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平昌之戰(六)
塔爾哈圖的大營已經是一片廢墟,伐木所做的營牆全部被推倒,營地內一片零亂,營門口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棍,上面插了塔爾哈圖的人頭。
首級上猙獰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凸顯塔爾哈圖死時的心理,慕容霸穿上了厚重的鐵甲,在馬上彷彿一座山一般。
慕容霸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沒有憤怒,沒有難受,彷彿看到了一個無關旁人的人頭一般,只有熟悉慕容霸的人才能夠發現深藏在慕容霸眼底的殺氣。
亞爾哈蘭就像慕容霸的兄弟一般,塔爾哈圖是亞爾哈蘭的親弟弟,慕容霸盯着塔爾哈蘭首級後面,密密麻麻的一排木棍,每根木棍的頂端都插上了一個首級。
山谷中幾百上千顆首級密佈,令人不寒而慄,不少慕容霸手下的騎兵看到這一幕都倒吸一口涼氣,漢軍何其狠辣?
“將首級全部取下,塔爾哈圖的首級派人送給亞爾哈蘭,其餘的就地埋了。”帶着金屬交擊之聲的嗓音響起,慕容霸臉色青了。
那是慕容霸怒發欲狂的神情,慕容霸豎起兩根手指,往前招了招:“撒昆,你過來。”
慕容霸身後一個騎了一匹黑馬的胡將策馬向前,落後慕容霸半個身位,:“舅舅,撒昆在這裏。”
慕容霸指指眼前幾乎將山道都封閉了得人頭叢林:“你怎麼看?為什麼漢軍要將哈蘭戰士的人頭如此擺放?”
撒昆是慕容霸妹妹的兒子,身材壯碩,機敏過人,向來為慕容霸喜愛,是慕容霸手下五個千夫長之一,是陳氏鮮卑重將陳車轍之子。
撒昆鮮卑語的意思就是黑狼的意思,撒昆的漢名就是陳狼,鮮卑七部,基本上都有漢朝和晉國的冊封,像陳、慕容等都是賜姓,不過他們都另有鮮卑名字。
撒昆沒有馬上回答,目視面前的密密麻麻人頭,一會才開口:“漢軍有詐。”卻是惜字如金。
慕容霸“哦”了一聲:“你說有詐?怎麼解釋,說來聽聽?”
撒昆的有勇有謀是慕容霸最喜歡的地方,可比自己的兒子要強,俗話說外甥像舅,慕容霸認為撒昆很像自己,所以及其喜愛,只有二十一歲就提拔成了自己直屬軍隊的千夫長。
“漢軍明顯知道平昌有我大軍在攻城,大敗了哈蘭部之後卻做這樣話時間的事情,明顯是想激怒我們過來的軍隊,為什麼要激怒我們,我想漢軍是想我們怒火之下進攻他們堡寨,就能夠牽制我們攻擊平昌的兵力,達到支援平昌的目的。”
撒昆的話說完,慕容霸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不錯,你能夠想到這麼多,很不錯了,不過我想漢軍的目的還不止是這樣,才一千多人,就打敗了哈蘭部的兩千人,怎麼說都是戰鬥力很強的部隊,雖然這裏地形不適合騎兵發揮,又是一直下雨,但哈蘭部的士兵是比較強悍的,卻被殺這麼多,漢軍有這麼強的戰鬥力,難道僅僅是引我們分兵?”
撒昆一臉吃驚,抬頭說道:“難道漢軍還想吃掉我們?”
慕容霸冷笑一聲:“這麼破綻明顯的計謀,真當我們鮮卑全是沒腦子的?漢軍絕對不止一千多人,我看前面的堡寨裏面漢軍人數絕對不少,先示弱,用一千多兵打敗哈蘭部,然後用砍下人頭激怒我們,引我們到山道裏面去下馬攻堡寨,然後用隱藏的伏兵再次殲滅我們,這樣平昌我們就很難攻下了,這就是漢軍的目的。”
撒昆不可置信的說道:“這….這漢將還真敢想,舅舅既然識破了對方詭計,我們就守在這裏嗎?不去裏面攻寨冒險了?”
