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朋友
同樣陰沉的氣氛，森冷的環境，空氣中飄蕩着若有似無的白霧，給這個小宅填上一層陰氣。
白霧之中有不少虛影浮現，狀若惡鬼在不停扭曲，無聲咆哮，煞是駭人。
不過李念早就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虛像而已，更何況經歷過兩次之後他早就習以為常，當下不再理會而是全力去尋找王欣。
根據以往的經驗，李念很快找到王欣，然而讓李念感到吃驚的是，王欣並非如同李念想像中被鬼物困住，而是在一件小屋子裏寫着毛筆字，旁邊的鬼物都安靜的看着。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李念大吃一驚。不管是小胖子和王大成，無不是受到了鬼物的困擾，被折磨得人模鬼樣。王大成雖然情況要好得多，但也遭受着各種困擾。
在李念看來，這王欣之所以長睡不醒，大概是被夢魘困在其中，也就是傳說中的失了魂兒。然而目前看來，情況似乎並非他想像那樣？
李念的進入顯然驚動了小女孩，然而小女孩肩膀動了動，卻沒有轉過身來。她手上的毛筆在紙上輕划，寫出一個又一個清秀的字跡。寫完之後她才轉過身來，果然是王欣。
“你是誰。”王欣的聲音很空靈，她眼神清澈，相貌清秀。也許是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皮膚很白皙，有種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的柔弱感。
“你是王欣吧。”李念雖然確認她的身份，卻還是問了一句，然後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見那些鬼物靜靜的看着他，無悲無喜，一如王欣一般空明，“我是受你親戚的邀請進來找你，不過現在看來，你似乎不需要。”李念用手向周圍指了指。
“我親戚？”王欣歪着頭想了想，目光跟隨着李念在那些鬼物身上走了一圈，“它們是我朋友。”她淡淡說道。
“朋友？”李念渾身震了一下，忍不住脫口而出。
“怎麼了？”王欣扭頭望他，李念只是搖頭，於是她自顧自說道，“我不想出去，你回去吧。”
“可是很多人在擔心你。”李念勸道，他大概能夠猜出王欣的情況了。
“關心，他們關心過我嗎。”王欣淡淡說道，那柔弱的姿態讓人更是憐惜，李念忍不住說道，“很多人都很關心你啊。”
王欣只是搖頭，“外面有什麼好的，大家都欺負我，都不想跟我玩。我不想出去。”李念默然。
如果說他之前還不清楚王欣的情況的話，那麼他現在大概能夠猜出一些了。他又勸了一番，王欣執意不肯，李念注意到那些鬼物眼神開始變得狂暴起來，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敵意，知道自己引起了王欣的反感，連忙退出夢境之中。
夢境外，李念的眼皮眨了眨，醒了過來。
“完了嗎？”大叔忍不住衝上來問道。一旁的王大成則是穩重了許多，不過眼神中依舊充滿期盼。
李念在他們身上掃過，搖搖頭。兩人俱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她平時表現怎麼樣？”李念沒有理會他們失望的表情，指着床上的小姑娘向兩人問道。大叔經歷了從期待到失望的過程心情很是沮喪，他雖然不太相信李念能夠解決王欣的問題，卻也抱有了一絲期望。
如今期望破碎，他顯得很是頹唐，連帶着連李念的話也沒有立即回答。倒是王大成了解李念的能力，見李念問話，連忙回答他的疑問。
“我姑姑平時，沒什麼表現，就是愛睡覺，醒了的時候就喜歡對着青山發獃，要不就是練練書法。”
“書法？”李念掃到卧室里掛着的王欣寫的毛筆字，確實很不錯。“那麼她有沒有異於常人的地方，和村裡其他人的關係怎麼樣？”李念繼續問道。
“這……”王大成遲疑了一下，這時候旁邊的大叔接過了話，“欣兒她從小能夠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叔……”王大成看向大叔，卻見大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恢復過來。“我沒事。”他向王大成搖搖手說道，“你問這些，是因為欣兒還有治嗎？”大叔盯着李念，一臉認真。
李念認真思考了一下，確定有七層把握之後，方才點點頭。看到李念點頭，大叔舒了一口氣，“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
