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劫後餘生
劫後餘生。沒有比這更讓人激動的事情。徐牧握着長劍的手,也不禁微微發顫起來。他沒有想到,這等危急的時候,居然是一向嬌弱的姜採薇,帶着人來救他。驀然間,一股不知名的溫暖,涌遍了徐牧整個身子。“徐郎!”姜採薇紅了眼,抓着老柴刀,一路朝着徐牧疾跑而來。在後頭,陳盛也提起朴刀,連着割傷了兩個山匪,吼聲連連。這段時日,在跟着徐牧之後,他們五個人,早已經從最普通不過的小馬夫,蛻變成一條條敢打敢殺的好漢。昂起頭,陳盛獰了獰臉色,打起一聲長哨。不多時,六七匹馳騁的老馬,從後方急急奔襲而來,手上的木質長槍,連着捅翻了六七個山匪。“殺過去!”徐牧咬着牙。原本面色頹喪的周遵等人,也瞬間變得豪氣干雲,不顧身上的傷口,怒吼着揮起武器,便往前撲殺過去。前後包抄之下,僅剩的十幾個山匪,儼然成了烏合之眾,不多時,便嚇得縮成一團,倉皇地四下逃散。“徐郎,沒事的吧。”姜採薇緊張地跑來,不斷查看着徐牧的身子。“無事。”徐牧露出笑容,若非是姜採薇帶人來救,這一波很可能凶多吉少。“奴家先前在箭樓上,看見火光和廝殺,便不放心,讓陳盛去看了看。”“東家,我騎着馬兒去了,便看到虎哥兒在和人廝殺,便馬上回庄喊人。”事情來龍去脈,徐牧已經聽了大概。“對了,虎哥兒!”陳盛驀然一驚,急急開口。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慌地抬頭往前。昏黑的夜色中,不時還有火星四下迸濺,伴隨着司虎的怒吼,以及洪棟嘶啞的咒罵,更添了幾分蕭殺。“過去。”徐牧冷着臉,在這等亂世,以後還要仰仗司虎,他可不希望司虎出事情。將山匪殺得逃散,六七匹老馬上的青壯,聽見徐牧的話后,立即重新勒起韁繩,將長槍夾於腋下,冷冷往前沖襲。夜風拂過,把林路兩旁的小樹,搖得“梭梭”作響。徐牧凝着臉色,跟着追了上去,卻剛追到近前,便發現司虎一身是傷,緩緩從夜色中露出身子。肋下的位置,還扎着一柄滲血的短刀。“司虎!”“虎哥兒!”司虎宛若無事人一般,豪氣地大笑一聲,隨後用手往馬腹上一拍,一個被綁在烈馬後的厚重人影,便如死狗一般,被慢慢拖了出來。“牧哥兒,我得手了的。”司虎瓮聲瓮氣,將長馬刀掛好,便翻身下了馬。“他不識趣兒,我便打死他了。”司虎喘着氣,臉色顯得越發蒼白,“這狗貨臨死了,還扎了我一刀。”“司虎,別拔刀!”徐牧臉色大驚。可惜已經晚了,這個鐵塔般的巨漢,如同無理取鬧一般,將肋下的短刀一個拔了出來,繼而,整個身子便往後倒去,轟的一聲,震得密林深處的夜鳥,飛出了七八隻。“快幫他止血。”徐牧驚了驚。待發現司虎只是失血休克,才重重鬆了口氣。走前幾步,走到洪棟的屍體旁,徐牧皺着眉,用劍挑開麻面,才見着了洪棟的真實面目,赫然是一個被燒得面目全非的人。也難怪,會終日戴着麻面,裹着黑色袍甲。“陳盛,帶兩個人把屍體摸了之後,放一起燒了。”“東家放心。”徐牧點點頭,這一天一夜的體力透支,再加上剛才的廝殺與緊張,待一口氣松下來,整個人便昏昏沉沉地往後倒去。恍惚中,姜採薇哭成花臉的模樣,離着他越來越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莊子的木板床上,油燈輕晃,屋外有風聲和蛙鳴。一個單薄的人影,正趴在木板床上,微微酣睡。徐牧沉默地取來被褥,緩緩蓋了上去。“徐郎?”姜採薇揉着眼睛,驀然間抬了頭。“徐郎醒了的。”只吐出一句,姜採薇又變得紅了眼眶,匆匆起身,不多久便端入了一碗鮮湯。魚香的味道,瞬間瀰漫了整個屋子。徐牧驚喜地接過,一口氣喝了個乾淨。“採薇,這段時間,莊子裏沒事情吧?”“有許多人來打庄,都被陳盛帶着人趕跑了。聽說望州那邊又有北狄人打來,徐郎又久久不回,大家都擔心得很。”“無事了。”一場逃難,總算是安全回了莊子。走出屋頭,天色剛好放晴,目光所及,陳盛正帶着人,不斷加固着木牆,到了現在,木牆已經疊了厚厚幾層。而且按着徐牧的意思,在木層中間還隔了幔布,即便以後有人來搶庄,用火油罐砸木牆,到時候,只需用水把隔層的幔布打濕,火勢便燃不起來。“東家。”見着徐牧走來,陳盛驚喜地放下活計。“陳盛,這些時日辛苦你了。”“東家,不辛苦的。”陳盛抹着手,聲音突然變得小心翼翼,“東家,前些日子我去河州附近探了一遭,發現了些不得了的事情。”“不得了的事情?”陳盛咬牙點頭,“駐守河州的營軍,會在夜裏巡軍,殺死從望州出來的難民,最後還割了人頭收起來。”割人頭?徐牧臉色越發地凝重,早在望州城裏,他便見到筒字營先前為了冒領軍功,便割了許多留腮胡的人頭。慶幸的是,在最後的關頭,由於老官差的殉國氣節,筒字營被感染,發出了悲壯的臨死反擊。“東家,去河州那邊的路,還需多打探幾番。不僅是營軍,聽說被望州的難民一衝,也變得亂了。”大紀軍紀腐敗,若是多幾分熱血,即便人數少些,也早該帶兵馳援望州了。“望州城……那邊呢。”徐牧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三千筒字營,即便是死守,即便是死戰不退,很大的概率,都是守不住的。北狄人這百多年來,極其善於攻城,再加上兵力優勢,幾乎是碾壓之勢。“聽說還在守城。”陳盛很突兀地迸出淚花,“三千筒字營無一逃兵,望州城外,多的是為他們乞命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