慕容霸搖搖頭:“去,怎麼不去?漢軍就算有幾千兵,肯定還是不如我們的,不然早殺出來了,何必用這些詭計?我如果不去看看這些漢狗,怎麼甘心?就陪他們玩玩,如果攻不下來,轉身就走,那時候難受的就是對方了,追是不追?追來能夠當我騎兵一擊嗎?我到要看看這領兵的漢將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說完慕容霸下令:“山道戰馬通行不便,所有士兵下馬進山道,留五百士兵在此紮營,撒昆,你帶本部兵馬在前,看到對方堡寨不可輕易攻擊,多派斥候巡視,防止伏兵。”
撒昆領命帶兵先走,慕容霸留下五百胡兵收拾首級整理大營,全部胡兵下馬順山道往裏前進。
這時羅烈還沒有發現自己小覷了天下英雄,鷹嘴寨正在緊張的準備迎敵,羅烈坐在一個廳中,這是原來鷹嘴寨寨主的房子,背靠山壁,有兩個院子,共三進二十餘個房間,幾乎所有的手下將領都在廳中兩邊排開站立。
“報。”一名李鐵蛋手下斥候進入廳中,躬身對羅烈行禮之後稟報:“胡人在谷口停留了一頓飯工夫,開始進入山道,林中的斥候傳出消息,人數在三千左右。”
羅烈鬆了一口氣,看來砍下胡人戰死者頭顱的激將法起效了,點頭道:“再探,注意斥候不要暴露,傳令陳建和焦霸,往山中躲嚴實一點。”
斥候出去之後,羅烈環視一圈,見所有將官臉上都是沸騰的殺氣和戰意,滿意的點點頭,:“好,我們這次再吃下胡人一部,後面又會有兩千兵力上來,此消彼長就能夠往平昌和胡人一戰了,這一戰不可輕忽,要盡量消耗胡人兵力,給陳建他們創造出擊機會。”
羅烈看向孫牛,說道:“牛哥,所有弓箭手調配給你,你要讓他們輪番上陣,可不能全部射完箭只就動也動不了了。”
孫牛出列領命:“一千二百左右的弓箭手可以集中使用,分成兩隊,每隊六百,左右兩側寨牆較短,各安排一百弓箭手即可,正面集中四百弓箭手,能夠形成最大的羽箭密度,也可以迅速支援左右兩翼防守,寨牆下面不適合展開兵力,胡人要來攻,射也要射得他們怕。”
羅烈笑了:“牛哥,心氣很足啊?你心裏有數就好,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安排我放心。”
說著看向江裂虎:“裂虎,你和李尤分別守兩翼寨牆,我在中路,劉大山、趙富、趙足你們領兵輪換,就等胡人上門來了。”
眾將領命,羅烈宣佈散了,都下去準備,整個大廳安靜了下來。
羅烈站起身走到廳外,院中兩棵老樹綠葉入洗,發出生命旺盛的信息,羅烈英俊的臉龐眉頭微凝結,這麼順利,羅烈心中感到不安。
第六感總讓羅烈有種危險的感覺,不過胡人只有三千人,自己麾下的兵力也是三千,何況是守寨,更是有利,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羅烈沒有答案。
鷹嘴寨距離山道盡頭不算遠,不行不過是半天,雨後的山道不好走,撒昆的部隊在傍晚時分到了鷹嘴寨。
胡兵雖然下馬,戰馬還是帶了進來,撒昆很小心,派出了大量斥候撒向周圍,到了鷹嘴寨馬上開始派兵伐木立營。
所立營寨在山道正中,和鷹嘴寨相望,兩邊距離不到三里,到了深夜,慕容霸領兵到了,胡兵行軍點上了火把,長長的火龍一直延伸,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羅烈親自上寨牆看着胡兵立營,此時羅烈並沒有想過出兵騷擾胡兵,羅烈看來雙方拉明架勢開打自己這邊勝算很高。
