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了城內，誰知這二人居然不是去住客棧，而是到了一處民居門口敲了五下，兩短兩長一短。最後那一聲要不是在這黑夜中四處寂靜，幾乎是聽不到的。
只是那五聲聲響一過，門立馬打開了，一個身着紅褐色、滿頭白髮的老嫗走了出來，“小姐這是怎麼才回來，讓老奴擔心死了！”那小姐只是笑了笑，便和小碧進了屋。
無機眼光閃了閃，心道就這主僕的戰鬥力，加上無法無天的性子，您還擔心啥？您還是擔心擔心這無西城被殺得片甲不留吧！
忽然她眼睛一轉，迎兩人進去后“咦，這是哪裏來的臭道士？又臟又臭又丑！走走走！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唔。。。”他本想說幾句，可是忽然想起自己應該是被“毒啞了！”所以只是發出嗚嗚的聲音。
這個時候小碧忽然折返回來，從門內鑽出一顆腦袋，沖老嫗擠眉弄眼的道：“何姑姑，這是小姐新收的。。。嗯。。。應該算是寵物吧。你讓人帶他下去‘好好‘收拾他一下，明天小姐還要帶他出門呢！”
“嗚嗚。。。嗚嗚嗚。。。”
無機憤憤的在心裏道：“你才是寵物，你全家才是寵物！”
那開門老嫗嫌棄的看着他：“挑寵物也挑個好看的啊！瞧這臉丑的哦！簡直人神共憤了！”無機抬眼正要“嗚嗚”的頂回去。卻發現這個老嫗雖然灰發佈衣，白髮如雪，但是容色卻是出奇的好。
無機看了一眼，心中警鈴大盛！不好，這是掉狼窩了吧！
這老嫗分明不是別人，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惡名盛傳的魔門四護法之一的泣血觀音何若琳！
而他為什麼能知道這老嫗就是泣血觀音，還是多虧二十年前他出門歷練的師兄暗戀剛剛墜入魔門的泣血觀音。從而自己臨摹了一副她的畫像掛在房中日日觀看。他也就那麼機緣巧合的看過幾回。
那那個被叫做“小姐”的女子身份，可曉而知！
無機眼珠子亂轉，他要儘快想辦法從這逃了出去。可是誰知忽然背上被人一拍，他就無法動彈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無機心裏在咆哮着，他明明易了容，甚至通過易經改變了自己的身高形態。穴位也對應的改變了。那泣血觀音是怎麼知道的？
前面那老嫗忽然慢慢在他面前直起了身子，“易容易到祖宗家來了？就你這易容本事，跟誰學的？”
無機無法，只能“嗚嗚”的聲音表示自己無法說話。
“得！”那泣血觀音手一揮，無機感覺自己能動了，可是立馬覺察到了內息阻塞。這是，在不意之間就給自己下藥了？怎麼下的？下藥手法是什麼？
“小姐身上是沒有毒藥的，你少裝了。我看啊，小姐明明就是一眼看破了你的偽裝，貪玩故意帶你回來抓弄你的。你去東耳房給我洗乾淨去了易容，今晚太晚了，明天再來見小姐。”
老嫗說完就往內廷走，走了兩步然後又回頭，“對了，不要想着跑。否則，你會後悔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無機一面作揖一面可憐兮兮的往剛剛指的東耳房走，忽然發現這東耳房就是挨着外牆的。翻過去就是街道了。
於是無機忽然一躍，身上敏捷的正要翻過牆頭。
忽然不知道哪裏來的一掌過來，他避之不及，被一掌打落進了院子，掉在了三個人面前。
那小姐攤着手，沖兩個人道：“給錢！”
小碧和那何若琳無可奈何的掏出了口袋了的錢袋子。她抓在手上搖了兩下，“四鳳，還有你的！”
黑暗中不知道哪裏飛來一個錢袋子，她輕鬆的抓住然後搖了搖，似乎聽到了裏面銀子的響聲。然後低頭看被打得動彈不得的無機。“哎呀無機小道士，你替我賺了一百五十兩哦！”說著她打開一個錢袋子，從裏面摳摳搜搜的翻了半天，總算找到了一角一兩左右的銀子，“喏，這是你應得的！你看你，下午才一共十五個銅板，剛剛卜卦花了十一個銅板。現在一下子就有了一兩銀子。你說你是不是賺翻了？”
無機捂着受傷的胸口不說話，心裏早已經暴跳如雷：“妖女！妖女！”
