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修仙者不畏妖魔

連日來的陰雨綿綿，讓道路泥濘得無法下腳，也讓人心情異常煩躁。然而道路上，隨處可見大批百姓趕路，根本不在乎寒風和冰雨。

李明月此刻就跟在一支隊伍中，還別說，就李明月現在這幅打扮，加上傷勢未愈，一副病殃殃的神情，比難民還像難民。

過了一道關隘之後，是一片巨大的山脈，從地圖來看，只要過了這片山脈，也就進去了晉州境內。

照現在的速度，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李明月應該能提前趕到太華宗，也就是年前，正好可以找個地方好好修養一番，再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丹藥。

畢竟到時候各大宗門齊聚太華宗，肯定會有不少人出來售賣靈寶丹藥。當然，騙子肯定居多，不過有鈴鐺里的女人在，李明月倒也不用擔心被騙，就是錢財是個很大的問題。

就李明月從清源山帶來的那幾兩散碎銀子，別說丹藥，能支撐他走到太華宗都夠懸。

從燕國那位年輕將領和那位靈武境強者身上倒是獲得了不少好東西，但都不是現錢，還得找人交易。而鈴鐺里的女人說了，這種東西交易起來很麻煩，不像法寶靈藥那般容易出手。賣便宜了，自己虧，賣貴了，沒人要，要想賣出合適的價錢，得看運氣。

關鍵是這一路走來，李明月其實並沒有遇到其他前往太華宗的宗門，按照鈴鐺里女人的說法，像太清門這樣的宗門，宗門一般都有長輩御劍護送，不會這麼早就前往太華宗，而是會在萬仙會開始的前幾天才會動身。

也就是說，李明月根本不可能再短短的幾天時間內，將這些東西處理完，然後再去購買自己需要的丹藥。

一想到這些，李明月就覺得有些頭疼，不過他的心性畢竟非常人可比，也談不上如何在意。

跟李明月同行的還有個頭頂蓮花冠的老道士，留着一小撮花白的山羊鬍須，背着一個黃布袋，布袋上畫著一個八卦圖，裝滿了東西，至於都有些什麼，不得而知。除此之外，還背着一把桃木劍，倒是有幾分超凡脫俗的韻味。

李明月一開始以為這道人是個高手，還問了鈴鐺里的女人，不過鈴鐺里的女人說他只是個普通的江湖術士，李明月也就不再上心。

既然鈴鐺里的女人都這麼說了，肯定不會錯就是了。

不過李明月每次看到這個老道人，總會想起自家那個已經飛升仙界的師父，沒有過多的感懷，就是有些想不明白，甚至有些害怕。

以前李明月總想不明白，那個老傢伙為什麼要跟他說一些沒什麼用的東西，也不明白老傢伙為什麼要帶他去看很多沒有意義的事情，可如今正式修行之後，李明月才發現那個老傢伙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有深意。

比如李明月十二歲那年，陳道陵就帶着他離開清源山，在山下走了三個月。那個時候，唐國跟楚國正在打仗，雖然不像現在這樣規模巨大，但也死了不少人，所以老傢伙就帶着李明月去給那些死去的人收屍。

一開始的時候，李明月很害怕，漸漸的也就不怕了，什麼樣死狀凄慘的屍體，李明月都見過，都搬過。

起先的時候，李明月覺得自家師父是好心，畢竟每次將那些人埋葬之後，那個老傢伙都會給他們超度一番。

後來李明月才知道，老傢伙好心是假，真正的目的還是為了銅板，因為唐朝有這樣的制度，自願去戰場上收屍的，朝廷都會給出一定的報酬。

報酬當然不多，但老傢伙真正的目的也不是這些報酬，而是那些屍體身上的東西，倒真賣了不少錢；而且很多時候，還能直接在那些屍體上拿到現錢。

老傢伙當時說的一句話，李明月至今還記得：“給人收屍，一般都不會吃虧。當然，乞丐是例外。”

其實這也正常，在李明月的印象中，老傢伙本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存在，只要能掙錢，除了偷和搶，無所不用其極。

