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2章 長河失永失

一念間，如鏡子般映照出另外一個玄黃界。

初代甚至都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雖然那影子缺少了仙之真諦，卻依舊真真切切，是“凡”時的自己。

如此強大，讓即便身為真仙的初代，也不由深感震撼。

……

初代仙軀殘留記憶的最後一幕，則是他施展仙凡二分法的最後一刻。

他看着前方自己的倒影，心中五味雜陳。

最後皆化為釋然。

“諸多仙友全都遁去不是沒有理由的。天羅帝的計劃，已經到了最瘋狂的時刻。我可以感受到，距離道湮之劫大規模爆發的那一天，或許越來越近了。若是仙軀仍存，即便身處下界，恐怕也會招來道湮。唯有褪去仙軀，方能有一線生機……”

初代默默思索着。跟過去的自己告別後，就此投入了凡人之軀中。

“真希望有一天，我還能回來。”

這是初代化仙為凡后的最後一縷想法。

……

李凡從初代的記憶中脫離出來。

很顯然，初代並沒有達成他的夙願。

一旦天傾，想要挽回，又哪裏有這麼容易。

“最關鍵的，還是三聖的放棄。”

“因為無關終局，所以三聖即便有能力拯救，也不會將力量‘浪費’在這種小事之上。沒有跳出原初可能性的強者么，只能選擇自救。要麼則是索性直接離去。”

李凡微微搖頭：“說起來，也不知道那位天羅帝的計劃究竟是什麼。徹底解決道湮之劫，整個仙界再超脫……”

之前李凡即便是想想，都想不到可能的方法。

不過在閱讀了完整的山海寓言后，李凡卻是找到了一種可能。

誕生於海、屹立於山，則能超脫山海。

若此理論正確的話，那麼只要尋找到如長生、還真般的【山海大道】，將其與仙界相融。

那麼就有可能使其整體超脫于山海之外。

自然就不必再受道湮之劫的困擾了。

但這也只是理論。

山海之外，似乎另有大恐怖。寓言中那第一位由海連山的生靈，在山海之道相融、看向山海之外后的結局，就證明了這其中存在莫大的危險。

“即便能成，恐怕下場也不會比被道湮之劫吞沒好到多少。”

對於天羅帝以及仙界最終的結局，李凡心中還是有點好奇的。只可惜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一切早已經註定、查無可查。

“或許沿着時光長河，再逆流而上，就能發現更多的線索。但卻意義不大。”

李凡收斂神思，凝神望着前方初代仙軀，將其靈智激發。

初代睜開雙眼，在經歷了片刻的迷茫之後，很快就弄清楚了現狀。對着李凡行了一禮。

而李凡則是藉助初代的身軀，觀察着玄黃界外的道湮之劫狀況。

“嗯，比起萬年之後，還是要穩固了不少。”

“初代化凡前所擔心的大廈終傾的局面，並沒有發生。應該是仙墟之下，埋葬的上一任飢仙之骨在默默支撐的原因。”

查看了片刻后，李凡收回了目光。

現在他還暫時沒有招惹飢仙的打算。

過去，他行事可肆無忌憚、一言不合就舉手滅世。反正有還真給他托底。但現在不行。

有了這具仙軀，再輔以仙陣的話，想要捉拿飢仙，應該問題不大。

但李凡無法保證，在雙方交手的同時，還能安穩護住玄黃界的安全。

若是玄黃遭創，他在這段時空辛辛苦苦打下的錨點全都毀壞。到時候別說擒拿飢仙了，恐怕自身都難保。

“待在仙墟邊上，還是有點太危險了。”

“接下來，得想個方法，先將玄黃界安全轉移。”

李凡之前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微一思忖，心中計劃便已經成型。

“這個時代，十宗尚有一定的統治力。其中涉及些許瑣事，大可交給他們去做。”

“不過，在此之前……”

李凡心中一動，瞬間取得了初代仙軀的控制權。

身形一閃，離開了天地之根空間。來到了釣魚池所在山丘之旁。

矗立空中，凝望着下方地底。

“依然有若木生機維繫。”

