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事情好像開始朝着一個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郁司綱銀行宣佈戰爭券不再是封閉式交易,鼓勵交易,銀行也可以實時回購,定的價錢嘛……只比原價低了一點點。畢竟前線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敗,很多人對這場戰爭已經沒了多少信心,傳出消息之後的第一天,要求贖回戰爭券的人踏破了郁司綱銀行的門檻。
但是第二天就沒什麼人上門了,郁司綱銀行門可羅雀。
第三天,郁司綱銀行的門檻再次被踏破,但是這次有些許不同,人們不是來要求贖回戰爭券的,而是來購買戰爭券的。
郁司綱銀行隨即宣佈買賣同價,但是依舊不能阻擋人們瘋狂的購買熱情,特別是傳出就連聖西弗婭銀行都是戰爭券的大買家之後,戰爭券的價格更是一路飆升,已經逼近了百分之二十……那也就是說,已經和許諾戰爭勝利之後的價格差不多了。
最最離譜的是,不久之後,戰場上傳來消息,洛倫佐元帥已經穩住了戰線,勝利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隨即一股神秘勢力立馬添油加火,大手筆購買了郁司綱銀行五百萬張戰爭券,郁司綱銀行不定時擺出售罄的牌子。
這兩個重磅消息戰爭券的價格衝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在有價無市的情況下,出現了新的高價,一百四十個銀幣一張,也就是一點四個金幣,這已經比原有許諾的百分之二十利潤還要高了。
郁司綱的莊園,他優雅地端起一杯茶,放進嘴裏抿了一小口,隨即誇張地擠弄着口鼻,原本還算端正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嘴巴裏面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好茶,好茶啊,我以往都不敢喝這麼貴的茶,果然貴的東西,還真就是好東西啊。”
海拉正坐在他對面,聽他這麼一說,立馬笑了出來,“殿下說笑了啊,什麼好東西殿下沒有嘗過?”
“欸,這不一樣,”郁司綱說,“這是我掙來的錢,不是聖芭芭恰婭的錢。”
“話說回來,價格居然不降反升,這可真是奇怪。”
“不要拿邏輯去度量人性。海拉奶奶,您教會了我這麼多,這句話算是我還您的。”
海拉抿了抿嘴,好像在笑。但是笑容很快就又暗沉下來。
“用這麼多金幣,去換來戰爭券這麼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就為了幫他,真的有意義嗎?”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本來就是毫無意義的,但還是得去做。”郁司綱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他望向窗外,下起了點點細雨。
好久沒下雨了,莊園的土地都快要乾裂了,此時的這場小雨,也許對於郁司綱來說毫不重要,但是對於庄園裏面的植物來說,就是生命的指望。
郁司綱又喝了一口茶,但是他的眼睛還在看着窗外,一刻也不曾收回。
“而且幫他,是這個世界上絕對有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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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到了門前,阿冷卻停下了腳步。
卡爾通知他,說有一個重要的晚宴要出席,阿冷應了一聲,這才想起今天家裏並沒有宴請客人。
那看來,這是一個重要的,家族晚宴。
明明到了門前,阿冷卻沒有進去,他傻傻地原地站了兩分鐘,雙腿沒有邁動一步。直到就連海德覺得奇怪,走過來,對阿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少爺趕緊進去吧,夫人正等着呢。”
“嗯嗯。”阿冷有些敷衍地答應道,但是直到海德走開,阿冷都沒有推開那扇門。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想起了那天的馬克。
是空氣,還是溫度,還是濕度……
真的是奇了怪了。
他深深了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推開了大門。門內就兩個人,卡爾和琉璃。他的座位上面已經擺放了一些食物,由於是家宴,也沒有過多繁瑣無用的擺飾,就這麼凌亂地堆在白色的瓷盆中。卡爾坐在他的對面,盆子裏面的食物明顯更多,不知道為什麼,卡爾今天好像很餓的樣子,直到阿冷走了進來,卡爾都在不斷地往自己嘴裏塞着食物,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琉璃倒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他走進來了。琉璃的面前沒有擺放任何東西……她不能摘下面具,琉璃是從來不在別人面前進食的。
那樣也就是說,這所謂的重要晚宴,不過就是個家宴,而且就是他和卡爾兩個人的晚宴。
“你來了?夫人等了好久了,趕緊過來坐下吧。”琉璃向他打招呼說。
“額……我有點事處理了一下再過來的。”
阿冷躊躇着,還是走上前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琉璃說卡爾已經等了他好久了,可是阿冷卻一點都沒看出來……卡爾還在低頭不斷地猛塞食物,甚至沒有抬起頭來看他一眼。
“阿冷,戰爭券的事……幹得不錯。”琉璃說。
“額沒有……為家族效力嘛。”
“回收戰爭券這一招,挺險的,但是也的確有用。”琉璃還是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阿冷也只得接了下去,“運氣好罷了。”
琉璃還想要說些什麼,這時卡爾才終於打斷了她,“用餐時間,你們能不能先吃點東西。”
琉璃明顯向後靠了靠,阿冷一愣,完全是傻了眼。只得答應了一句,望着盆子裏面豐盛的食物,他挑了一根羊排,兩隻手指輕輕捏起來,放進嘴裏咬了一口。
“好了。”阿冷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嘗出什麼味道,卡爾突然就把手中的食物往前一推,心滿意足地抬起頭來。阿冷也趕緊放下手中那根只咬了一口的羊排,靜靜聽卡爾說話。
“收集到了足夠的軍費,你的任務完成得很成功。”
卡爾一邊用毛毯擦着手指,眼睛垂着,並沒有放在他的身上。
“……謝謝母親大人的誇獎。”
“明天就是運送軍需前往前線的日子,我想,你跟着一起去吧,順帶見見洛倫佐……你的父親。”
“啊?”
