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續】 獨寵
敬煬二年冬,天上下起了大雪,一輛青篷馬車在謝府門口停下,穿着硃色官服的青年從車上下來,大步往府里走去。
才進院子,崔雲灝便聽見屋裏傳來孩童的笑聲,脆生生地道:“爹回來了嗎?”
侍女的聲音答道:“老爺還沒下朝,小少爺,您這是問第六遍了。”
“我想爹了,他怎麼還不回來?”
“噓……小少爺,夫人在休息,您輕聲些,別吵到她了。”
男童的聲音果然放低了許多,道:“娘肚子裏是有小妹妹了嗎?”
侍女笑道:“是呢,不過也有可能是小弟弟,小少爺是喜歡妹妹還是弟弟?”
“我都喜歡,”男童想了想,又道:“若是也像若若那樣乖就最好了。”
“若若公主是女孩子。”
“好吧,”男童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那就讓娘親生一個若若那樣的妹妹吧,我能帶着她去玩嗎?”
“當然可以。”
“那太好了!”
崔雲灝在外面聽得忍俊不禁,他伸手推開了門,侍女立即躬身行禮:“老爺回來了。”
“爹!”
一個穿得圓滾滾的小糰子從榻上滾下來,衝到他懷裏,高興得不行,崔雲灝笑起來,將他抱起,問道:“你娘呢?”
小糰子乖乖地環着他的脖子,答道:“娘和妹妹在睡覺。”
崔雲灝道:“咱們看看去。”
內間燒着炭,溫暖如春,女子正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小糰子伸胳膊蹬腿,非要下去,被崔雲灝按住了,他低聲道:“乖,別吵你娘親。”
小糰子鼓起腮幫子來,不服氣地道:“為什麼?”
崔雲灝悄聲答道:“因為你娘親在睡覺,她困。”
小糰子也悄聲道:“可是你上次怎麼可以吵她?”
“上次?”崔雲灝疑惑:“哪次?”
小糰子哼了一聲,道:“就是大前天的早上,我看見娘在睡覺,你悄悄親她了。”
崔雲灝立即想起來了,那會他要上朝,因為瀅瀅懷了身孕,他已很久未同她親熱了,那一日早上確實沒忍住,悄悄親了她幾下,沒想到竟然被兒子看見了。
他在心裏默默罵了一句,笑容十分得體,一本正經地道:“那是你娘臉上痒痒,我幫她親親,就不癢了。”
小糰子恍然大悟:“哦。”
他愧疚地看着自己的爹,立即道歉:“對不起,爹,我錯怪你了。”
崔雲灝表現得非常大度:“沒事,我可以原諒你。”
小糰子用肉呼呼的手捧住他的臉,撅起嘴在他鼻子上親了一口:“爹真好。”
崔雲灝遂十分滿足。
等到了晚上,小糰子靠在楚瀅瀅懷裏,聽旁邊的崔雲灝給他念詩,忽然抬頭問道:“娘,你的臉現在痒痒嗎?”
楚瀅瀅一臉的莫名其妙,看着自己兒子那張玉雪可愛的小臉,道:“不癢,怎麼了?”
崔雲灝眉頭倏然一跳,停下了念詩,果然聽見他兒子對他的夫人一本正經地道:“我想親親你。”
親親跟臉癢有什麼關係?楚瀅瀅一頭霧水,便見小糰子苦惱地皺起短短的眉毛來,繼續道:“可是你的臉現在不痒痒,怎麼辦?”
楚瀅瀅:……
她慢慢地摸着自家兒子的小腦袋,柔聲問道:“誰告訴你臉痒痒就可以親親的。”
小糰子連思考都不必,一手指着崔雲灝,爽快地把他爹給賣了:“爹說的,臉痒痒就能親親。”
“我明天還要問問若若,我也想親親她!”
崔雲灝:……
楚瀅瀅頓時哭笑不得,若若是皇后的女兒,只比小糰子小一歲,這是最令她欣慰的事情,皇后終於改主意了,她沒再吃楚瀅瀅給的葯,並且誕下了一名公主。
皇后很滿意,楚瀅瀅仍舊記得自己進宮去看望她的時候,她眼裏的那些光彩,她牽着楚瀅瀅的手,說了很多話,能說的不能說的,她都說了,她從不瞞着楚瀅瀅。
今上對大皇子很滿意,如果她再生一個皇子,日後勢必要起爭端,她躺在床上,望着楚瀅瀅,道:“瀅瀅,我是一個沒什麼野心的人,這樣就很好了。”
楚瀅瀅摸了摸她的頭髮,也笑:“你覺得好,就好了。”
敬煬帝如今有兩位皇子,一位公主,且似乎不再有充納後宮的打算,大周朝的臣子們也從不愛管帝王的後宮之事,是以,整個後宮,就只有皇后一人,堪稱獨寵了。
臨告辭時,楚瀅瀅忽然問她道:“你……喜歡他嗎?”
皇後有些局促地擺弄着自己的手指,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地,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
楚瀅瀅笑了,這樣已是很好的結局了,她想。
等出了宮殿,楚瀅瀅在御花園裏看見了敬煬帝,她停下來行禮,敬煬帝擺了擺手,與她寒暄幾句,才終於無法忍耐了似的,問道:“她剛剛怎麼說的?”
楚瀅瀅愣了一下,才立即反應過來,敬煬帝問的是,方才楚瀅瀅發問過後,皇后的回答。
她鬥着膽子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眼,才發覺敬煬帝的袍子下擺微微翻起,顯然是走了一段很急的路程,才到了這裏等着她來。
楚瀅瀅望着他,忽然笑了,反問道:“皇上為何不去親自問問她呢?”
敬煬帝抿了抿唇,面孔上閃過幾分焦躁,但是他很快又從楚瀅瀅這話里咂摸出來點什麼,眼睛倏然亮起,看了她一眼,轉身便往皇后的寢宮方向而去,他的步伐邁得很快,下擺翻飛起來,像是迫不及待一般。
楚瀅瀅笑了笑,這才離開了皇宮。
崔雲灝接到了太子的邀請,說是有宴,他不太想去,前陣子太子也送過一些字畫孤本等等貴重的禮物,他都給退回去了,這次有宴不去,恐怕會得罪了太子。
他並不怕真的得罪對方,但是他的師兄蔡驚鴻知道后,便來勸他道:“只是走個過場罷了,太子若真的說了什麼,你也正好可以藉機表明自己的態度,想必他就放棄你了。”
崔雲灝想了想,確實是這個理,蔡驚鴻也收了請帖,兩人一道去了。
宴席很是無趣,一群人喝酒的喝酒,奉承的奉承,還有既奉承又喝酒的,崔雲灝看着他們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覺得有點像是在看猴戲。
至少,在他看來,這個太子是真的沒什麼可巴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