“是不是，就說明，這裏仍然有一位泰天帝存在？”

李凡眼神微凝，做足了戒備，緩步走進了地下村落之中。

跟萬年之後所見，幾乎一致。

似乎時光在這小村落中被凍結了一般。

不過當李凡按照記憶，來到泰天帝藏身的那幅畫前時，腳步卻不由頓住。

畫，依然還是那副畫。

幼年玄天王，以及他的青梅竹馬，還有山村的諸多幼童。俱在畫中。

卻唯獨少了一位躺着休息的老者！

“消失了。”一瞬間，李凡心中竟有些悵然若失。

以及摻雜着少許的如釋重負。

原本泰天帝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就連那隻逆行舟，也都消失不見。

但被玄天王秘法操控所吸收的生機，卻依舊孜孜不倦的灌輸供養着這副畫卷。

沒有了泰天帝，所有的生機全都被它單獨吸收。

因而這副畫竟產生了頗為玄妙的變化。李凡耳邊，似乎傳來了昔日軒轅宏跟他青梅竹馬嬉戲的聲音。

甚至畫中兩位幼童，似乎還察覺到了畫外李凡的靠近。

緩緩朝着李凡撇來目光。

見到如此詭異一幕，李凡不禁想到了軒轅宏後人一族的遭遇。

沉吟片刻，李凡暫時先將這副畫卷收起。

隔絕了畫中人的窺探后，他先思索起泰天帝的消失一事。

“看來，掌握了逆行之道，於時光長河中逆流而上后。無論在河流的哪個地方隕落，其他時間節點的存在，也會共通消失。”

似乎有些難以理解。

不過李凡聯想到自己穿梭於時光長河時的所經歷種種，慢慢就有明白過來。

“原本，我只是長河中一滴水，只能隨波逐流。”

“但當我有了逆行能力之後，沿着長河逆流而上，便在長河中形成了一條線。”

“這一線，才是我如今的完整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現在已經成為了跟時光長河類似的生命體。”

“只不過，如今我的主意識被困在了長河的這段時空之中，無法窺見我身體其他部分的遭遇。就像是五感被封閉一般。”

“這也是我，逆行之道只是剛剛入門所致。若是此道大成，當能躍於河上，自身在長河中所有經歷，全都瞭然於胸……”

隨着李凡呆立在泰天帝消失之處，腦海中諸多領悟浮現。

他體內原本已經破碎不堪的逆行舟，竟開始了緩慢的復原。

即便修復的速度很慢，但相較之前完全沒有自我修復的狀態，已經是質變了。

“一般來講，掌握了逆行之道后，尋常方法是無法將其殺死的。”

“死的只是長河中的一個水滴。只要長河依舊，水滴成線，則不死不滅。”

“除非長河本身的沖刷，將自我意識同化。還有道湮之劫，將整段時空吞沒。亦或者泰天帝那樣，主動自我放棄自己的性命。”

直到此刻，李凡才知道泰天帝為了幫助自己悟道，究竟付出了什麼樣的犧牲。

的確，泰天帝因為過度的逆行，身軀、神魂皆已經腐朽。只留下一縷殘影苟活。

但這並不意味着他沒有完全復原的機會。

甚至都無需守丘公那樣的山海大道出手相救。只需被道湮之劫吞噬阻斷的時光長河，再度恢復暢通。

上游的“水流”再度灌溉而下，那麼泰天帝立刻就能恢復到上一段時間中的巔峰狀態。

雖然這看上去，似乎比山海大道出手拯救還要難達成。實則不然。

因為並非是整條時光長河的貫通才能拯救，而是只需要跟上一段時空的聯通。

守丘公既然都能橫渡永寂虛界，那麼將泰天帝殘影攜帶着前往上一段時空，就能輕易救活他。

反正向古的星火傳遞拯救計劃一直在進行，只不過是順路的事情。

甚至，就算沒有人願意幫助做這件事。泰天帝什麼也不用做。他只需耐心的苟活、等待着。

直到時光長河，再度貫通的那一天。

若是將視角放的長遠一些，整個山海塵世的結局無非兩種。

要麼徹底相融于山海，被道湮之劫吞沒。

要麼山海間生靈星火自救成功。

若是前者，反正所有生靈的下場都是一樣。死便死了。若是後者，泰天帝自然就能復活。

“泰天帝，定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可他偏偏，放棄了這個機會。”

