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技驚四座
皇后閉上了眼睛,她知道,太醫一時半會不會來,就算來,也應當是等自己肚子裏的孩兒落了之後,才會出現。
前兩次都是。
眼下,她只能寄希望於這個十歲的孩子了。
霧知夏動作嫻熟地在皇後身上的幾處大穴各扎了一針,她下針的手法穩、准、快。
只一眨眼的功夫,皇後身上便多了十幾根銀針。
門口,一隻腳踏進來的韋太醫驚愣之下,滿眼都是駭然。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他行醫數十載,一眼便看出,這小姑娘雖然只有十歲左右,但行針的手法卻非同凡響,是他所見識的人中之最,無人可比。
屋子裏的氣氛非常沉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皇後娘娘的身上,人人噤若寒蟬。
直到,皇後娘娘緊皺的眉頭變得平展,臉上痛苦的神色慢慢消失,眾人的臉上才顯出驚喜之色,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韋太醫來了!”一個青衣宮女小聲地說了一句,眾人朝門口看去,只見韋太醫提着醫箱匆匆地,小跑着進來,噗通一聲,跪下來告罪,“皇後娘娘,臣有罪,來遲了!”
“你的確有罪!”大公主氣憤道,“母後有孕,你到底知不知曉?”
韋太醫砰砰砰地磕頭,“大公主息怒,臣最近不曾為皇後娘娘請過平安脈,娘娘的脈案中也不曾有有孕脈象,臣不知啊!”
不知者不為罪!
大公主還要斥責,皇後娘娘有氣無力地道,“媛佳,不關韋太醫的事!”
韋太醫鬆了一口氣,他這時才有空打量霧知夏,見這小姑娘不過十來歲,她每一針都落得很快,用的手法不盡相同,或捻搓、或刮尾、或循按、或震彈,飛經走氣,皇后原本灰敗的臉上,很快便多了一點生機。
霧知夏捏住其中一根銀針的柄端,搓捻數次,再張開兩指,一搓一放,反覆數次,狀如飛鳥展翅,皇后全身也跟着放鬆下來。
“好了!”
霧知夏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她飛快地報了一串藥名,“玉竹四錢,當歸三錢,續斷、杜仲各一錢五分,茯苓、黃芩、白朮各一錢,川芎、甘草各八分……”
韋太醫皺起眉頭,這方子應當是根據保胎散變化而來的,但川穹和甘草只要八分?
他正心疑,便聽到霧知夏說了最後兩味葯,“苧麻根三錢、菟絲子三錢、紫蘇子一錢……”
果然,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雖然行針的確很有一套,大約也只是家學淵源,這開藥方憑藉的可不光是能背幾部醫書,而是經驗。
“不知姑娘是否知道紫蘇子的藥性與功效?”韋太醫忍不住出言問道。
方才,分明是霧知夏救了皇后一命,韋太醫即便瞧不起霧知夏的本事,也不該問出這樣羞辱人的話。
霧知夏冷眼看着王太醫,若她當場背出紫蘇子的藥性與功效,哪怕一字不差,也落了下乘。王太醫這話分明是在說,她靠背醫書開方子都沒有開準確。
“敢問你是何人?”
韋太醫臉色即冷,他身上穿着從五品的太醫官服,這小姑娘分明也是出身不俗,難道看不出來嗎?
“敝人姓韋!”韋太醫倨傲地道。
“看你穿着應當是御醫,不知師承何人?若是不知道紫蘇子的藥性和功效,不妨回去多讀讀《本草綱目》。”
韋太醫氣得臉色鐵青,《本草綱目》對學醫的人來說,就如《三字經》於讀書人一般,是用來啟蒙的。
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居然如此羞辱他!
“敢問姑娘師承何人?”韋太醫想着,他犯不着和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較真,問出她的師承,他倒是要去向這小姑娘的老師好好討教一番。
霧知夏將韋太醫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似笑非笑地瞥了這人一眼,到底是太醫,決定為他留點面子。
“怎麼,姑娘不敢說?”韋太醫得意地撫了一把下頜的長須,
“行醫用藥,關乎人命,若姑娘的師父不曾教導姑娘這些,老夫倒是願意為其代勞一二。”
大公主冷哼一聲,真不知父皇養這些沒用的太醫做什麼,一個個本事不大,心氣不小,不由得嘲諷道,“霧姑娘師從她的外叔祖王神醫,韋太醫,你倒是口氣不小,幫王神醫教弟子!”
居然是王神醫!韋太醫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倒是忘了,王家每一輩都有一個“不成良相便為良醫”的神醫。
但
霧大姑娘,只有十歲吧?娘肚子裏開始學醫,也不可能厲害到哪裏去。
霧知夏拿起小太監記的藥方看了一眼,無絲毫差錯,點點頭,“拿去抓藥煎藥吧!”
奚嬤嬤眼看皇后已經大好了,絲毫不再猶豫,不待吩咐,就連忙安排人去抓藥,親自盯着煎藥。
韋太醫則失望地搖頭,湯藥豈能隨便喝,再次向皇后稟道,“皇後娘娘,請聽臣一勸……”
“韋太醫莫非以為皇後娘娘這是尋常流產?”霧知夏不等韋太醫說完,再次發出驚人之言,“娘娘今日就算不跌上這一跤,不出三天,胎兒也會保不住。”
韋太醫大驚,他雖然最近沒怎麼給皇后請平安脈,但以前也經常請,他怎麼沒發現異常?
霧知夏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斜睨一眼,“娘娘的體內有一種毒素,這種毒素對娘娘的身體沒有大害,但會讓娘娘不能坐胎,但凡懷上龍種,一月之內必定會小產,若反覆多次,皇後娘娘的身體吃不消,以後也不會再有孕。”
韋太醫兩腿如篩糠,渾身冷汗如雨,此時他再也顧不上別的,一屁股在皇後娘娘榻前的凳子上坐下來,“娘娘,請容臣把脈!”
皇後娘娘也被嚇懵了,顫抖着伸出手。
“左寸沉數,左關沉伏,右寸細而無力,右關需而無神……”霧知夏提點道,“娘娘想必這些年,時有眩暈,夜間睡覺也偶有盜汗,夢裏如坐舟中,往日痛經也不曾複發,種種跡象,實則是與娘娘中毒有關,也幸好娘娘的身體強壯,哪怕滑過兩胎,也只是讓身體少有虧損,否則,這一胎,哪怕有臣女,也必然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