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人格測試
01月05日，寧京。
時已入夜，黃昏彷彿帶走了世間所有的光芒。
取而代之，足以照耀整片夜空的霓虹燈像是被碰倒的多米諾骨牌般一處接一處地在寧京明亮了起來。
不知何人燃放了煙花，絢麗的花火如同漣漪般地在雨中綻放着，一圈帶着一圈連綿不斷地向著整座寧京灑落去零散的光點。
世界如同燦爛的煙火般搖曳着。
四濺的色彩撕破了黑夜，將安清律的身影渲染成了相同的顏色。
如若是往時，安清律肯定會駐足下來觀望許久。
但看到漫天飛舞的煙花碰觸到了圍繞着寧京的那道無形的牆壁，止住了繼續向上飛升的勢頭。
他悸動的心情就冷了下來。
半年前，看不到形體的透明牆體籠罩了整座寧京的外圍，讓寧京徹底杜絕了和外界的聯繫。
不管是網絡信號還是現實都無法穿梭這面無形之牆，一切都失去了聯繫。
安清律每當抬頭看向天空，都會感覺自己就像是籠中的困獸，像被扼住了喉嚨一樣無法呼吸。
儘管寧京是如此繁榮，但沉醉於這片虛假繁華的人們始終都會意識到這樣得過且過的生活沒辦法持續多久。
等到寧京的資源徹底耗盡的那一天，他們就必須去面對這面阻斷外界的牆壁。
安清律走進了地鐵站，收束手中的傘，乘坐5號線路的地鐵返回自己的家中。
地鐵中死氣沉沉，沒有人多加交流，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神經敏感，就連淅瀝的雨聲都好似是對他們的刺激。
安清律望着窗戶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龐。
他膚色蒼白，兩頰些許凹陷，但五官俊挺，臉龐線條分明，帶着一絲淺淺的疏離感。
他的長相不是很具有親和力，是小孩子看見了就會下意識遠離的那種類型。
安清律正打算給自己戴上耳機，他的耳邊傳來聲音：
“先生，您有興趣玩一下我們公司最新開發的VR遊戲嗎？”
他止住拿着耳機的手，轉頭望去，入目的是一個穿着藍白員工制服，頭戴鴨舌帽的男人，男人的臉上帶着親和力十足的微笑。
安清律繼續把玩自己的手機，聲音不帶感情地說道：“不好意思，不感興趣。”
比起研發VR遊戲，他更希望能夠看見活在這座城市的人把注意力放到那面無形牆體上，而不是日復一日地用不同的方式麻醉自己。
“你會感興趣的，”男人平靜地說：“還記得在那座孤兒院發生的事情嗎，15號。”
安清律怔在了原地，他的瞳孔收縮，目光所及的事物支離破碎，宛若沉浸入了血色的深洋，望不清眼前的所有事物。
鴨舌帽男人接過了他的手機，操作了些什麼，隨即便將其交還：“這樣就好了，感謝您的配合，請玩得盡興！”
安清律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上已經下載了一個新的軟件——幻鴉樂園，列車內響盪着不帶感情的機械女聲。
“15號......”安清律從十一歲開始，每當聽到15這個數字時，總會大腦一陣劇痛，即使到了現在也仍是如此。
可是他並不具有十一歲前的記憶，所以不能判斷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癥狀。
“列車已到灰沙站，下車的乘客請注意攜帶隨身物品，如有丟失，本站概不負責。”
安清律抬起頭，鴨舌帽男人已經隨着黑壓壓的人群下了列車。
他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裏，快步朝着車下行去，卻已然望不見對方的身影。
他沉默了許久，在偏僻的街道上步行了片刻便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公寓樓。
插入鑰匙打開房門，映入眼帘是條理整潔但有些狹窄的房間。
他脫掉了外套，徑直躺到了床上，從床邊桌子抽屜里取出了一個頗具金屬感的電子項圈，戴到了脖頸。
這個電子項圈是寧京一家娛樂公司最新發佈的電子產品，通過項圈能夠做到全沉浸式VR世界體驗。
先前安清律也試了不少次電子項圈裏自帶的互聯網軟件。