李凡眯着眼，回想着泰天帝消失前的頓悟之語。

“苟活此處，已經無甚意義。索性今日就將我所感悟，逆行之道，傳授給你！”

“若有一日，能代我前去永寂虛界助力，便不枉我今日之犧牲！”

泰天帝那毅然決然的神情，彷彿歷歷在目。

李凡連連搖頭：“雖說救我一命，可還是難以理解。”

“就此放棄唯一、卻十分穩定的生機么……”

“若是日後，當長河重新貫通。或許會有其他時空新的泰天帝重新出現。但是在這段時空裏所經歷不斷回溯救世的那一位，卻是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這一位，對我有傳道救命之恩。其他的么，彼泰天帝、非此泰天帝也。”

“或許，整個山海之間，唯一能將其復原的方法，就是【還真】了。”李凡忽的心中一動。

但他的真假之變領悟，如今就連完全恢復自身巔峰修為都困難。

更遑論無中生有，創造出一位已經完全湮滅的仙帝了。

李凡無奈，遂暫時放棄了此念頭。

鄭重的將此處地下村落用仙陣完全封閉起來，李凡離開地底后，本能的朝着不遠處的釣魚池望去。

這個時間點，釣魚池外還沒有道觀建造。

只是孤零零的一汪池水，平靜躺在山間。恐怕任誰也不會想到，就是這麼看似普通的池水，竟會涉及到無名境界的存在。

“甚至要超過無名境界。”

“畢竟泰天帝可是以【山海漁場】之名稱呼的。”

哪怕此刻是操縱仙軀，李凡也沒有靠近。只是遠遠觀望。

“既有山海漁場，釣魚池聯通的就並非單一可能性。而是建造打通了整個上方山……”

“當真是好手筆。這背後的釣仙，最起碼也是超脫境界的強者了。就是不知道，能否做到跟守丘公一般，橫渡永寂虛界。”

不過李凡忽然想到，除了當初石板試圖領悟釣之道、而後突然被吸走之外。似乎玄天王也是消失在了這釣魚池中。

“能有這番‘閑情雅緻’垂釣的，應該還處在本段時空之內。還沒有達到能夠橫渡永寂的程度。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是現在的我能夠招惹的。”

李凡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哪怕身負還真庇佑，李凡也是對釣魚池及其背後的存在避之不及。更別提現在只有一片逆行木板防身的情況了。

“不急。遲早是要面對這位【垂釣仙】的。”

李凡將心中諸多情緒壓下，返回了天地之根空間內。

將畫卷交給了本尊。

本尊徐徐將畫卷展開，幾乎是瞬間，就跟畫中幼時玄天王四目相對。

似乎對方早就預料到，畫外有人一般。

李凡也不吃驚，沒有了內里的泰天帝，他還不至於被區區一幅畫給嚇到。

無視幼時軒轅宏窺探的目光，李凡仔細傾聽着，耳邊傳來的窸窸窣窣的響聲。

“果然，跟我此前聽到，來自軒轅一族血脈中、宛若詛咒的魔音如出一轍。只不過更加清晰。”

“是玄天王想要通過這種方法，來傳達什麼么？”

如果說真仙篆字，是以字銘道。

那麼這魔音則是以音律描繪道途。

以音繪道者，原初可能性中，李凡只在大法師身上見到過。

其他真仙，大多遵從銘道仙道途。

“看來，或許這玄音之道，並非來自原初。而是來自另外的可能性，玄天王消失后所在。”

“大法師，師從三聖。三聖本就存在於諸多可能性中，倒也可以理解。”

李凡試圖解析這段玄天王所傳音律。

三道相融時，他曾身與山海相合。

如今對於山海間大道，領悟起來，要比以往容易太多。

況且過去他的悟性就不弱。

不過多時，便大致有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