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宮
上好的漢白玉鋪就的地面纖塵不染,百級的石階上是巍峨的宮殿,官窯燒制的檐角高高聳起,紅牆黛瓦,雕欄畫柱,這一切都在顯示着帝王家的尊貴。
雲霓裳像其她待選秀女一樣垂首站立,等待着蘇公公的指引。
“為充實後宮,綿延皇嗣,特舉行此次大選。所有待選秀女,皆是官眷出身,爾等需溫婉賢淑、身體康健、儀態出眾,逐一接受甄選,聽從咱家的安排,不得有異議。”
大內總管蘇公公宣完旨,這些秀女便隨着教引嬤嬤進了內室,十人一組,脫光衣服,等待着嬤嬤的檢查。
此項檢查十分嚴苛,哪怕身上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疤痕,也會被淘汰。淘汰的秀女要麼成為宮女,分派到各位娘娘的宮中伺候,要麼便送出宮去,哪來的回哪去。
饒是雲霓裳做了大量的心理建設,到這個節骨眼上,還是有些許羞恥感。檢查她的嬤嬤在她身邊轉了三四圈,又讓她抬起雙臂,檢查腋下,之後才點點頭,滿意地走了。
雲霓裳知道自己過了這一關,終於鬆了口氣。隨着小宮女進了分配給自己的宮殿,與其說是宮殿,倒不如說只是個能睡覺的地方。
不過霓裳已經很滿足了,自己的父親雖是丞相,但卻是前朝舊臣,皇帝留着他,不過是為了安定天下百姓的心,實則並不會重用。
此次參加選秀的本應是丞相府的嫡女雲夢澤,但丞相夫婦捨不得女兒去宮裏受苦,便誆騙回了在鄉下莊子長大的雲霓裳。以雲行知前朝老臣的身份,慶靖宇對雲家的女兒有着先天的厭惡。
三年前,慶靖宇率兵攻入金陵城,一刀斬殺躲在雲行知後面的幼帝,改國號為慶,結束了藩鎮割據的局面,才有了如今政通人和、百廢俱興的天下。
“奴婢參見姑娘。”分給霓裳的宮女福身行禮。
“起來吧,在我這不必這般拘禮。”霓裳和氣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奴婢白芷,今年十四了。”
“比我還小一歲,是新進宮裏來的嗎?”霓裳雖在莊子裏長大,但也是養在前朝忠勇將軍獨女、一品誥命夫人祖母身邊的,心智謀略不輸男兒,既然來了宮中,自然要多個心眼,摸清下面人的來歷。
“來了有兩個多月了,之前一直在浣衣局洗衣服,如今被分配到這伺候姑娘。”白芷人長得很是乖巧,整個人也怯怯的,看起來沒什麼心機,別人一問就把自己的情況都告知了。
“家中可還有父母兄弟?”
“我走時家中還有母親和幼弟。”
一聽到母親和幼弟,霓裳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的母親只是父親的通房丫鬟,在父親醉酒後有了孕,本來是龍鳳胎,只可惜弟弟一降生便被惡毒的嫡母扔進滾燙的開水中活活燙死,自己是祖母舍了雲家富貴,勉強保住的。
自出生起,霓裳便隨祖母去了鄉下莊子,嫡母把母親留在雲家,幹着粗使婆子的活,日日折磨,以泄私憤。這次回到雲家,本想和母親團聚,誰知一進府便學各種規矩,連母親的面都沒見到。
一想到這,霓裳眼眶紅了,但必須憋回去,腫了眼睛明天的殿選定會被淘汰,只有過了殿選才能真正的成為皇帝的妾,也只有成為了皇帝的妾,霓裳後面的計劃才能實施。
“姑娘,您怎麼了?”白芷的話將霓裳的神拉了回來,“我去取些冰來,給姑娘敷敷眼睛。”
“不必去了。”在炎熱的夏天,冰可是稀罕物,先不說白芷能不能要得來,就算真要來了,也定會落人口實,霓裳不想出任何岔子。
“姑娘,奴婢過來時,看到很多秀女都朝御花園方向去了,不如我們也去逛逛。”白芷以為霓裳是思念親人落淚,到外面走走也就好了。
“今日累了,不想走動,你去幫我打盆熱水來。”霓裳知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是在這殺人於無形的後宮,自己初來乍到,還是低調為上,不如躲在屋裏繡花。
白芷不多會兒便回來了,有些惋惜地說道:“剛剛皇上在御花園把杜新怡帶走了,直接封了美人。”
杜新怡是負責宗廟禮儀杜奉常的女兒,世家出身,才貌雙全,有金陵第一才女之稱。如今,皇帝十分注重宗廟禮法,處處昭示自己的正統地位,表明自己是順天而為,因此直接帶走杜新怡是必然,絕非偶遇,霓裳心下想到。
白芷看霓裳不搭話,又補了一句:“姑娘只在心裏後悔就好,不必說給奴婢聽。以姑娘的容貌風姿,若是姑娘在,還有那杜姑娘什麼事。”
“你這小丫頭竟會打趣我了?在這深宮中,還是萬事小心。”霓裳看這小丫頭涉世未深,人也單純,便叮囑了兩句,“以後去個不打眼的地方,等到二十五歲出宮,嫁個好人家,千萬不要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謝謝姑娘,白芷記下了。”聽到霓裳的話,白芷心裏暖暖的,入宮這麼些日子,第一次有人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打算。
為了明日的殿選,霓裳擦了身子,早早地睡下了。可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本以為再過兩年,在鄉下找個心儀的男人嫁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沒想到陰差陽錯來了這後宮。
既然來了,就要留下;不僅留下,還要爭寵。不為自己,為了祖母和生母也要拼上一拼。之前在莊子裏,有心無力,如今既然有機會接近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不如放手一搏。
母親還在雲府日日受着折磨,祖母年紀大了,又沒有自己在身邊悉心照料,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拉扯着雲霓裳的心。早一天登上妃位,就能早一天見到生母和祖母,在大慶國,妃位及妃位以上可以每年見一次家中女眷。
想着想着,霓裳便睡著了,但總也睡不踏實,心裏總覺得有事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