“看到奇奇怪怪的東西，那是什麼？”李念好奇的問道，說到這個東西，那大叔和王大成面面相覷一番，方才由大叔艱難的吐了出來，“髒東西。”
李念心中瞭然，難怪王欣不怕那些幻象，難怪那個夢境如此與眾不同。“所以，她和村裏的其他小孩關係也不怎麼樣了？”李念繼續問道，兩人俱都點點頭。
這也很好解釋，異於常人的人總是會受到其他人的排斥和恐懼，尤其是在農村中，從小接受鬼神文化的思想，能夠看到髒東西的人會被認為是不幹凈的人。
尤其是小孩，他們什麼都不懂，但在大人們的耳讀目染會覺得這樣的人“不幹凈”，“不能交往”，在這樣的環境下自然會傷害到少女那敏感而柔弱的內心。
難怪王欣寧願呆在那個空間裏面也不願意走出來，恐怕對於她來說，那樣一個冷寂的空間才是她的家吧。沒有外人的嘲笑，沒有異樣的眼光，沒有閑言碎語。
想到這裏，李念心中不由一沉，對於一個少女來說，這樣的負擔實在是太沉重，太沉重了。
“她的父母呢。”李念問道。
“很忙，他們在中海和帝都都開設有公司，根本無暇分身，這次為了治療她的病跑到法國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王大成嘆了一口氣說道，他想到了自己當初為王胖子四處奔走時候的場景，觸景傷情，不由有些唏噓。
都是做父母的，彼此更能了解對方的心情。
李念搖搖頭，所謂得到多少就要失去多少，富家子弟在外人眼中耀眼無比，然而在這一層一層的光環之下，他們到底失去了多少東西，沒有人能夠明白。
“我了解了。”李念點點頭，“給我找一張床，這次我可能會比較久點。”
“難道……”大叔看到李念一臉認真的模樣，眼中有些驚喜。不等李念再次開口，連忙下去拿東西，不一會兒就和王大成抬着一張小床快步走了進來。
躺在小床上，又吩咐了兩人一些注意事項，李念再次進入夢境之中。
還是相同的場地，不過這次不似上次那麼陰森，一群鬼影聚集在一起，居然在那裏做遊戲。李念隔着一條走廊的距離，看着在那裏做遊戲的王欣一臉天真爛漫，李念也是心中舒暢。這才是一個正常十三歲女孩應有的表情。
王欣對夢境的感知很敏感，李念一進入夢境之中就立馬被她發覺。她身子一動，向李念方向看過來。
“又是你。”王欣一臉警惕的盯着李念，那眼神就像是小白兔在防着大灰狼一樣。“我說過了，我不回去。”隨着她的話語落下，四周拉着圈子做着遊戲的餓魂們也紛紛轉過身，對着李念發出警告性的咆哮。
“別擔心，我不是來帶你出去的。”李念安撫着王欣的情緒，這是在夢魘空間中，即便李念有能力，在遭受夢境圍攻的時候也很難討得了好。
情況輕一點的就像《盜夢空間》裏的男主迷失在紊亂深層次夢境之中，分不清現實虛假。最嚴重的，就是在夢境中被殺死，現實中成為腦死亡狀態。
這就是夢魘的威力。
“是嗎。”王欣狐疑的打量着李念，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語。李念並未糾纏在這個話題上，而是向著四周看了看，“你和它們玩兒遊戲？”
王欣內心對李念很是警惕，然而畢竟只是一個在山村裡長大的十三歲少女，並沒有城裏人那麼複雜的心思。見李念長相清秀，不像是壞人的樣子。最重要的是，王欣從小就能夠感覺出別人對她的態度，她能夠感受到，李念對她並沒有惡意。
“嗯，它們都是我朋友。”王欣點點頭，說到那些餓魂，王欣臉上居然浮現出微笑，好似那並不讓人恐懼，而是親切可愛的小動物一樣。
朋友……李念心中一震，或許對年幼的王欣來說，這些不會罵她，不會排斥她，不會用異樣眼光看她的鬼物，才是好朋友吧。
李念搖搖頭，將心中紊亂的思緒拋飛出去，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那麼，我能夠加入你們嗎。”
王欣歪着頭打量着李念，見李念一臉誠懇，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可以，不過你不能欺負我的朋友。”王欣不放心的說道。
李念臉上一笑，點點頭，“那是當然。”
夢境之外，王大成和大叔一臉緊張的看着熟睡中的李念和王欣，尤其是大叔，左右邁着步子，心情緊張。
雖然李念告訴過他們，這一睡恐怕要睡個一兩天，然而大叔全然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他不顧王大成的勸阻，執意守在這裏，望着床上的王欣不斷叨念着，好像下一刻她就會睜開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