣下了信嗎?那就是對軍主不忠。”
周信苦笑:“老焦,我知道你的擔心,我要真想隱瞞這事,我會放過那送信的信使?不會讓他跑你那裏去吧?還有,我還會等在縣衙嗎?我不會到平昌去?這事遲早都會傳到濱海,我隱瞞沒有任何意義。”
焦霸迷惑了:“那你不派人送信是何意?”
周信:“我收到信就知道這是大事,但如果將信馬上傳給二軍主,你不是不知道二軍主的性子,他不會重視這事的,只有將信傳到濱海給三軍主,才是最好選擇,但我也怕三軍主不好理解這事的重要,我在寫信,將這事的前後因果都寫清楚,讓三軍主能夠判斷局勢,才耽誤了時間,這不,剛剛寫好封了。,正準備往濱海送,你就來了。”
焦霸當然不會因為周信這樣解釋就去了疑心,看到確實在紅色木筒邊有一個同樣大小的木筒,只不過是黑色的。
焦霸說道:“好,就讓人送到濱海去,這邊我也派人將二軍主叫回來,先委屈你一下,就在縣衙不得離開,縣兵也不得出營,等三軍主有回信,確如你所說,我焦霸給你賠罪。”
周信點點頭,示意焦霸可以拿走那兩個木筒。
陽信城門打開,兩匹戰馬出城而去,一是去濱海給羅烈報信,另一個是去給羅武報信。
去濱海的信使到了濱海才知道,羅烈沒有在濱海,去了顧縣,羅烈自從逍遙沖之後,還從沒有和大哥見過面,顧縣的形式羅烈很關心,信使撲了個空,沒法之下就又往顧縣而去。
羅烈此時卻是滿心歡喜,顧縣城門口那高大雄壯的身影,就是羅烈牽挂很久的大哥,來到這個世上,最關心羅烈的人就是大哥羅勇,不計任何其他雜質,只有對羅烈那種清透的兄弟之情,對於羅烈來說,這種親情才是最難得的。
羅勇大步走來,一把就將羅烈抱緊,哈哈大笑,毫不掩飾自己歡喜的心情:“小七,你沒事就好,大哥看到你好歡喜。”
羅烈用力的反抱大哥雄壯的身體,耳邊透過羅勇寬厚肩頭傳來大笑的震動,如山轟鳴,羅烈的眼眶濕潤了,這亂世兄弟兩都活了下來。~bxwx.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