小碧看她一臉的財迷簡直忍受不住了，“小姐，好歹公子也是一方霸主足以富可敵國，您這搶奴才們這區區五十兩銀子作甚？”
“哥哥的是哥哥是，我的是我的呀！哥哥給的，哪有我自己賺的香啊！四鳳，給我買點宵夜回來！銀子回頭給你！”
黑暗中有人默默的“嗯！”了一聲，然後悄無聲息。
那小姐拿着三個錢袋子，蹦蹦跳跳的回了主屋。
小碧和何若琳兩人蹲下來看了一眼無機：“你怎麼那麼不長進啊！說了不讓你跑你還偏跑！”
“我看他是蠢！”泣血觀音道。
“對對對，就是蠢！”小碧回應道。“還連累我虧了五十兩銀子！何姑姑，我今年的俸銀都沒了。”
“下回跟小姐打賭再贏回來就好了。”
兩個人邊說邊罵罵咧咧的走了。
還躺在地上胸口疼得無法動彈的無機喊道：“喂！你們兩個靠着老子賺了錢的女人，好歹把我扶起來啊！”
沒人理他！
地上又硬又冷，胸口又疼。
無機感覺兩眼發黑，自己這一路小心謹慎，從下山到之前一直好好的，從未出過任何差錯。怎麼就在陰溝里翻了船呢？
這個時候極輕的落地聲，是剛剛那個四鳳的暗衛回來了。他連忙喊道：“四護衛，勞煩把我扶起來一下，謝謝謝謝。”
可是那修長的身影直徑的穿過了他往中庭去了，空中還傳來一句：“蠢！”
無機剛剛求助的小手手頓時停在了半空中，“你們都不是人！嗚嗚嗚，師父，弟子被人欺負了！師父啊！”
他嚎啕大哭才兩句，遠處傳來何若琳冷冰冰的話：“你再嚎老子就直接把你毒啞了！”
被打傷不能動，扶都沒人扶，哭都不能哭。
嗚嗚嗚，師父，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我要回山！
而這個時候無西城另外一處的大宅內，正派的六大派拈花派幫主姚瓊華，巨浪幫幫主秦書、崆峒派幫主溫升、點蒼派掌門周章、天山劍派何雲濤、騰雲殿溫宜齊聚於大堂聚英堂內。
那拈花派掌門姚瓊華柔弱無骨一樣的掛在那巨浪幫幫主秦書身上，而秦書一臉不復於白天的一臉正派，正是滿臉滿足的貼紙她的臉，剩下幾人或坐或站圍成一團。
姚瓊華的白花花的胸脯都露出了一半，秦書的一隻手已經在她的錦服內。只見姚瓊華媚眼如絲的掃了一下在場的幾人，“何雲濤，你這騰雲殿掌門也當得太無趣了。一日日的這麼裝腔作勢，給誰看呢？我們五個人，誰不知道你這層正人君子面目下是什麼面孔？想當年大名鼎鼎、殺人如麻的嗜血羅剎居然也想成為仙人了？”
那何雲濤的大方臉一臉正氣，臉不歪眼不邪的正色道：“姚瓊華，我們這等見不得天日之人，有生之年能有今日，你不醒悟及時改為正道，還繼續為非作歹是為作何想法？”
“正道？”姚瓊華哈哈哈的大笑起來，一下子坐到他身上。何雲濤被迫一把抱住她，“你我幾人，向來是依自己的性子而活，想當年你我六兄妹在江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是多麼的逍遙自在快活。江湖上聽聞羅剎六鬼，哪個不是雙股瑟瑟、膽戰心驚？可是自從雲麓山莊覆滅，老門主死後江湖大亂，我們幾個雖是出關了，這名號一落千丈先不說，一個個倒是變成了正氣凌然、縮頭縮腦的鱉孫了！尤其是你，何雲濤！”
“你以為誰都跟你這個婦人一樣如此短視。。。”何雲濤一把把她丟在地上。“我何雲濤，總有一天是要成為武林至尊的！”
姚瓊華從地上爬起來，“你個龜孫，你敢摔我！”說罷作勢就要起勢打人，被崆峒派掌門溫升拉住，“瓊華，我們兄妹六人，要說話就好好說，別動不動喊打喊殺的。”
姚瓊華掙開他，“這是能怪我的嗎？他何雲濤要好好說話，我豈是不講理之人？
一直沒說話的溫宜忽然冷冰冰的開口，“武林至尊？哼！你怕是忘了他朱擎六年前是怎麼死的！死無全屍啊！當年那雲麓山莊有多少名門正派、英雄豪傑？那個人一出手，結果如何？就算是屹立千年、當年一把把聖祖皇帝拱上帝位的武林巨擘聖劍山莊，還不是屁都不敢放一聲？”
“哼！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何雲濤一摔廣袖雲袍，轉身開門離去。
“走就是，誰稀罕你！”姚瓊華見狀氣得跳腳，秦書和溫升連忙一起圍着他安慰。
