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 妖術多姿
僅僅通過一番簡單的談話，青傑就當上了一個陌生幫會的幫主，而且這個幫會還是由妖怪組成的。
“沒想到這麼快就得改口了。”自稱筆仙的男人微微一笑，再度單膝跪地，另外兩位堂主也照做了，三人齊聲喊道，“參見幫主。”
“雖然就任儀式簡陋了一點，但將就一下吧。”青傑從地上站起，把手隨意塞進了褲兜里，俯視着跪在身前的三名千年老妖。一陣夜風拂過，他及腰長的青發隨風散開，輕輕舞動。
“如果您想隆重一點的話，我們可以去本地最好的酒店慶祝一下。夜晚是我們的天下，我們可以任意妄為。”筆仙建議道。三人統統站了起來。
“慶祝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我想先去收拾一下捅我一刀的那個小蟊賊。”青傑微笑道。他胸口上的傷口已經痊癒了，可是衣服上的窟窿還在，上面沾着許多乾枯的血跡。
“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倒在血泊裏面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誰傷了你？”心月狐問道。
“那只是一場笑話而已，具體的細節不提也罷。”妖化青傑很愛面子，不願意提及自己被騙的糗事，“你們只要幫我找到他就可以了。捅我的人是個胖子，身上有紋身，脖子上戴着金鏈子，開了一輛黑色捷達車，特徵挺明顯。”
“找到他不是難事。他用刀捅了你，身上跟刀上一定沾了你的血，我們循着這個味道追上他就可以了。”筆仙說。
“不勞幫主動手，我替你走一趟即可。我向你保證，一定會讓他死得很慘、很慘。”牛頭搬弄着自己的鐵腕，發出“嘎嘎”的爆響聲。
“不，我想要親手處置他。我是第一天變成妖怪，總得找個人實驗一下身手才行。”青傑的笑意里多了一股子殘酷。
“那就按照幫主的意思辦吧。牛頭，這裏屬你的嗅覺最好，由你來帶路。”筆仙側頭叮囑。
牛頭俯下身，朝着青傑胸口上的傷口嗅了一下，然後說：“這個味道我已經記住了，出發吧。”他說完，從樓頂上縱身跳了下去。
青傑走到樓沿邊緣，向下望了一眼，足有二十五層樓高。雖說他的身體比原來強大多了，可他不認為自己從這裏跳下去之後能毫髮無損，他身體中的每個細胞都在發出預警信號，警告他不要衝動。
牛頭已經落到了地上，沒有受一丁點的傷，還是老妖怪厲害。
“我們就不能選一個更文雅一點的交通方式么？比如說飛之類的，我覺得這種方式更適合幫主出行。”青傑回身望向兩位老妖怪。
“我們三個是能飛的，但那樣做太招搖了，一旦被人發現，通知到白虎幫，我們就完蛋了。想要保命，還是低調一點為妙。”筆仙稍顯無奈。
“也就是說，我只能從這裏跳下去了。”青傑望着深淵般的樓底，準備挑戰一下這具身體的承受極限。他體內的細胞嚇得尖叫。
“你的身體在一階妖怪中算是強悍了，不過這裏對於你來說還是太高。還是讓我們兩個帶着你下去吧。”筆仙望向冷艷動人的美女，“心月狐，麻煩你了。”
心月狐點了一下頭，捏了一個近似於蘭花指的漂亮手勢。
幻術·朦朧霧。
一股霧氣從心月狐的腳底升起，繞着她筆直的雙腿向上攀沿，她的手指一引，霧氣靈蛇般飛出，將在場的人都罩在了裏面。
“這是要做什麼？”青傑問道。
“有這層霧氣的幫忙，人類就看不見我們了。我是幻惑堂的堂主，最善於施展這種幻術。”心月狐收回雪白的手，淡淡地解釋道。
“挺酷的嘛。”青傑笑了笑，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筆仙忽然抓住了他的肩頭，縱身跳下了樓。
青傑只覺得心口一懸，呼嘯的風從耳畔吹過，身體滿是空落落的失重感。
落地時，筆仙往地面虛空拍了一掌，削減了勁力，穩噹噹地站穩了。有他在當然不能讓青傑受傷。
“你們動作快一點。”牛頭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他已經飛奔到了街道的盡頭。
青傑站穩了腳跟，看了一眼遠處的牛頭。這位猛漢將馬路踩得碰碰直響，可是周圍的人並沒有看到他，只是有幾個人聽到巨響之後覺得奇怪，在四處張望。
“他也用了隱身術么？”青傑問道。那些效果各異的妖術讓他越來越興奮，學會了這些妖術，一定能把人類世界鬧翻天。
“那種障眼法每個妖怪都會，是基礎中的基礎，你將來首先要學的就是這個。不會障眼法的話，妖怪在人類社會出行是很麻煩的。”筆仙的手變緊了，“好了，我們趕快追上去吧。這些事情可以邊走邊談。”
