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月色如血

昏暗的走廊中，已經破損的電燈在閃爍着，不時飛濺出的電火花隱約可以照亮已經染成血紅的地板，受到不同程度創傷的屍體橫七豎八，有的甚至被卡在已經被撞破的天花板上，兩隻腳懸在半空，搖晃着向下滴着血，整個世界除了血液和地板碰撞出的“滴答”聲外，一片死寂。

“啊，真頭疼啊，居然一激動把他們都殺了，看來明天的報紙頭條要改了。”蕭索輕輕拍了拍腦袋，神色就像在說‘真頭疼又有這麼多作業’的感覺。

這時候，背後的銀髮少女已經站了起來，她沒有動，而是靜靜站在原地打量着面前這個強大的‘人’，或者說是別的什麼東西。“他也是你的目標吧？反正結果一樣，你來解決吧。”

蕭索感受到身後女孩的目光，轉過身來，對女孩如此說道。

女孩還是面無表情，連話都沒有一句，輕輕點了點頭，一切好像理所當然一樣，絲毫沒有對蕭索強大感到畏懼或產生任何感想，從腳下兩個修鍊者的屍體旁撿回了自己被奪走的刀，向屋內走去，而屋內的老人，面容已經扭曲，身體瑟瑟發抖，手緊抓着因為驚嚇而劇痛的胸口，看來不需要動手就很快會命歸西天，他知道他現在所面對的人的原則，沒有同情，沒有屈服，更沒有收買，不過自己出多高的價格，對方都不會點一下頭，混殺手這口飯的人，如果因為這種事失去信譽，也許這次能賺一筆，可是不但以後不會有人再雇傭你，而且會成為世界上所有殺手的公敵，不得安生。

突然，老人表情變得異常猙獰。“死吧，賤人們。”

手中的一個控制器發出一聲輕響。“靠，不好！”站在門口的蕭索化成一道流光，用胳膊把銀髮少女夾住，腳下用力，從走廊的窗跳出了小樓，不過動作還是慢了一拍。“轟~！”整個樓層籠罩在火光中，強大的氣流把石塊和蕭索一起卷了出去，在空中，蕭索極速旋轉着，因為懷中還有一個人的緣故，只能用背部狼狽得落地，因為慣性在地上彈了幾下后，和銀髮少女一起落入了院子中的水池裏，這才勉強停了下來。

“尼瑪，還有炸彈...邪了門了，這老頭到底是幹嘛的？”不敢停留，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就算這裏是郊區，警方也會第一時間如同馬蜂一樣撲過來，蕭索可不希望再殺一群本無辜的人民公僕，當即腳下用力，離開了現場。果然，過了不久，遠處依然火光衝天的樓房旁，多了一些閃爍着的，紅藍的光，而這時候，蕭索已經到達了市區，停在了一棟高樓上。

把手中依舊夾着的，如同一個人偶一般安靜的女孩放下，剛剛的爆炸中雖然儘力保護了她，但是她還是受了傷，小腿被石頭擊中，雖然沒什麼大礙，但是至少幾天內不能走動了，對普通人已經是不輕的傷勢，而這個女孩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如同這條腿不是自己的一般，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用水藍色的眼眸注視着蕭索，她沒想到這次會如此狼狽，執行任務前就有預感這次要出事，而且突破兩個修鍊者時，感受到暗處的強大氣息，使她不得不分神去警惕這股讓她心驚、而且完全無法分辨位置的氣息，導致她連平時能輕鬆躲過的一支箭都會失誤。

而那股強大的氣息就來自面前這個人，她很清楚那股普通人感受不到的氣息，是屬於生物之間最原始的，上下級生物互相壓制的氣息，而人類早就因進化而感受不到，也散發不出這種氣息，所以，面前的人從某種角度上說，是自己的“同類”。

“你的腿不要禁么？用不用去醫院？”

蕭索先開口了，面前這個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孩讓他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她貌似不具有任何感情，不管從表面觀察，或者用精神力探測，他都感受不到哪怕一絲情緒。

“不用擔心，很快就會沒事的。”女孩開口了，同時試着活動了一下腿，本想試着站起來，但是以自己對身體的了解程度，還是沒有逞強。回答雖然簡便，但蕭索不可能因為這一句話就把她放在這裏不管，這個傷勢怎麼看都是暫時失去了活動能力。

“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裏？”從出來到現在將近半個小時了，家裏的兩個小妞都睡著了，但是難保不會醒，不快點解決的話，這半夜出門的罪名可不好解釋。

“青年大街XX樓306”銀髮女孩沒有一絲猶豫，此時最合理的做法就是信任眼前這個人，這個兩次救了自己，而且實力強大得隨時可以滅掉自己的人，如果他要害自己，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

蕭索抱起無法站起的女孩，之前沒有注意，她很輕，輕得不像一個人類。蕭索一手托着女孩的腿，一手托着女孩的後背，頗有公主抱的意思，女孩側臉面對蕭索，眼睛毫無感情地直視前方，而蕭索看着她的側臉，竟有些失神。

夜色中，一個身影在城市上空穿梭，正是蕭索，馬上就要到銀髮女孩說的地方時，她的一句話讓蕭索的心冷了下來。“謝謝你了，蕭索”面無表情的話語，眼睛依舊望着前方，明明是感謝的話語，蕭索卻如同陷入冰窖一樣寒冷。‘她怎麼知道的？我哪裏有破綻？要除掉她么？我的家人不會有危險吧？’

