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官，還有妖怪
東京都，板橋區。
荒板津生坐在拜殿前面的台階上，懷裏抱着掃帚，右手撐住下巴，盯着參道前方神社的入口處發獃。
一個最近三個月內經常會冒出來的念頭正在他腦海里徘徊。
“為什麼這家神社不能賣呢？”
津生現在這具身體的確是今年只有十七歲的日本高中生荒板津生沒錯，但他的靈魂，卻已經在三個月前變成了一名來自中國的穿越者。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津生通過前任主人的記憶，發現自己居然繼承了一家名為荒草的神社，可是為此興奮了好一陣。
因為荒草神社地處東京。
就算只是在東京都23區中地價排行倒數的板橋區，但不管怎麼說……
它大啊！
別看神社本身佔地不大，但它坐落的這座小山卻整個都屬於荒草神社，也就是同樣屬於津生繼承的一部分。
津生本來以為，自己繼承了這家神社，那麼按照日本土地私有化的性質，自己就在寸土寸金的東京擁有了一大片私人土地，同時還擁有隨便處置這家神社的權力。
怎麼處置？
廢話，當然是賣掉！
荒草神社佔地足足好幾萬平米，就算按照板橋區的地價均價每平米43萬円計算，也能賣出好幾百億。
只要賣掉，津生就會一下子成為身家數百億円的大富翁！
但是他的夢想很快就破滅了。
這家神社並不能賣。
因為荒草神社所擁有的這片土地，性質屬於宗教用地。
而宗教用地，是不能當做商業用地隨意買賣的。
儘管津生從這家神社前任宮司、同時也是荒板津生的養父森田真一那裏繼承了這家荒草神社。
他可以通過荒草神社進行各種神道教相關活動，也可以在上面居住，還能夠將土地進行部分改動——比如多蓋一間茅廁什麼的……
但是不能賣。
確認這一點的津生大失所望。
他原以為自己能夠一下子變成大富翁，卻沒想到只是繼承了一個殼子。
雖然理論上來說，神社經營得好，也能夠擁有大把收入，甚至日本那幾家最著名的神社，年收入可以高達數百億円。
但那可不代表荒草神社也可以。
津生腦袋轉動一圈，將這間並不算大的神社掃視了一遍。
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入口處連通拜殿的參道右邊，有個專門用於懸挂繪馬的繪馬架。
繪馬架上面只掛着五個繪馬，正在隨着風輕輕晃動，看起來孤零零的。
兩隻像是大狗的狛犬立於參道兩邊。
它們理應看起來威風凜凜，但現在卻完全不會給人這種感覺。
因為右邊這隻狛犬的門牙斷了一顆。
這就讓它看起來顯得多少有些滑稽。
參道左邊只有一間小小的屋子。
這裏小屋原本用來當做社務所，但因為神社長期沒有什麼人光顧，現在便被當做了雜物間使用。【注1】
大概是昨天晚上下了一場暴雨的緣故，地上的積水在社務所門口被踩出來的坑裏聚成一團。
髒兮兮的。
一眼看去，這間神社處處透露出一股子破敗的氣息，實在很不像是一家地處東京這種繁華地帶的神社。
津生重新看向安靜的神社參道入口。
別說人了，他在這裏坐了這麼長時間，連只貓都沒見到。
沒人來，怎麼可能有錢。
想到錢，津生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轉身用鑰匙打開拜殿前的奉納箱，探手進去摸索一陣，最後從裏面摸出兩個5円的硬幣。
看着手中這兩個丟地上怕是連小孩子都懶得撿的硬幣，津生嘆了口氣。
“雖然大家都知道投5円是為了結緣，但你換成一張諭吉……啊不對，現在換成澀澤榮一了。你換成一張榮一的話，神明大人顯然會更加重視你的祈禱嘛。”
想到日元前兩年最新改版，將最大面額一萬円紙幣上的人物頭像從以前的著名教育家福澤諭吉換成了企業家澀澤榮一，津生忽然和做出這個決定的日本政府產生了某種共鳴。
如果能將荒草神社經營得和澀澤榮一名下的那些企業一樣成功，那想必這個奉納箱裏就不會只有可憐的兩個5円硬幣，而是一大堆[澀澤榮一]了。
正要蹲下身重新鎖好奉納箱，津生的眼角忽然瞥見神社旁邊的小樹林裏，有一抹綠色閃動了一下。
他轉過頭，嘴角揚起笑容，沖那個方向招了招手。
“瑩醬，既然來了，還躲什麼呢？快過來吧。”
隨着津生的聲音傳過去，小樹林的一棵樹后探出了一個小腦袋。
那是一個大概只有八、九的小女孩。
她擁有一頭烏黑中透着一絲絲翠綠的順滑長發，被梳成一個高高的馬尾辮，從背後一路披撒下去。