筆仙抓着青傑的肩頭跑了起來，速度竟比道上的汽車還快，每當遇到有障礙物的時候，他就會繞開或者跳開。他們所過之處掀起了風，把行人的衣角都吹了起來，有些漂亮的女孩急忙捂住了翩飛的裙子。
心月狐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動作十分輕盈，但始終沒有被落下。
在前進過程中，青傑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們的前進速度雖然很快，但並沒有任何不適感，甚至連一點強風都感覺不到，就像是在走路一樣。他觀察了一下，發覺筆仙身上散發著一股黑氣，正是這股黑氣擋住了風。他猜測這就是所謂的妖氣，不過並沒有急於詢問。
他肚裏擠壓的疑問太多了，比如說筆仙剛剛提到過的“一階妖怪”以及“妖術”，這些問題可以慢慢了解，不必急於一時。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除了你們三個之外，還有誰知道我的身份？”青傑問道。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他是青龍孩子的身份曝光了，就將遭到白虎幫的無情追殺。天曉得佔據了Z國半壁江山的白虎幫有多大的能量。
筆仙看了青傑一眼，投以讚許的眼神，他很欣賞青傑慎密的心思。
“這世上知道你的人只有四個，除了我們三個之外，還有一個專門負責保護你的妖怪知道你的身份。多虧老幫主謹慎，沒有把你的身份公諸於眾，不然的話，青龍幫就真的完蛋了。不過，他當初隱瞞你的事情只是為了保護你，倒是沒有想過青龍幫有一天會被滅。”筆仙答道。
“負責保護我的妖怪？他在哪裏？”青傑覺得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她是我親自安排的，已經在暗中保護你十七年了。按理來說，她應該寸步不離開你才對，可我找到你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她的蹤影，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原來從小到大，我的身邊一直有個妖怪。”青傑回想了一下，怪不得自己小時候身邊發生過一些怪事，鉛筆會自動飄過來，房間裏會傳出人的說話聲，原來都是妖怪在作祟。他又問道，“那個妖怪會不會背叛我？把我的身份報告給白虎幫？”
“不會的，她家幾代人在為青龍幫效力，十分忠誠。”筆仙忽然想起了青龍幫遭到內部骨幹背叛的事情，眼神一暗，口氣有些鬆動了，“總之她背叛青龍幫的可能性極低。如果她背叛了，你也早已經被白虎幫殺了，哪還會有命見到我們。”
“我也不希望伴隨自己活了十七年的傢伙是個叛徒。你能聯繫到他么？我想見見他。”
“等到我們處理掉傷你的人之後，我再給她打電話。”
“這可真是矛盾啊。古代的妖怪們竟然在用這麼現代的方式進行聯絡。”
“沒辦法，紙鶴傳書跟千里傳音實在是沒有電話方便。時代進步不止改變了人類社會，妖怪社會也受到了極大影響，以後你就知道了。”筆仙就像是一位導師。
“我還有一個問題。”
“但講無妨。”
“你們剛才說我跟老爹很像，而且我妖化的時候有明顯的龍角跟龍爪，這樣很容易被人認出來吧？你們是不是該給我整個容，在我身上加一個強力一點的幻術。”雖說青傑對妖怪的本領尚不了解，但僅憑推測也能估摸出大概，這年頭誰沒看過網絡小說啊？
“不會的，像是老幫主那樣的大人物，並不會到處拋頭露面，普通的小妖怪是不認識他的。而且你只是像幫主年輕的時候，那已經是幫主幾百年前的樣子了，就算認識幫主的老妖怪見到了你，也未必會起疑心。再說你現在也很難碰到那些老妖怪。至於特徵方面，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只是半妖，妖化之後也是半龍半人，並不是完全的龍，跟青龍的樣子相差了很多。世上的妖怪有很多種，除了純種的妖怪之外，還有很多混血，這些混血妖怪會形成全新的妖怪，擁有全新的樣貌。你以後就用混血妖怪自居，給自己起一個全新的妖怪名字，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你是青龍一脈了。”
“需要一個新名字嗎。”青傑想了想，“我看還是叫青傑好了。別人問我是什麼妖怪的時候，我就說自己是青傑，一種全新的混血妖怪。”
“你不打算改名？”
“如果擅自改名更姓，我老媽可是會傷心的。”青傑就算妖化了，仍然很在意自己的母親。
三個老妖怪與一個半妖跑了幾分鐘，到達了洛城的邊緣，那裏沒有高樓大廈，只有連綿的平房，說是貧民區也不為過。