一瞬間，幾十種可能性在蕭索的頭腦中閃過，他就近停在一座高樓上，將手中的女孩扔在了樓頂，女孩在地上滾了幾圈，吃力地直起身來。

“你怎麼知道的？為什麼知道我是誰！？”蕭索一把扯下自己的頭套，現在帶這個已經沒有用了。‘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她怎麼猜到的？’霜雪也在納悶，蕭索的一切信息都沒有泄漏出去，楊叔那裏也不可能對這個殺手透漏蕭索的情報，因為那等於給自己的女兒添加不必要的威脅，那她到底怎麼知道的？

“氣味。”女孩眼睛看着蕭索，沒有絲毫得慌亂，也沒有對剛剛蕭索把她扔在地上的不滿。“所有人都帶有不一樣的氣味，你也如此。”蕭索自然不會傻到以為自己身上帶有什麼異味，他清楚這個女孩說的，是另一種概念，很多動物可以憑藉很少的氣味分子分辨出不同的事物，這個能力顯然已經被人類退化掉了，蕭索能做到，但是要改變一下自己的氣味分辨器官才能做到，可是這個女孩顯然不可能像蕭索一樣可以改變器官的結構。

“正如你所猜想的，我和你是同類，我不是人類。”女孩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讓蕭索大吃一驚的話，同時她的眼睛由藍色變為了碧綠色，在夜幕中如同兩顆發光的翡翠，瞳孔如同蕭索眼睛變紅后的瞳孔一樣，變成了貓科動物瞳孔一般的豎線。

“十年前我曾經被改造，身體中混合了雪豹的基因，我得到了異於常人的速度和力量，敏銳的六感。”霜雪的眼睛恢復了正常的藍色，毫無感情地看向遠方。“你為什麼會記住我的氣味，我們沒有見過面吧？”蕭索只在開學典禮上見過她一面，而她自始至終沒有注意過蕭索，而蕭索可不信她能把全校學生的所有氣味都記住。

“學校遠處高樓上的狙擊槍。”女孩又拋出了讓蕭索無法平靜的話。“除了我以外，你是唯一一個能感覺到它存在的人，你在開學典禮上的舉動讓我注意到了你，隨後記住你的氣味也是必要的。”

蕭索沒有料到，這個世界的科技居然已經可以把人類和其他物種的基因混合了，雖然看起來手法不是很成熟，可是這項技術如果運用得不好，就是文明破裂的開始。

“你是個奇怪的傢伙，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應該沒傻到這點道理都不懂，這隻會增加你自己的風險，不是么？”蕭索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女，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自從來到這個星球后他第一次感到了威脅。

女孩抬起頭看着蕭索，說道：“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換句話說，我的命是你的，我沒什麼可瞞你的，如果你不接受，隨時可以把我處理掉，但如果你接受了我，事後發現我有事情瞞着你，對我自己也不利。”

完全合理的判斷，但是這一下讓蕭索一個頭兩個大，這傢伙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自己救了她兩次，自身的能力被她知曉，面前這個小巧的女生擁有的能力顯然和她的外表絕不般配，不處理掉的話，如果反水必定是個威脅。

“你怎麼證明自己的誠意？”蕭索看着面前的女孩，拋出了這句話。

“我在頭腦中安裝了微型炸彈，是假設任務失敗被俘后自己解決自己用的，控制器可以給你。”女孩用匕首把手部黑色的夜行衣劃開一道口，從裏面取出一個小巧的按鈕，扔給了蕭索，蕭索連忙小心接住，但是一瞬間，他對面前的女孩產生了心酸和同情，她的年齡比蘇婭琴還要小，卻要承受這麼大的壓力，用生命的代價換取活下去的希望，估計在過去的十年中，她每一天都要小心翼翼，提防着各種威脅，可以想像這種生活是多麼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會直面死亡。

如果自己沒有出手救她，那麼今晚這個按鈕就會實行它的作用，把這個背負了太多痛苦的女孩送上天堂了吧？蕭索猛地俯身抱住銀髮少女的嬌小身軀。“放心吧，從今天開始，我會保護你。”

他已經完全接受了眼前這個女孩，這個使他想起自己的女孩，這個讓他心驚，讓他感到慌亂的女孩。他沒有看到的是，在他抱住女孩時，女孩本是一成不變的藍眸，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路上，女孩給蕭索講述了自己的經歷，這使蕭索更加心酸。她是德國一對夫妻的獨生女，這對夫妻是生物化學專業畢業的高材生，為一個政府暗中創建的實驗室工作，沉浸在研究中無法自拔，在女孩五歲生日的那天，他們做出了瘋狂的決定，送給了女孩一生難忘的“禮物”，把所有的研究成果，全部用在了她的身上，變異基因的力量是強大的，改造的痛苦讓女孩的力量暴走，她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重傷了喪心病狂的雙親，奪路而逃，之後一直自己生活，以自己的身體優勢成為了一個殺手，為了逃避實驗室和警方的追查，最後來到了龍國。

女孩講述自己身世時平靜的語氣，毫無感情的眼眸，如同在講述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故事，但是蕭索的心中久久無法平靜，與女孩相比，自己在受苦之前，有疼愛自己的雙親，有值得珍惜的朋友，而女孩從出生開始，她的雙親沒有親近過她一次，她在實驗室度過了孤單的童年，連上學的年齡都沒到，就被迫出逃，成為了一個冷血的殺手...月色如血，這個夜晚，好像連天上的繁星都在為女孩被塵封的經歷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