這個時候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點蒼派周章摸了摸鬍子，“我說，上頭近期有什麼消息沒？”
姚瓊華斜了他一眼，“自從上次讓我們召開武林盛會後，了無音訊。”
周章聞言默了默，張了張嘴可是最終什麼都沒說。誰也沒注意到這個時候他臉色古怪又帶有點悲壯和幸災樂禍的微表情轉瞬即逝。
姚瓊華撇了撇嘴，“我看吶，那人怕是早就把我們給忘了！”
秦書摸着自己的大鬍子，搖頭道：“不不不，我覺得啊，這人，是覺得我們兄妹幾個沒用了！”
此話一出，剩下五人頓時渾身一涼，本來今晚他們是要討論後日掌門大比的名次和下次舉辦武林盛會的地方，頓時幾人都沒有了繼續談話的興趣，怏怏的散了。
而在四百里之外依山傍水的湖城旁邊，一個紅衣男子正站在湖邊，看着手下正井然有序的把滿地的藍色弟子服飾的屍體搬走。
只見他身量極高，星眉劍目容顏俊俏，雕塑般的下巴，薄而細長的嘴唇自然的微微上翹着，眼神冰冷。
忽然一個藍色服飾的身影竄了出來，身影極快，人群中一陣騷亂，居然沒人能把他攔住。紅衣男子見狀飛身而起，如魅影一般接近遠去的身影，一掌將其擊斃並拋向人群后，遠遠的站在了樹梢上。
眾黑衣人忙低頭行禮，“屬下失職！“
那人只是揮了揮衣袖，並未說什麼。眾人又開始忙碌起來。這個時候一個黑衣人稟告道：“屬下田九拜見門主。回門主，點蒼派一共一白四十二人，已經確認無一活口。只可惜老狗跑了。”
那男子彎了彎嘴唇，揮了揮衣袖，“我還怕他死了呢！沒有他，我怎麼唱下面的那場大戲？”
聞言那黑衣人只得更加恭敬的低了低頭。
“顏兒他們到哪裏了？”
“門主無需擔心，小姐他們昨晚上已經安全到了無西城。泣血觀音何若琳今晚也剛剛趕到了。”原來那小姐在他們口中叫做顏兒。
“那就好，你說好好的，非要自己出門。小碧這個瘋丫頭又只是暗器厲害，顏兒更是只有輕功還算可以。這萬一要是遇到一個真正高手，就小碧那個嘴巴可得把人得罪了又無法自救。不過顏兒就算是近戰無法力敵，加上一個四鳳，保命還算勉勉強強無礙的。”
田九腹議道：顏主兒的輕功也就在你的眼裏還算可以！那奇高的天賦輕輕鬆鬆兩年時間就已經將輕功登雲梯練得出神入化。“門主後日就是掌門大比，門主我們明天是否還去臨江城？”
“去，為什麼不去？這些年點蒼派和崆峒派老師找我們麻煩，今日，輪也輪到我們了！”那男人哈哈大笑，月色下的笑容讓地上的男子開始滲出冷汗，“你說，後日他們聽聞我送給他們的大禮，會不會高興得瘋了？哈哈哈哈哈……”
男子清冷邪魅的笑聲在黑夜中傳到極遠，只是回答他的只有無邊夜色。
“傳令，命魔僧、鬼醫後日一早務必帶人趕到無西城。我們，給他們六大派送一份天大的禮物。”
無機小道士半夜穴道才通從地上爬了起來。卸了易容正了骨，洗漱收拾好自己的時候天都已經蒙蒙亮了。他忍者肚子餓睡了一覺，第二天磨磨蹭蹭的等到了巳時，剛從左耳室出來，就發現那三人已經在院中了，似乎在等他。
想到昨晚的遭遇他頭皮就發麻，正想回去被小碧喊住了：“小道士你過來給我看看。”
小道士磨磨蹭蹭的走過去，發現那小姐已經易容，盛放的容色變得尋常，也就只有那雙瀲灧水眸依舊閃爍着。泣血觀音也變成了滿頭白髮，容顏蒼老的老嫗模樣，也就那容顏清秀的小碧依舊保持着原樣。
“哎喲！”小碧一個分身過來，捏着他圓圓的臉頰，“小道士，這才是你的真容吧！不錯不錯！”原來卸去了偽裝的小道士，身高變得正常，臉和腦袋都是圓嘟嘟，加上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活脫脫年畫上的童子一般。“難怪你要扮丑，要不就你這樣子，還不得出門就被人拐賣了去！“
“你鬆開！你到底哪裏來的女子？不知道男女有別嗎？”無機一把打開她蹂躪自己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又忙施禮道：“這位娘子早上好！”
何若琳扶了扶蒼白的鬢角，“我們要出門看戲，小道士你去不去？”
