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織夢 第三十四章 軍民魚水情
不要說你們苦你們累，對你們狠是為了給你們多一點保命的機會。上了戰場，敵人會比我狠一千倍，一萬倍！
汗水肆意滑下青春的面孔，別的連隊都在享受晚餐的美味，老班長還在給新兵訓話。
“鐵石黑！”其他新兵連隊幸災樂禍，兵不爽地嘟噥着。
“怎麼，不爽啊？”
“爽。”兵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據說唐僧有次講經直接把妖怪講到自殺，今天算是相信嘍。”
“笑什麼笑？”老班長橫眉立目：“既然你不喜歡聽，五百個掌上壓，什麼時候做完，什麼時候吃飯，其他人起立，跑步去食堂。”
“我不餓，我也要做掌上壓！”
“對，我留下來等兵哥一起吃！”
“我也是……”
“我們都是……”
兵無奈地聳聳肩，送給老班長一個無辜的表情，彎腰和戰友們做起掌上壓。一邊做，一邊帶着戰友大聲唱起《團結就是力量》。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向著法西斯的開火，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好一個刺頭兵！”
遠處的高坡上，海防連連長笑個不停。老班長是連長一手帶出來的，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他像今天這麼囧過，更是第一次碰見能團結新兵對抗老兵的刺頭兵。
當然最火大的還是老班長，從軍這麼多年，遇到的刺頭兵不少，可像兵這麼死磕到底的還是頭一次見。老班長直接告訴兵，只要你一天不把刺收回去，就多吃一天的苦頭。
兵回道，不蒸饅頭爭口氣，要我收回刺也行，必須當著大家的面承認我不是慫兵。
滾犢子，老班長罵的乾脆，老子不相信磨不平你這個刺頭兵。馬上，兵挨整的頻率陡增，只是每次挨整戰友們都會陪着兵一起。剛開始，老班長還有點為難，後來索性一塊整。
但老班長萬萬沒想到，給的苦頭越多非但沒有磨平這個刺頭兵，反而讓新兵們更加團結。兵說，我們的統一戰線牢不可破。
於是，老班長更沒想到的是，白天剛把這群新兵蛋子整完，夜裏巡查就輪到自己挨整。先在必經的拐角處放上幾個香蕉皮，摔得老班長嘴啃泥，兵和戰友趕緊溜之大吉，然後再在門上面放上一盆水，等查房時，嘩啦，把老班長淋成落湯雞。
明知道兵是“主謀”，但老班長卻沒找他算賬。有時候睡不着，老班長望着夜色，剛毅會化成笑意，他能從兵身上看到自己青春時的影子。
鐵石黑，黑是老班長辛苦訓練留下的痕迹，但那顆心絕非鐵石。
刀子嘴豆腐心，兵早就發現。老班長總會在深夜起一遍床幫新兵們蓋好被子，防止他們着涼。有一次一個新兵生病住院，老班長照顧左右，直到新兵康復，而他自己卻幾天幾夜都沒合眼。
兵知道老班長的好，但只要老班長還把自己看成慫兵，兵就會鬥爭到底。同樣，只要兵不收回自己的刺，老班長就會一整到底，挨整與反挨整結成一個死循環。
直到有一天，外出拉練時，碰上那個不是任務的任務，才將這個死循環打破。
“可算找到救星，解放軍同志，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男子赤着腳，蓬頭垢面，臉上和衣衫都沾有血跡，緊緊抓着老班長的手，眼裏因激動湧出淚花。
“老鄉，別著急，慢慢說，軍民魚水情，我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野外拉練是老班長設計的最後幾項科目，訓練地點選在樹高林密的山腳下，不遠處坐落着一個小村莊。緊張和驚恐讓老鄉變得結巴，不過，老班長還是聽出最主要的內容。一名持槍歹徒正在村子裏搶劫，不少反抗的百姓已被歹徒所傷。
“班長，干他狗日的！”
“對，讓他嘗嘗解放軍的厲害！”
……
“不行！”七嘴八舌，新兵們群情激奮，卻被老班長一口否決：“歹徒有槍，你們還是新兵，又沒有武器防衛，絕不能冒險，我們必須等待上級的指示和支援！”
“我們為什麼而訓練？視老百姓生死不顧，還訓什麼練？”兵衝到老班長面前，說出的話卻讓戰友們頓時打個冷顫：“把班長給我綁了！“
“你敢！”
“綁了！”
“對不住了班長！”
戰友們看着血跡斑斑的老鄉，還是聽從兵的話。如果等到上級支援不知又有多少無辜群眾慘遭傷害，而且到那時歹徒很可能已逃之夭夭。情況緊急，等不得。
“你們兩個留下來照顧班長和老鄉，其他人跟我去抓歹徒！”任由老班長暴怒大吼，兵帶着戰友快速消失在老班長的視野里。
村子不大，近百戶人家。剛到村口，便見血跡斑駁，觸目驚心。部分戰友守住村口，兵帶着其餘戰友火速進村。
“來，快過來，到哥哥這裏來。”
進村后，兵跑得飛快，把戰友落到後面。一路追擊，追到三岔路口時，兵停下腳步，對着正在沙堆上玩耍的小女孩輕輕地召喚道。
沙堆旁有一排筆直的腳印，周圍緊挨着幾座草堆，以此推算，持槍歹徒很可能就藏匿在草堆的後面。
小女孩很聽話，慢慢走向兵，而兵也在一點點靠近草堆，一時詭異的安靜，空氣彷彿凝固。
“媽的，既然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近乎瘋狂，歹徒手持一把自製土槍從草堆后衝出，槍口直指兵。
往前一個箭步，把小女孩抱在懷裏，兵順勢將手中的沙土撒向歹徒眼睛。與此同時，火光炸射，槍聲響起，所幸沙土模糊歹徒視線，擊發出的鋼珠貼着兵的臉險險飛過。
趕來的戰友從背後一個飛撲，奪下歹徒的槍，將歹徒制服。
村民們拍手稱讚，把兵和他的戰友送出村子，當地公安局聞訊發來感謝信，而兵所在的部隊則以擅自行動為由功過相抵。
老班長沒把被綁一事反映給上級，而兵也主動給老班長道了歉。
當然，最讓兵高興的，是老班長終於承認，兵不是慫兵！
這件事之後，兵徹底改變對老班長的看法，老班長也徹底改變對兵的印象。
後來，戰友們問兵當時面對着黑洞洞的槍口，怕不怕？
當然不怕！
為啥？
兵想起老班長的話。
軍民魚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