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只求速死

“喂你好？”

“是特大刑事案件科的鐵大隊長嗎？”

“是我，你是？”

“我是一個普通市民，我想諮詢你一件事情，關於胡千然自殺的事情。”

“你說。”

“你覺得胡千然真的是罪有應得嗎？”

“……”

“鐵隊長？”

“這不是我覺不覺得的問題，而是法律認不認定的問題。這位先生，胡千然案件的後續結果我們會向社會及時公佈的，你最近可以關注一下。我比較感興趣的是，你為什麼會直接打到我的辦公室來問這件事？我這個號碼，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呵呵，大概我是二般的吧。”

嘟嘟嘟……

借口上廁所的工夫，江予聽了一遍剛才那個瘦高小伙兒給他的錄音。

這段錄音只有43秒時間，對話內容也十分簡單，就是一個人把電話打到了鐵占虎這裏，想要詢問胡千然案子的進展，但鐵占虎打起了官腔，還反問這人為什麼知道自己辦公室的號碼，於是這人就掛掉了電話。

江予猜測，也許生性謹慎的鐵占虎當時把這個號碼抄錄下來，放在了錢包里，是想以後查查這個人的。

但後來他到底查了還是沒查，暫時就不得而知了。

這段電話錄音可疑之處有兩點。

第一，這個號碼是被抓嫌疑人所持有的，他在十天前給鐵占虎的辦公室打電話，他是怎麼知道鐵占虎辦公室的電話號碼的？他為什麼要打給鐵占虎？

第二，他打電話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問鐵占虎覺不覺得胡千然是罪有應得，為什麼？

而這段電話錄音也讓江予更加確定，三孤女慘案和胡千然自殺案之間必然有關聯！

讓江予心裏打鼓的是，莫非這個被抓的嫌疑人，真的是兇手？

如果真是的話，那他搜集九條關鍵線索的作用是什麼？

總不能只是為了還原案件背後的故事吧？

看看時間距離這次穿越時間結束還有十七分鐘。

江予不再浪費時間，走出了衛生間，徑直向審訊室而去。

李衛剛迎了上來，道：“偉平帶着馬潔去旁邊錄口供去了，要不要讓她先來認一下，被抓的人是不是她見到的兇手？”

“先不用！”江予搖頭，“我先去會會他！身份查清了嗎？”

“他叫楊青海，但身份應該是假的。”李衛剛道。

江予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我通過身份系統查過了，真正的楊青海是遼瀋人，目前人在京都，職業是空調安裝工人。”李衛剛解釋道，“他從來沒來過咱們陽關，不過在2219年4月，這個人在京都南火車站丟掉了自己的身份證，並且當時就在火車站治安所辦理了掛失手續。丟掉的那張按照辦證日期來看，應該就是嫌疑人持有的這張身份證。”

頓了頓，李衛剛接着道：“掛失的身份證件照樣能被讀出來，也照樣能使用，這是個設計缺陷，也給了嫌疑人這樣的不法分子利用的漏洞。這兩年嫌疑人應該一直冒用楊青海的身份生活。”

“用了兩年假身份……這正常嗎？”江予淡淡道。

李衛剛搖頭：“除了罪犯，正常人不會這麼干。剛才已經錄了他的指紋，拍了照片了，拿去比對篩查了，看看他是不是在案的逃犯。”

兩人說著話，已經走到了審訊室里。

審訊室一分為二，這邊是監控觀察室，另一邊是詢問室。

兩個房間中間隔着一張巨大的單面玻璃，從觀察室這邊可以清楚看到另一邊，但從詢問室那邊看的話，這面玻璃就是一面鏡子。

江予和李衛剛進來的時候，審訊室里只有嫌疑人一個，他被拷在審訊椅上，表情木然。

“鐵隊！”

觀察室這邊有兩個偵緝員坐在兩台監控監聽設備前，見到江予和李衛剛進來，兩人急忙站起來。

江予沒有說話，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個房間那個頭髮微微捲曲的年輕人身上。

李衛剛則笑着跟兩個偵緝員打招呼：“讓你們二隊的人來給我們幫忙，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們周隊長呢？”

“……”

“他進來后，有什麼反應嗎？”江予突然打斷了他們的寒暄。

一個偵緝員急忙正色道：“一言不發，一動不動，除了眨眼睛和呼吸，他沒做過任何多餘的事情！”

“這算什麼？封閉自我？抗拒審訊？”李衛剛嗤笑一聲，“都到這一步了，不說話有用嗎？再說抓他的時候他不是都承認了嗎？怎麼現在後悔啦？”

“走，去會會他！”江予迅速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從書里看到的審訊流程和技巧，深吸一口氣，往那邊走去。

李衛剛急忙跟上。

兩人到了另外一邊的房子，這嫌疑人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繼續獃獃看着鏡子。

眼中了無生機，毫無色彩，像是一個活死人。

江予從沒見過這麼淡漠的眼神，這讓他心中微微一顫。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嫌疑人左眼下方的傷口，其實僅憑這個傷口，就足以表明他就是兇手了。

但江予就是不敢相信。

“在想什麼？”江予微微沉吟，開口問道。

他決定先溫和一點，看能不能讓嫌疑人卸下警惕和防備，敞開心扉。

“只是一些小感慨罷了。”

江予都做好了嫌疑人不說話的準備，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立刻就回應他了！

這讓江予精神一振，同時也心中一凜。

因為他聽出來了，這嫌疑人的聲音和剛才電話錄音里的聲音一模一樣，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江予摒棄私心雜念，定了定神，決定繼續走“溫和路線”。

“我也喜歡在下雨的時候傷春悲秋。”他微笑對嫌疑人道，“你有什麼感慨？不妨說說看？說不定你我的感慨一樣呢。”

嫌疑人平靜地道：“我在想，如果我的骨灰盒滲進去雨水的話，骨灰會不會發霉變質？”

“……打擾了。”江予幽幽地說。

李衛剛有些憋着笑，江予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坐在了審訊位上，李衛剛急忙打開所有設備，坐在江予旁邊。

江予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就聽嫌疑人突然開口：“三個人都是我殺的，你們不用浪費時間了，直接槍斃我吧。”

江予有些錯愕，笑了笑，道：“行，敢承認殺人，也算你是個爺們兒。那就說說吧，你是怎麼殺的人？”

嫌疑人搖頭：“反正人是我殺的就對了，問這些還有意義嗎？”

“細節！我需要知道細節！”江予皺眉敲敲桌子，“你的殺人動機，作案經過，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這既是為了給社會公眾一個交代，也是為了給死者以及死者親屬一個交代。三條人命，總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沒了吧？”

“她們該死，所以她們不需要任何交代。”嫌疑人表情平靜地道，“她們都是孤兒，也沒什麼親屬，所以也不需要向任何活着的人交代。至於社會大眾……槍斃我，就是對這個社會最好的交代。”

“嘴挺溜啊，”江予盯着嫌疑人的眼睛，問道：“你這麼想被槍斃？”

“是啊，不想活了，只求速死。”嫌疑人突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