牛頭跳到了一處低矮的牆頭上，險些把整座牆踩塌了。
“那人就在這裏面。”牛頭篤定道。
青傑站在院前觀察了一下，這院落十分老舊，兩側是荒廢的田地，長滿了野草，後面的房子牆壁上有幾道裂縫。他哼了一聲說：“沒想到那傢伙竟然住在這種地方，我還以為他混得很好呢。”
“竟然敢刺青龍的兒子，他今晚可要倒大霉了。”牛頭朝着青傑問道，“你真的要自己動手么？要是我來做的話，一定能讓他生不如死。”
“不，還是我自己來吧。心月狐，麻煩你把幻術解除掉，我要讓他看到我，這是對死者的基本禮貌。”青傑的嘴角勾勒出殘忍的微笑。
心月狐揮了一下手，清風拂過，由妖氣凝成的霧氣散掉了，眾妖暴露在了空氣中。
青傑跳進了院子裏，一步步走向院裏的屋子。屋裏亮着橙色的光，傳出翻箱倒櫃的聲音。青傑的嗅覺不如牛頭，但也能聞到屋裏的血腥氣，還有那個騙子的氣味。從氣味來看，屋裏只有騙子一個人。這樣很好，能省去不少麻煩。
門前，心月狐忽然站住了，淡淡道：“這屋灰塵太大，我就不進去了。”就算沒有她，剩下的幾位也能把騙子收拾了，沒人表示異議。
“碰！”青傑一腳踢開了房門，木門應聲而碎。
“誰？”騙子驚恐的聲音。
青傑含笑走進屋內，心情意外地平靜，只是收拾一個小蟊賊而已，沒什麼好激動的。真正的大戰還在後面，到那時候再激動吧。
這屋子一共有三個房間，騙子從卧室衝到了客廳，一看到青傑等人就愣住了。他感覺青傑有點眼熟，但他不認為自己認識長着青色頭髮的傢伙。
“你們是什麼人？”騙子慌亂地問道。他剛才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逃走，現在就像是驚弓之鳥。
“這麼快就把我忘了？我就是那個剛剛被你捅了一刀的人。”青傑指了指衣服上的破口。
“你、你在胡說什麼呢！”騙子的身體巨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青傑的衣服，確實很像那小子穿的，破口的位置也跟他捅的地方一致。不過眼前的青年絕不是那個被捅的小子，難道說是那小子的親人朋友過來尋仇了？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裏的？騙子越想額頭上的冷汗越多。
“你捅了我一刀，我也要捅你一刀，怎麼樣，很公平吧？”青傑抬爪撓了撓下巴，略感苦惱，“不過我手上沒有刀，這該怎麼辦。”
“你別胡說了！”騙子重複了剛才的話。他又發現了一個問題，眼前的青年竟然長着爪子，頭上還生着角，就像是妖怪一樣。
“刀的問題就交給我吧。”筆仙探手從胸前的兜里勾出一根毛筆，筆端的毛很乾凈，又白又順滑，他把筆頭放到嘴裏舔了一下，筆頭立即被染黑了，就跟蘸了墨汁一樣。
具現化之術·墨來。
筆仙凌空畫了一筆，墨汁染在了空氣中，畫出了一柄劍的形狀。他探手一抓，竟然將劍抓了下來。劍雖然是由墨汁所畫，但是就跟真劍一樣堅硬鋒利。他隨手一拋，將墨劍丟給了青傑。
青傑握住劍柄，感覺沉甸甸的，不禁又在心裏讚歎了一下妖術的神奇。他一揮劍，劍尖直指騙子，黑色的劍身閃着寒光。
騙子已經看傻了，瞪大了眼珠子，張大了嘴，本能的恐懼感驅使他一步步後退，退回到了卧室裏面。
青傑步步緊逼，琢磨着該從哪下手，到底是腦袋還是心臟呢？
騙子被逼到了絕路，撞到了牆壁上。
青傑將劍橫在臉側，寒光照在了他光潔的臉頰上。
“筆仙小哥，你的妖術很酷，以後也教我一個吧。”青傑明明在面對敵人，嘴上卻在跟同伴聊着天，不是他託大，只是因為眼前的敵人太弱小了。他本想實驗一下伸手，但這個敵人明顯不合格。
青傑一臉淡然地刺出了劍，劍尖正中騙子胸口，這一劍力道極大，竟將牆壁都貫穿了。他拔出劍，隨手丟在了地上，這種妖術幻化出來的東西肯定是一次性用品。
果不其然，黑劍很快化成了煙。
騙子捂住汩汩冒血的胸口，顫聲說：“妖怪。”說完就倒了下去，領了一個便當。
“好了，我們去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吧。”青傑懶得再去看那騙子的臉以及混淆着油脂的鮮血了，轉身欲走。可他還沒等走幾步，就覺得睡意排山倒海般襲來，身體晃了一下，兩眼皮越來越沉。
“怎麼……忽然就……變得好睏……”青傑扶住了桌子，努力抵抗睡意，可是失敗了，被睡意徹底吞噬。他眼前一黑，筆仙跟牛頭關切的表情消失了。
……
PS：“他”與“她”的稱謂沒有用錯，青傑以為保護自己的妖怪是個男人，但實際上筆仙派遣的是個美妞。
PS2：今天就這一章，差不多五千字，就不拆開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