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頭樹
吃過早飯,閑下來的陳楚感覺背心有點刺撓。
蒲家兄弟不知道去哪裏了,鄧老頭則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戴上老花鏡,就在院子裏扎花紙。
“我先出去了。”梅姐換了一身黑色長裙,畫了淡妝,她打了個招呼,隨後離開院子。
陳楚想着去買一個盒子,順便去醫院看一下。
自己後背有點瘙癢,昨天在養老院是這樣,昨晚回到白事大院后也是如此,半夜都癢醒了好幾次,雖然沒有看,但陳楚知道,自己後背肯定被撓得全是爪痕鮮血淋淋的。
陳楚覺得自己應該去醫院看一下。
便準備向班主請個假,說有事要出去一趟。
但班主也失蹤了,這些人神神秘秘的,吃過早飯後就不知道去了哪裏。
坐在院子裏扎花紙的鄧老頭頭也不抬,只是開口說道:“白事班平時事不多,你留個電話,有事的話我打電話喊你便是。”
說著鄧老頭就從懷中掏出一個老人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按,陳楚念完后他又向陳楚重複了兩遍。
鄧老頭把手機塞進兜里。
出門后陳楚打了車前往就近的醫院。
距離最近的是山城中醫院,相比較其它醫院,中醫院人不算多,一樓大廳有些冷清,陳楚在一樓掛好號后,乘坐電梯來到四樓。
四樓的外科主任辦公室門開着的,
辦公室里擺放着一張辦公室,一台電腦,一個書櫃,一台飲水機。
外科主任是一個年齡比較大的老醫生。
看見陳楚進來,老醫生停下手中動作,“坐。”
“你是哪裏不舒服?”
“醫生,我從昨天開始背上就癢得很,像是有螞蟻在爬。”
陳楚說道。
“我受不了,就撓它,還把它撓破了,我也知道像這種癥狀不能多撓,不然容易傷口感染。”
“你把衣服脫了,轉過去看看。”老醫生說道。
陳楚起身,把辦公室門關上,然後坐回來,脫下身上的體恤背過身去。
“嗯......”老醫生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說你撓了,還撓破了?”
“對啊,當時都撓破見血了。”陳楚說道。
“可是是你沒休息好。”老醫生說道。“你把衣服穿上吧。”
陳楚穿上體恤,轉過來。
“舌頭伸出來。”
老醫生端詳片刻,又看了陳楚的眼瞼,再把了個脈。
“有些陰虛,我給你開點中成藥調理一下吧,這段時間最好多休息,忌辛辣,忌油膩,保證睡眠。”
老醫生指着電腦上的葯,一邊開藥一邊給陳楚講解。
陳楚發現沒有外用的,“醫生,那我背上要不要塗抹點什麼?”
“背上就不用了,我看你背上沒有撓痕,不需要塗抹,你皮膚也沒有異常,很健康,應該是你的心理作用。”
背上沒有撓痕?
陳楚愣住,可他明明記得......
陳楚心事重重的拿完葯后,從中醫院出來。
站在醫院大門前,吹着冷風,不知為何,陳楚想到了昨天發生的事情,那些老人坐在凳子上,撓臉頰,將臉皮、血肉,一點點撓掉的場面出現在他腦海里。
閉上眼睛,陳楚長出一口氣,想將這些畫面清除。
卻越是這樣,畫面越是清晰。
就像不知道終點的審判,未來的某一天,也許自己也會把皮撓破掉,身上的血肉一點一點,就像糜爛的肉醬,從身上脫落。
陳楚就感覺有些不真實。
明明前天自己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
只是想打個暑假工,怎麼就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從樓梯上下來,陳楚走在街邊走着。
“清倉大處理,全場只要2元錢,全場只要2元錢,最後一天清倉大處理......”
前方不遠處的斜坡上,一家店鋪門口擺放着一個音響,聲音就從音響里傳出。
店老闆是一個穿着黑色短袖,剃着寸頭,腰間別著一個挎包的男人。
一對剛從醫院出來的父女站在店鋪門口,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一個熊貓發卡。
穿着舊夾克的女孩父親有些拘謹,他向老闆問道,“老闆,這發卡也只要兩塊錢?”
