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喜合歡圖,又憶他日情

隨喜合歡圖,又憶他日情

太陽升到樹梢頭的時候,綉樓的姐姐讓我帶她徑直來到了張公子的屋前。

“咚咚咚。”我忐忑的敲了門,因為我不知道張公子這個時間睡醒了沒,我瞅瞅身後的綉娘姐姐,這個時間來都來了還是敲門吧。

“咚咚咚。”回過頭來,我又敲了兩下。心裏還是特別不自在,擔心着一會挨了罵該怎麼樣,畫沒畫成先得罪個人,這樣就不好了,母親知道了又該來給人賠禮了,我自己還得挨罵。

可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於是我又厚着臉皮敲了敲門。

“咚咚咚。”“張……張公子起了嗎?靜月樓的綉娘姐姐來買你的畫了。”

“張……”我話還沒說完,門就開了。我有點猝不及防的尷尬,“張公子,綉娘姐姐來你這買畫了,你答應我的……要……要給我畫合歡樹的圖。”

張公子倒是沒有局促,沒有尷尬,沒有覺得我唐突,反而像早知道我要來似的。

“小姑娘,我早起了,就知道你這幾天要來,只是沒想到才一晚上功夫你就辦到了。”張公子往我身後看了看綉娘姐姐,招呼我進屋,然後向綉娘姐姐走過去。

“姑娘早晨到此,可是聽那丫頭說我想讓姑娘在我這挑幾幅看得上的畫買走?”

“公子有禮,昨天那小姑娘到我綉樓已經道明緣由,摘了一宿綉線也算有誠意,值得我與她來公子處走一趟。”

“其實,我就想跟她開個玩笑,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把姑娘請來了,請姑娘屋裏坐坐。”

“要是她請不到我來此,公子也會幫她?”綉娘姐姐看着張公子的眼睛有點生氣的質問張公子。

“當然了,只要她再登門和我念叨一次,這丫頭面善,我一開始就想幫她了。”

“如今姑娘來了,何不來看看我的字畫?有看的上眼的我贈與姑娘兩幅。”

“算你是個好人,以後可不敢這樣難為人。”

“該罰,該罰,以後可不敢再和這麼單純的丫頭開玩笑。”

張公子佯裝打了自己的臉兩下。“公子這是做什麼?”我着急的跑過去想攔住公子的手。

“別管他,他想幫你,還故意讓你去請姐姐來,活該。”綉娘姐姐有點生氣,還有點傲慢。

“姐姐這是為我生氣了,無妨,我也不知公子是這麼好的人。

以後熟了,他讓我去請你,我也是不為他去的。”我有點釋然,原來張公子是會幫我的,我的困難就能夠解決了,姐姐這旁敲側擊的話,又讓我覺得十分好笑。“

你請的這姐姐,不僅刺繡技藝超群,這教訓起人來也是勝人一籌。”

“我的字畫都在這裏,姑娘不妨挑兩幅,久聞姑娘刺繡一流,這畫畫寫字也是精通的,還望姑娘指點一二。”

綉娘姐姐拿起一幅字,“冬風冷月一人回,百花百酒無處歸。料得來年春起時,不猜孤盞兩相偎”

“公子好心情,一人孤居卻不求成雙。有此心境,自然是令人感到如沐和風細雨。雅緻而不強求。”

“姑娘能懂我心,實屬幸運,得一知己,千里難尋,想必姑娘心境也是如此才能體會的如此明白。”

“高樓處處寒,披錦衣,不勝風雪涼。迴轉處,無人,年年掛燈籠。”

“好詞,姑娘不怕高樓孤寂寒冷,自己陪伴自己的心,也是聖潔,張某自愧不如。”