小道士撓了撓頭，“看戲？不看！”
“小道士你不是想去武林盛會嗎？想去的話喊聲姐姐，我帶你去呀！”小碧蹦到他面前。
“想倒是想，可是，武林盛會沒名帖是不能去的！我昨天就被拒之門外了呀。”
“喏！這是什麼？”小碧從懷內掏出一張黃色的名帖，小道士接過去一看。“何家劍派？小姐你們是何家劍派的？”
顏兒小姐但笑不語，帶頭往外走，小碧和何若琳連忙跟上。小道士茫然了兩秒鐘，“你們等等我啊！”說著追了出去。
果然一行四人到了武聖廣場，小碧出示了名帖又掏了銀子后，暢通無阻的進入了內場，還得了陰涼處的一個小桌子和四個位置。小桌上面居然還有水壺和水杯，甚至還有一疊的瓜子水果。
四個人做好后，環視了一圈。
無機發現昨天三十幾個大小門派的掌門都沒在，那些徒弟倒是來了七七八八，把整個場子擠得滿滿當當的。廣場中央臨時搭了四個檯子，已經有八個人在比試中，身邊的吶喊聲震耳欲聾。
無機已經超過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那裏還能顧得上看其他，拿起桌上的梨就開始吃。誰知道這梨子保存得不慎妥帖，一股子酸澀腐爛的味道。
咬了一口，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吃東西，無機吞了原來那口，還是繼續咬了一下去。
那顏兒小姐看了看廣場上，又掃了他一眼，招了小碧過去低語幾句。
小碧“哼！”的一聲跺了一腳，還是乖乖的出去了。不一會兒就回來，手中拿了一個荷葉包丟桌上，“給！小道長，我到不知道你這不僅僅是個小道士，還是個小要飯的！”
無機的手頓了頓，繼續啃着梨子沒動。
“小碧！”顏兒拉住她，“小道長如果還有錢，昨夜就不會在夜裏還在城郊了。出門在外，誰都有可能會遇到困難。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無機小道長，吃吧！”說著把桌上的荷葉包推過去，“不用跟我客氣。”
“小姐！”小碧氣得跳腳，“你怎麼就對這個小道士這麼好！小心我回頭告訴公子！”
“沒關係的！吃吧！”顏兒繼續笑得溫和而神秘。無機猶豫了一番，這才把桌上的荷葉包打開，原來是幾個包子。頓時他抿了抿嘴唇，咽了口口水。
“咕！”的一聲，原來是他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餓得叫了起來。無機的臉頓時囧得跟酸菜一樣，整個臉更像是鄒了的圓棗。
“噗嗤！”小碧見他的囧樣被逗樂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吃吧。”
無機這才慢吞吞的拿起包子吃起來，咬一口頓時一股甜味湧入口中，吃得他心中也是一甜。心中暗道：這主僕三人瘋瘋癲癲、古古怪怪，又暴戾又善良。這麼矛盾的性格集於一身，但是總歸對他還算是不錯的。嗯，有屋睡，有飯吃！
“小姐，今天怎麼一個掌門都沒看到啊！”那小碧掃了一眼廣場，好奇的道。
一旁老神在在的何若琳慢慢的給顏兒剝着瓜子殼，把手上的瓜子仁遞給顏兒，一邊道：“也不知道誰，做個人一出手就殺了六個人。換了是你，今日不滿城警戒的四處搜人？”
小碧頓時吐了吐舌頭，“我哪知道他們這麼不經打？”
“你一個人也就算了，下次跟着小姐，一定要三思而後行。要不萬一遇到一個高手，你怎麼跟公子交差？以死謝罪都不足夠！”
小碧這才收起玩笑的表情，一臉的受教。
何若琳繼續道：“得虧今夜公子他們都應該會到，不至於出啥大問題。”
無機邊聽着他們說，邊看着台上的比武。
這群人，不是號稱各門各派的精英弟子嗎？怎麼打起來軟腳蝦一般？
還有，這麼多人，為什麼招式那麼類似？現在場上的八個人，穿的衣服五彩斑斕，怎麼感覺是一個門派使出的招式？
雖說天下武功皆類似，但這相似到幾乎一模一樣的情況，至於么？
難道二十年間，天下大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