第二天一大早,小雨又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胡人的營中立起了無數的帳篷,雨水使胡人很難生活做飯,鷹嘴寨卻是不受這個影響。
胡人一天都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派出了更多的斥候在周圍探查,視乎不急着攻城一般。
這時羅烈心裏的不安更大了,下午時分羅烈和眾將一起上寨牆觀察胡兵動靜,隱隱傳來人喧馬嘶之聲,胡人營中一股股的濃煙升起,看來強行生火了,一副不急着進攻的模樣。
“牛哥,胡人的狀態不對啊?那麼多人頭擺在谷口,胡人卻根本不急着進攻,進是進來了,為什麼不攻打我們?反而一副要長期駐紮的樣子?”羅烈問孫牛。
孫牛背着他那把殺敵無數的大弓,摸着下巴沉思:“是啊,我也覺得奇怪,看來這次來的胡將很是謹慎,不但斥候派出去的很多,而且這一天都派兵卒出去伐木,這是準備和我們對峙下去嗎?”
江裂虎躍躍欲試:“小七哥,胡人兵力也就和我們相當,戰馬又不能使用,不如我們主動出寨和胡人交戰吧?我願打頭陣,去試探胡軍戰力。”
羅烈輕輕搖頭:“這和我們計劃的不一樣,出寨作戰我們損失不會小,就算擊敗胡人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划不來,我們不用地利出寨的話,最高興的恐怕是胡人吧?再看看吧,胡人畢竟來了,總會攻打我們的。”
當下羅烈下了寨牆,卻沒有想到此後三天,胡軍竟然沒有任何動靜,就是不停的伐木,加固正面營牆,視乎真的準備長期和這邊對峙下去了,羅烈猜不透胡軍的意圖,每天都覺得無比難受,江裂虎等將也是天天想出城和胡兵戰一場,更不要說躲在山中的陳建和焦霸了。
此時胡營中,慕容霸正在對侄兒撒昆說話:“漢軍想引我們不顧一切的攻擊堡寨,我偏偏不攻,將大營弄得牢固,再過幾天,大營就將山道封死,不用多少兵就能夠守住。”
慕容霸問撒昆:“你知道我這樣做得用意嗎?”
撒昆想了半天,不肯定的說道:“舅舅難道是想用少量兵力守住山道,讓漢軍不能干涉我們攻平昌,先拿下平昌再回兵滅了這股漢軍?”
慕容霸眼露殺氣,搖搖頭:“哪裏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你看着堡寨,並沒有擋住山道,寨牆上射箭也攻擊不到山道,這股漢軍就算有一定兵力,也不會多,堡寨的防守很強,我們士兵攻擊傷亡不會小,不過,你沒有看出來嗎?我猜測,他們兵力如果是集中在這裏,那麼後面的堡寨包括陽信,必然兵力不足。”
撒昆恍然大悟:“舅舅,你的意思是攻擊漢軍後面城鎮?”
慕容霸嘿嘿一笑,笑容說不出的猙獰:“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他們後方兵力不夠,我出兵穿過山道時,寨里必然會派兵出來攔阻,這樣就避免了我們去攻城,要是他們不出來,那騎兵到了後面可攻陽信,也可以將漢軍後面的小村鎮全部給端了,那麼這隻漢軍守在這裏還有什麼意義?”
慕容霸站起身來:“我已經讓平昌大軍停止進攻,調了亞爾哈蘭帶兩千精兵趕來,到時候這邊分兵,漢軍守還是不守?也是讓亞爾哈蘭來親手報那殺弟之仇,這些老鼠一般的漢軍,還是全部殺了的好,以為一些詭計就能夠勝利?想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