可現如今李明月才發現，老傢伙真正的用意，遠不止如此。

李明月第一次殺人，是太清門那九個弟子。當然，當時並不是李明月親手所為，但確實給李明月不小的衝擊，但也僅此而已。

第二次是張青雨，雖然不完全是他親手所為，但那種真切的感受，其實跟李明月親手所為沒什麼區別，不過李明月當時其實並沒有太多感觸。

他看着張青雨的屍體，跟看着戰場上那些屍體沒什麼兩樣。

第三次殺人，是楊樞，李明月更是不為所動，心安理得，反而還有種快感。

再往後，一個又一個太清門弟子不斷死在李明月手中，加上那些唐國甲士，燕國士兵，李明月竟是直接習慣了，也麻木了。

而這一切，從當初去戰場上收屍開始，到鈴鐺里的女人出手，到他親手為之，都像是一步步讓他熟悉這個過程，習慣這個過程。

每念及此，李明月都覺得後背發涼。

同時李明月也很好奇，如果他沒有走上修行這條路，而是像師姐說的那樣，離開清源山，又會是怎樣一種情況？那個老傢伙，是不是也有着別的謀划？

就在李明月胡思亂想的時候，隊伍的速度突然變慢下來，李明月抬頭看去，才發現前方山道已經變窄，而且開始向著山上延伸，大多數人甚至已經停了下來。

李明月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距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左右，遠沒有到歇腳的時候，於是有些疑惑的走向一位老人，開口問道：“老人家，這些人怎麼不走了？”

老人看了李明月一眼，指着前方高聳入雲的大山，解釋道：“前方就是帽兒山，傳言山上不僅有野獸，還有妖邪作祟，白天還好，到了晚上，肯定是走不過去的。”

李明月有些愕然，繼續問道：“那為什麼還有人繼續往前走呢？”

老人看了前方那些已經開始登山的人一眼，嘆息道：“不知者無畏。這些人啊，要麼是不知情，要麼就是不相信，或者說仗着有些能耐，不放在心上，是要吃虧的。”

李明月點了點頭。

老人接着道：“你也歇歇吧，等明天再走，反正五國那邊一時半會也打不過來，不急這一時片刻。”

李明月笑着搖了搖頭，道：“多謝老人家好意，不過在下還有急事，耽擱不得，正好趁着人多，抓緊翻過這座山去。”

說著行了一禮，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老人看着李明月的背影，眉頭一皺，然後嘆息一聲：“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選擇繼續趕路的人其實不少，不過大多都是一些壯漢，其中有一支隊伍倒是特別，不僅有小孩，還有婦人，加起來有七八個左右，從衣着來看，家室應該不差。

李明月只是跟着這些人，並沒有上去打招呼的意思。

如此一來，繼續前行的除去李明月，還有二十來個人，不少人都帶着武器，像李明月這樣兩手空空的人也有，但不多。

那位老道人也在其中，應該是想證明自己道法高深，不懼怕什麼妖魔鬼怪，也可能是怕別人笑話，或者是真有什麼保命的手段。

他跟李明月一樣，別人都是三五成群，只有他和李明月是孤身一人。

老道人很快也發現了落單的李明月，便刻意放慢了腳步，等李明月走上來之後，壓低聲音道：“這位公子好膽魄！”

李明月苦笑道：“不敢，只是在下有急事在身，耽擱不得，只能賭一把。反正有這麼多人，就算真有什麼，也不見得敢出來。”

老道人眉頭微皺，細細思量了一會，點頭道：“那倒也是。不過就算真有什麼，公子也不必擔心，不是貧道自誇，有貧道在，任他什麼樣的妖魔鬼怪，都得躲得遠遠的。”

李明月微微一笑，急忙道：“那在下此行就仰仗道長了。”

老道人拍了拍胸膛，應該是太瘦了，拍得肋骨“砰砰”作響，也將老道人自己拍得夠嗆，“好說好說。”

李明月不再多言，老道人便自己陷入思索，時不時會觀察李明月一眼。對此，李明月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這老道人或許確實沒什麼本事，但畢竟是混跡江湖的術士，眼力應該不差；至於自己是哪裏讓他上心，李明月自己並不清楚，也不在乎。反正只要對方沒什麼壞心思，他並不介意跟對方搭伴同行，就算真有什麼壞心思，李明月也不會放在心上。

至於這帽兒山的傳聞，李明月也不是不信，只是並不在乎，他如今雖然受了重傷，但畢竟是入微境修士，一般猛獸對他造不成什麼威脅。至於所謂的妖魔鬼怪……

其實李明月對這類東西的看法有些複雜，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怎麼相信的，因為陳道陵說過，這世間沒有那麼多妖魔鬼怪。可現如今，由不得他不信，因為清源山上，就有一個。

按照師姐的說法，那位山神在被敕封之前，就是一隻道行不低的雪妖，被陳道陵收服之後，留在清源山修行，等待名正言順的封神。

只不過李明月並未見過那位“雪娘娘”的真容，並不知道所謂的妖魔鬼怪是什麼個模樣，如今有了機會，他倒是真想見識一番。

再說了，修仙者，怎能畏懼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