“美人兮,下馬處。君勝歸兮,得紅衣。美人見不語兮,君卻思。”“公子與姐姐既然志趣相投,又惺惺相惜,何不湊成佳偶,也能羨煞旁人。”聽到我撮合,綉娘姐姐臉紅了,扭過頭看向別的字畫,便不做聲。張公子接過話來,“你請來的這姐姐貌比荷花,才比詩仙,我要是與她相好,我還得努力一些,不能怠慢了。”“想的美,公子答應的畫何時開始畫,我也好見識見識。”

“等我鋪紙。”張公子準備好紙和墨便開始作畫,我靜靜的看着,只覺得這鬼斧神工。

兩課纏繞生長的合歡樹像長在紙上。綉娘姐姐也看的出神,想誇讚張公子幾句卻害怕打擾他。

畫這幅畫只用了一個時辰,張公子還特意拿了一個錦盒把畫裝好,說是讓我體體面面的。

送走了綉娘姐姐,我又跟張公子道了謝。已經是小晌午了,我小心翼翼的抱着畫,一刻鐘的回家路程硬是走了小半個時辰。

“母親,我回來了。您不用擔心李老闆女兒大婚之日的禮物了。”

“給你看……母親。”織布機吱吱嘎嘎的聲音在響,我急急忙忙的推開門,“母親,禮物有了。”

抬眼便看見母親那黑黑的眼圈,和焦急的眼光。

“這一宿又死哪去了,是暈在外頭了?街坊鄰居我挨個問了個遍也沒尋得住你,還學會夜不歸宿了。你要是到晌午還不回來,我就準備報官了。我女兒那麼懂事,是不會亂來的。我就想等等看。”

“是啊,感謝母親相信我。我去找禮物了。”

我把我得到這幅畫的經過和母親細細講述了一番,母親沒有追究我的夜不歸宿了,反而感激我為了我一家的面子禮數想盡辦法,只是告訴我這樣的事千千萬萬不可再為,母親心裏也是對綉娘姐姐和張公子感激不盡。

4月十八,李老闆女兒的大婚之日。

我和母親作為女方邀請的賓客拿着請柬和合歡圖來到了舉辦喜宴的酒樓,李老闆不能來,我和媽媽把裝着合歡圖的錦盒交給了負責收禮物的管家,管家喊了一嗓子,“女方賓客天夫人及其女到訪,送百年好合,合歡樹圖一幅,您裏邊請。”

我和母親準備了好久就為了這一嗓子,我心裏別提多欣喜和滿足。

入了座,正午12點,兩位新人出場,典儀官開始念誓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新娘子這扎眼的紅衣令我羨慕至極,眼睛裏難以掩飾少女的一種期待,一種幻想和好奇。

看着看着,我眼前一白,茫茫的耀眼白光里朝我走來一個男人,他呼喚着一個名字“月嵐。”“月嵐……月嵐……”我聽得很清楚,“月嵐。”

我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卻感覺這名字“月嵐”是在叫我,我就是月嵐,我就是月嵐,這名字是我的,呼喚我的聲音也很熟悉,很親近,感覺是愛了幾千年那麼熟悉,那麼習慣。

我想去回答,回答一句我在這兒。

“月嵐,嫁給我好嗎?月嵐,我哪做得還不夠,為什麼不答應我?”

“月嵐,嫁給我。月嵐,嫁我。”男人的聲音從祈求變成要求,從要求變成傷心與無奈,男人最後哭了。

我奔向他,去拉住他伸出來的手,大聲的想喊出來“我願意,我現在就嫁給你。”

“你不要哭,不要傷心。”

“我嫁給你,我答應你。”

可是我的聲音太微弱了,他聽不見,我拼盡全力去抓他的手,他卻離我越來越遠,漸漸地他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呼喚聲一點點聽不見了,他最後變成了一個光點消失在白茫茫的光里。我心痛和着急到了極點,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天瑤……”母親眼睜睜的看着我頭磕在了桌子上,想喊我的名字,卻因為怕擾亂酒席,慌亂中用手捂住了她自己的嘴,下一秒,母親急急忙忙的扶起昏迷的我就悄悄出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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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不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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