“誒,對對對,發卡也是兩塊錢,全場都是兩塊啊。”
小女孩沒說話,被父親牽着手的她只是抬起頭望着父親,小小的眼睛裏充滿了渴望。
女孩父親眼框一紅,低聲說道,“你喜歡爸爸給你買。”
“謝謝爸爸。”小女孩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抱住父親的大腿,“爸爸最好了,圓圓超喜歡爸爸。”
女孩父親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將女兒抱在懷裏,付錢買了這個發卡,然後親手給她別上。
爸爸不好,爸爸如果好,怎麼會連給你治病的錢都湊不起。
又怎麼會讓你說出爸爸我們不治了的話。
男人臉上滿是愧疚,抱着女兒消失在人海中。
陳楚進了店鋪。
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是一個棕色的圓柱形樹脂瓶。
瓶口很粗,正好能將骰子裝進去。
這應該是用來裝小零食的,這種花花綠綠的小物件就討一些人的喜歡。
陳楚買了一個瓶子,又挑了一條好看的麻繩,付了錢后,將瓶子撞在兜里。
回到住處,鄧老頭還在樓下編紙人,
“鄧爺爺,有剪刀嗎?”陳楚問道。
“你拿去用吧,等會兒還我就是。”鄧老頭將放在一旁桌上的大剪刀遞給陳楚。
陳楚接過剪刀,上樓回到屋子,將骰子裝進去,又用剪刀給瓶子鑽了個孔,然後將買來的麻繩穿過去。
一個簡單的手環就做好了。
看着被裝在瓶子裏的骰子,陳楚覺得再也不用擔心衣服或者褲子突然染上一堆不知名的紅色顏料。
下樓將剪刀還給鄧老頭后,陳楚就搬了個小板凳靠過來坐着看鄧老頭編紙人,鄧老頭瞥了陳楚一眼,“咋地,想學?”
陳楚搖頭,他只是對這種民間傳承比較好奇。
“嘿,想學我還不教呢。”鄧老頭見陳楚不願學,頗有些傲氣。
李尹回來的時候,陳楚正坐在小馬紮上,看着鄧老頭扎紙人看得出神,鄧老頭雖然依舊傲氣的冷着個臉,但編織紙人的動作卻是比之前更歡快了一些。
其他人看不出來,和鄧老頭接觸這麼多年的他卻是看得清楚。
“到我房間來下。”李尹對陳楚說道。
陳楚跟過去。
進屋后李尹關上門,打開燈。
陳楚發現李尹的房間比自己的房間還要有生活氣息。
進門右手邊牆上貼着掛歷。房間裏最多的就是各種箱子、儲物櫃。就連衣櫃都有兩個!
“坐吧。”李尹給陳楚倒了杯水。
“我只是有些問題想要問你,因為你現在只是實習生,其實我們這一行,金錢反而是次要的。”李尹說道。“主要是其它特殊的福利。”
“和這些福利比起來,金錢反而沒那麼重要。”
“按理來說本來不應該這麼早給你說的,但我考慮了一下,你和他們的接觸是不可避免的。”李尹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
每一次都敲擊在陳楚的心跳上。
“不過並不強求,看你自己考慮。如果你同意的話,這裏有一份合同。”李尹從抽屜里拿出一份合同推給陳楚。
“你看看上面的內容。”李尹說道。
陳楚看完上面的內容后,腦袋裏晃晃的,只剩下編製二字。
這個世界四極聯邦並非穩定,四大聯邦處於冷戰期,這種大氛圍環境下聯邦政府下的編製自然成為了香饃饃。
“你不着急給我答案,暑假結束前都可以,這上面的條款你可以回去后慢慢看,條約什麼都是很輕鬆的,裏面也分幾個檔次,付出多少,收穫多少。”李尹說道。
“好。”陳楚有些暈乎乎,雖然剛才只是粗略看了一遍,但上面有福利也有義務,就算是賣自己,也要賣一個好價錢吧。
他並不着急現在下決心,他準備多觀望觀望。
......
深夜,巷子裏,一個歪歪斜斜的人影扶牆而走,胃裏一陣翻滾,“嘔~”男人扶着牆壁嘔吐,酸澀的氣息瀰漫。
“臭死了。”
一個聲音傳來。
男人抬起頭,茫然的抬起頭,尋找說話的主人。
周圍空蕩蕩的,除了一棵樹,什麼都沒有。
等等...
一棵樹?
男人注意力放在眼前這株長在巷子裏的樹上。
他算是這裏的常客了,不說對周圍的環境了如指掌,但基本上也都知道個七七八八。
這個巷子平時人很少,但是穿過去就能到對面的青樹街,他家就住在附近,這裏什麼時候種了一棵樹。
正常時候他肯定會仔細甄別,但這會兒酒勁上頭,人也不太清醒,憋着一口酒氣好不容易才站穩,沒在意有人說話這回事,繼續蹣跚着回家去。
“呸!”