阿冷顯然沒有想到卡爾會說這樣的話。他加入聖塔司婭,努力着接受面前這個人是他的母親,但是他還完全沒有準備再去接受一個人,儘管那個人在他的生命中一樣的重要,他的父親,血液來源的另一半,說出來是那樣溫馨的事情,但是到了阿冷這裏,好像一切味道都變得有點不一樣。
“怎麼?你不願意?”
卡爾抬起頭來,緊盯着他的眼睛,阿冷下意識地躲閃開去卡爾的眼睛,那銳利得像刀子一樣的眼神把他切割得生疼。
“沒,沒有……一切聽從母親大人安排。”
卡爾又把眼睛垂了下來,一絲不苟地清理着自己的手指,以確保上面沒有一點油污。
“卡特琳娜那邊,你們婚禮定在一個月之後,在舉行婚禮之前,你理應見一見你的父親,乾脆趁這個機會。”
“是的,母親大人。”
“你那個把戲,我見過,沒有什麼必要的話,盡量少用,那對你的身體沒有好處……這個東西你拿着。”
卡爾拋過來一個東西,阿冷伸手接住。
定睛一看,那是一個小藥瓶。
琥珀製成的瓶身,紅色的蓋子,鮮艷得就像是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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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中的藥瓶,阿冷皺皺眉,他疑惑於卡爾是如何得到這個東西的,突然之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他想要衝出去找安德魯問個明白。但是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他已經站在了出城的大街上。
中央大道,阿卑修斯最為繁榮最為熱鬧的街道,他從這裏經過,接受如同英雄一般的矚目,就像不久之前他的父親那樣。
呵,父親,這個名詞說出來還是顯得有那麼一點生硬。
阿冷沒有出去,他躲在車裏,最隱蔽的地方,蜷成一團,藏得好好的,生怕別人看見他的一個衣角。他明白,外面的歡呼聲不是來自於自己,也不是來自於郁司綱銀行。
而是來自前線奮鬥着的戰士。
與此同時,蒂娜來到一處小店門前。
“這位客人,你想要一些什麼?”
一個普普通通的雜貨鋪,售賣一些常日裏所用的雜物,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東西。也許最奇怪的是自己吧。一個女人走上前來,接待這位有些奇怪的客人。
約莫三十齣頭的樣子,臉上素雅的甚至有些憔悴,手裏抱着一個孩子,已經睡了,不吵也不鬧。
“請問這裏是您自己一個人在照料嗎?”
“額……之前並不是,之前我丈夫在的,但是不久前他外出經商,一不小心就……”
說著,女人抽泣起來,身體開始發軟,抱不住自己的孩子甚至站不穩。蒂娜趕緊扶上一把,才勉強幫女人穩住了身子。
“謝謝……”女人低頭看了一眼孩子,方才一個踉蹌沒把他驚醒,依舊安靜地熟睡着。女人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不知道這位客人……”
“哦,我是您丈夫的同事,在這裏請您節哀……對了,這裏,”蒂娜掏出一些錢來,“是我們幾個同事的一點心意,還請和孩子好好生活下去。”
“謝謝,謝謝……”女人一個勁地道謝着,可蒂娜不想過多糾結,安慰了幾句之後借口還有事匆匆離開了。
急急走開幾步,快速拐進一個轉角,靠在轉角后的牆壁上,蒂娜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她從身後取出一個小本子,上面寫了好幾個名字。
她把但月的名字重重地劃掉之後,起身去了下一個人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