因為她從樹后歪着身子探出頭的緣故，長發從臉龐邊上斜落，左邊耳鬢邊的一縷頭髮掛在臉上，將她圓圓的還有着明顯嬰兒肥的臉蛋遮住了一小半。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渾圓明亮的大眼睛看向津生。
迎着津生的目光，她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先低頭躲避了一下，這才整個人從樹後走了出來。
再揚起頭的時候，她沖津生露出燦爛明麗的笑容。
“津生哥哥，哦該里（[你]回來了）。”
津生忍不住笑了。
這個招呼，聽起來就像這裏是她家似的。
“我其實回來很久了哦，你看，我都已經把神社掃了一遍。”
小女孩打量了一圈周圍，發現神社地面的落葉已經被掃成了一堆，便噠噠噠的跑過去。
她左右看了看，也沒有去拿什麼工具，直接蹲下身，雙手捧起一團落葉，抱着走到旁邊的小樹林裏，再將落葉在一棵樹的下面小心的撒成一圈。
看到她準備再跑回來繼續剛才的動作，津生本來打算制止，但想了一下還是沒有出聲。
小女孩第一次出現在津生的面前，大概是在兩個半月之前。
當時津生也和今天一樣，做完了神社的基礎打掃，她就突然在旁邊的小樹林裏冒了出來。
津生在之前荒板津生的記憶里沒有找到關於這個小女孩的印象，所以兩人算是初識。
他起初還有些擔心小女孩是從家裏偷偷溜出來玩，家裏人並不知道。
但她這樣多來了幾次后，津生也就不再在意。
小女孩來的時間並不固定，有時候每天都會來，有時候卻連續一個星期都不會來一次。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后，兩人互相熟悉了一些。
但是小女孩從來沒有向津生透露她家裏的情況，只告訴了津生她叫瑩，甚至連姓都沒說。
她不說，津生也就不多問。
瑩來來回回跑了十來趟，將所有的樹葉以及最後的殘渣都一併抱進了樹林，在每一棵樹下都均勻撒了一圈。
將落葉整理乾淨后，她又噠噠噠地跑到津生面前。
“津生哥哥，還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津生笑着拍拍旁邊的台階。
“沒什麼事情了，來，先坐下休息吧。”
“嗯。”
瑩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在津生旁邊坐下。
津生從之前給自己準備的涼開水中倒了一杯遞給她。
“謝謝。”
瑩接過水杯，低下頭。
她當然沒有豪爽地大口灌進嘴裏，也沒有捧着水杯咕咚咕咚地喝，只是伸出舌頭，像是一隻小貓一樣一點一點地舔進嘴。
這樣喝水的速度當然不會快。
但是她喝得並不少。
花了一會兒功夫將滿滿一大杯水全都喝完，甚至杯底一滴水都沒剩下后，瑩才抬頭重新看向津生。
“還要喝嗎？”津生問她。
“不用了，謝謝津生哥哥。”
瑩將杯子放下，再次看向津生，眼神中透露期盼。
看到她那副模樣，津生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點開某個熟悉的粉紅色APP，搜出《莉露莉露妖精莉露》，然後把手機遞過去。
“還記得你上次看到哪一集吧？哦，忘記了也沒事，反正會自動記憶你看到什麼地方。”
“嗯！謝謝津生哥哥！”
瑩迫不及待地接過手機，雙手捧着，雙眼死死盯着手機屏幕，聚精會神地觀看起來。
津生看着專心的瑩，笑着搖搖頭。
“喜歡看動畫片這一點，看來不管是中國的小孩子，還是日本的小孩子，甚至是……”
津生看着瑩的視線稍微向上移動了一下，從她的臉上轉移到腦袋，再從腦袋轉移到她腦袋的上方。
在瑩的腦袋上空位置，有幾排字懸空漂浮在那裏，映入津生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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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草【妖】
草木間閃爍的螢火，*******
可捕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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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是妖怪里的小孩子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