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以才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魑魅魍魎，百鬼夜行。

往日平靜少有波瀾的大地上，今夜卻顯得如此的熱情。

穿着睡衣的金髮少女赤手空拳地縱橫在人影憧憧的怪潮之中，夾雜銀色，墨汁一般的液裝陰影不斷地從她拳掌下破碎的怪物的身軀中四濺而出，卻沒有半分能覆上她睡衣的粉紅。

無形的立場如衣物更如甲胄護衛了她看似薄弱的身軀，是以身材纖細的少女才能輕易地做到這種往往只出現在漫畫之中的無雙勇武，甚至是猶有過之。

畢竟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少女而已，頂多經過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鍛煉。

雖然這迎戰的只有她一個人，但卻像是她一個人包圍了所有的怪物，哪怕是在兼顧守護身後工坊的任務的同時仍然能夠做到遊刃有餘。

雙方的戰鬥力差距遠比外表的差距更大，懸殊的力量對比帶來的是堪稱一面倒的割草式戰況，而隨着未來堪稱勢不可擋的腳步，她身後被鎖鏈捆縛、有着『虛無之女』之名的巨大幻形兜帽下的陰影中也同時亮起兩點紫色的光芒，緊抿的嘴唇張開一個誘人的弧度。

像是要在耳邊細語般，輕輕地吐息。

但她呼出的卻並非醉人的嗓音，而是漆黑的死光。

死亡的光亮閃動的瞬間就已經掃過大片的目標，僅僅持續了片刻，看起來就像是各種各樣的物品被奇特的力量混合而成的怪物們哀嚎半聲，就完全地消失在虛無之中。而在重新抿起了嘴唇的巨大幻形的下方，少女滿面微笑，以絕不屬於她這個年歲的少年人的精湛戰鬥技巧縱橫於怪物群落之中。

那颯爽的身姿甚至有些讓人覺得害怕。

——但是，這又何妨？

捏死螞蟻會讓她產生負罪感，但是打倒怪物則不會，因為她始終是明白自己是為了什麼才主動走入了這場戰鬥。

短短的半分鐘之內，輕而易舉地掃滅了近百隻體型不一的小怪物的少女心中，有的只有一種擠壓泡泡紙般的暢快感。

隨手把一隻看起來像長着手腳的冰箱、腦袋卻是貼着的彩紙的怪物打碎成漫天的黑色液滴，未來視線不斷地掃向如潮水般不斷湧來的怪物群中那些體型更為明顯的對象，同時低聲感嘆道：

「果然，還是為別人做些什麼才能感到安心呀。」

自從有記憶起，朝日奈未來就一直能在夢中看到這個荒蕪灰暗的世界。

但直到十歲那年遇見自己的師傅之前，她就只能一直作為旁觀者，在夢中不斷地觀察這個稀奇古怪的地方。

從一開始的奇怪、害怕，到接受、習慣，實際上也沒有花上多少的時間，任誰每天夜裏都能看到這樣的這個地方卻不會影響到正常的生活、並且能夠不斷地在戰鬥中戰而勝之，也總有一天是會習以為常。

只不過，她終究知道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這份難以在現實之中抒發的力量，這顆因為渴望着什麼而不斷地起伏的心靈，還有此時不斷地被她的雙手摧毀的怪物，就是再現實不過的佐證。

虛無之女再度張開紅唇，呼吸出死亡的微光，以驚濤駭浪般的力量不斷的掃滅着湧來的怪物。她身上看不到力量的消耗，也沒有精準度的變化，從始至終都高效而穩定地清除着這些可能會成為未來朋友的威脅的敵人，更是在不斷地沐浴那些出現又消散的黑液時，遙遠地從身體中喚起更多的硬幣碰撞聲。

伴隨着激昂的心意、或者說『慾望』……她仍在成長。

個、十、百……不知疲倦的幻形以更甚於怪物出現的速度粉碎着無處不在的敵意，未來正是因為有着這樣清晰而強烈的自我認知，才能夠輕易地在理子的面前說出「我來保護大家！」這種話來。

第一年，虛無之女還只是未來腳下的陰影，僅讓她在對付怪物時能勉強揮動遲緩的拳腳。

第三年，她已經能化出更多的影子，可以如全新的手臂一般地替自己抓住那些襲來的敵人。

，身為主人的未來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掌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虛無之女也能夠以如今的形態獨立顯現，視線所及之處再也沒有能夠阻擋她們的存在。

——就像往日那樣，此時朝日奈未來握緊了拳頭。

前方根本無一合之敵！

金髮少女颯爽的身姿宛若疾馳的弓矢，凌厲的來回往複於晦暗之間，將襲來的怪物撞得粉碎。恐怕現在就算是開一輛泥頭車過來，也做不到她這邊高效的往生快遞速度，與其說她是在七進七出，不如說是開了繪畫工具拿着橡皮擦哪裏不爽點哪裏，就差來一個「蓋——亞——」變身直接地動山搖放個煙花了。

所謂的保護，就是將敵人掃滅殆盡。

金色的髮絲在擴散的波紋中輕盈的舞動，有如明媚的晨光，凜冽的氣概更像是正午的日陽，讓人難以直視其傲然的光輝。

虛無之女的輔助下，久違地大展身手的未來很快就粉碎了視野中絕大多數可見的威脅，以自己的「道理」在這灰暗的色彩中開闢出了一條塗滿了她的光芒的道路。

怪物已經不再重複增加，就像是她生生用一雙拳頭打斷了湧出潮水的源頭。但接着，在顫動不休的空間中，她清楚地看到了目前為止唯一一隻沒有被自己隨手一擊破壞的敵人顯現的過程。

多重怪物的聚合、前所未見的新的存在……換而言之，在這她所知甚詳的世界裏面，她並不曾了解過的隱秘正第一次顯露在她的眼前。

她睥睨着前方僅剩的最後之敵，只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忽然在消盡的噪聲中聽見了那模樣仍然難以形容的怪物開口，竟然是非常清晰的聲音：

「你，虛無……為什麼要保護人類？」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睜大紫色雙瞳，在這老套的故事結尾處，未來平靜地揮出了自己早已蓄勢待發的第二拳。

虛無之女不知何時掙開了鎖鏈的右臂同步砸下，緊隨其後，吞沒掉了被少女的拳頭碾碎為扭曲灰影的敵人最後的存在。

「即使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會不會突然死掉，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應該去往何處……只要有溫暖的床鋪和能夠再次相見的友人，每天三餐吃飽，我就能夠滿足。」

鬆開了自己握得太久而變得有些僵硬的拳頭，未來對自己說道：「但明明是舉手之勞卻視若無睹的話，總有一天會追悔莫及。」

所以才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不想讓自己後悔，僅此而已。

……

……

PS：這確實算是老套的青春戀愛向東京流故事開局吧？（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