這一次他聽清了,說話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男人停下腳步,這巷子裏只有他一個人,左右兩側都是圍牆,於是他視線落在這棵可疑的樹上。
他擦了擦眼睛,定眼望去。
終於看了清楚。
在樹上有一個樹洞,樹洞裏藏着一張男人的臉。
“哥們你卡樹裏面了?還是你在做行為藝術。”男人有些迷惑。
“我是樹人。”樹洞裏的男人說道。
“唉喲,還樹人,你怎麼不說你是仙人。”男人忍不住笑了。
男人走上前,戳了戳樹榦,硬邦邦的,不像是塑料,也沒找到門,“你是怎麼鑽進去的。”
“沒有鑽,我是從樹里長出來的。”樹洞裏的男人說道。
樹洞不大,剛好能容納男人的腦袋,他就露出一張臉和半個腦袋在外面。
醉醺醺的男人發現樹洞裏的男人居然還是個禿頭。
於是伸出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腦袋。
“沒素質,不要亂摸。”樹洞裏的男人睜開眼睛,不滿的說道。
醉醺醺的男人打了個酒嗝,只當自己遇見了一個神經病,嘴裏嘀咕兩句,轉身踉踉蹌蹌的離去。
這年頭什麼人都有,像這種神經病,還是遠離為好。
男人走後但沒多久,又有兩人結伴走進小巷。
“老陳,你說的這個2元店生意真的不錯啊,雖然薄利但多銷,過半個月到時候再換一個地方。”
“哈哈哈,我說的這個生意不錯吧,雖然累了點全國各地跑,但錢掙到手才是真的。”
微醺的二人有說有笑的走進巷子。
這兩人喝的不多,一抬頭就看見了擋在路中間的這棵樹,以及樹上的人臉。
兩人先是被嚇了一跳,旋即反應過來。
“渝州的人路子都這麼野?”王弼說道。
“有可能是惡搞整蠱的直播,這年頭有些主播就喜歡弄這些東西,暗處肯定有攝像頭在拍我們。”赫章若有所思的點頭。
兩人雖然覺得有些彆扭,但還是裝作沒看見,直接向前繼續走。
路過樹旁時,樹洞裏一直閉着眼睛的男人忽然睜開眼睛。
饒是有心理預期準備,兩人還是被嚇得倒退半步。
“你們能幫我把腳邊的髒東西清理了嗎,太臭了。”樹洞裏的男人說道。
王弼看向樹腳位置,那裏有一堆八寶粥。
大夏天的味道,格外酸爽。
難怪剛才過來的時候隱隱聞到一股臭味。
臉色一陣變化。
“我說聞着怎麼有股臭味!”王弼罵道。
郝章眼珠轉動,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嘴角露出一絲壞笑,在王弼耳邊低聲說了什麼。
王弼遲疑不定,“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這傢伙整蠱我們,我們就不能整蠱他了,反正他藏在樹裏面的,到時候他肯定跑不過我們。”
說完,郝章走上前,口裏說道:“好的,我幫你清理。”
一邊說著,一邊靠近。
樹洞裏的男人臉上露出感激的表情,“那真是謝謝你們了。”
下一刻,樹洞裏的男人臉色驟變,因為靠過來的郝章雙手不知何時放在了他臉上。
“你要幹什麼。”
“清理個蛋蛋,你想得美。”郝章壞笑,捏着樹洞裏男人的臉蛋,揪麵糰一樣。
臉蛋軟軟的,像是鬆軟的蛋糕。
他的臉隨着揉搓而變形。
“別扯...好痛...我好痛...”
樹里的男人發出痛苦的哀嚎。
郝章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指揉進了對方的肉里,就像柔軟的慕斯蛋糕,皮膚被輕鬆搓爛,濕漉漉中帶着一絲溫熱。
郝章停下動作,他獃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深深的鑲入了對方的肉里。
現在......手指的觸感就彷彿被兩團溫熱的爛泥包裹。
殷紅的血液染紅了他的手指,順着手臂向下流淌。
“我...我不是故意的。”郝章獃獃的說到。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帶你去醫院,我們馬上去醫院看!”郝章說著想把手抽出去,但對方臉上的肉彷彿兩個深邃的洞允吸着他的手指,帶着一股吸力。
一個用力,郝章感覺手上一松,像拔蘿蔔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懷中還抱着一顆新鮮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