在軟件里他能夠化身為一個自己捏出來的虛擬形象，以第一視角在虛擬世界和別人社交，但也僅限於寧京內的社交，所以他很快便失去了興趣。
“請問您要接入的VR軟件？”電子項圈傳來了聲音。
或許這款遊戲會和自己十一歲前的記憶相關，抱着這樣的想法，安清律打開了手機那個名為的幻鴉樂園的軟件。
下一刻，電子項圈再度傳出聲音：“檢測到VR軟件——幻鴉樂園，軟件類型——娛樂遊戲，即將接入該軟件，請您閉上雙眼。”
隨着耳邊電子項圈的聲音落下，安清律閉上雙眼，他的後頸傳來了不明顯的刺痛感，就像是電子項圈的表端凸出了幾根不明顯的尖刺。
但這種痛感很快消逝而去，取而代之的是輕微的眩暈感。
說實話這種VR技術還沒做到完全成熟。
只是在這片完全封閉的城市裏，人們都放下了所有拘束肆意狂歡着。
在這種環境下，即使是這樣具有潛在危險的娛樂產品也被大眾所接受了。
【已進入幻鴉樂園，在遊戲開始之前，將進行一個簡單的問答遊戲，這個問答遊戲的結果將影響到您在遊戲內所使用的初始人形機體】
他再次睜開雙眼時，眼前是一個漆黑的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內只有一面桌子，兩把椅子，天花板掛着的光芒忽閃忽逝的燈泡令整個房間的氛圍變得格外詭異。
安清律非常自覺地拿了一把椅子坐下，桌子的對面很快就坐上了手裏拿着一把鐵制鎚子的機械人。
有些奇怪的是，這個機械人的細節動作異常流暢，身體比例也嚴格參考人類的正常成年人身體比例，它的臉龐五官也都嚴格模仿着人類製作。
故而很難不感受到一種寒徹內心的詭異感。
這讓安清律想起了一個詞——恐怖谷效應。
當機械人與人類的相似程度達到一個特定程度的時候，人類對它們的反應便會變得極其負面、反感甚至恐懼。
哪怕機械人與人類只有一點點的差別，都會顯得非常顯眼刺目，從而整個機械人有非常僵硬恐怖的感覺，猶如面對着行屍走肉。
“噢，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來意是什麼，”機械人頭上的發條在緩慢轉動着，它如是說道：
“那麼接下來我要問您幾個問題，如果回答錯誤，則需要接受一些小小的懲罰。”
安清律回道：“問就是了。”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沉靜特質評測指數+10，偏向第一型人格】
“首先就問問一些無聊的小問題吧。”機械人嘖嘖地笑着。
與此同時，它身後的那面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輪盤。
輪盤一共有着十六個分割面，每個分割面上都寫着繁瑣的文字，輪盤的指針高速地轉動了起來，最後停留在了第十五個板塊。
它的機械五指交叉着，“那麼首先是第一個問題，創作出《夢的解析》的作者名字是？”
安清律挑了挑眉頭，他看過這本書，裏頭的文字複雜繁瑣到讓他想吐，所以他對作者的名字印象深刻：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沉靜特質評測指數+10，偏向第一型人格】
.............
此時此刻，寧京一家娛樂公司最頂層的辦公室。
穿着褐色風衣的女人問道：“那個雅典娜計劃的倖存者找到了？”
“名稱：安清律，他在2020年被轉接進那家孤兒院，那個時候他的年齡為11歲，目前可以確認他為雅典娜計劃的第15號實施對象，但他對於計劃的記憶非常模糊，”桌子對面的男人說道：
“根據資料，15號實施對象身上的實驗有——植入第二人格，和強制性智力開發，實驗結果為失敗，但儘管如此，那個第二人格的雛形還是在他腦子裏生成了，因此他身上有着幻聽，間歇性狂躁這樣的癥狀。”
女人臉色有些凝重問：“所以就是他燒掉了那座孤兒院？”
男人回道：“是的，他在逃離那家孤兒院的時候，還帶走了另一名孩子，不過現在那名孩子還下落不明。”
女人扶着額頭問：“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試着把他的潛在人格的雛形給逼出來，看看能不能讓他匹配到特殊機體？”
男人說：“對，目前尚未匹配到使用者的特殊人型機體有——暗黑世界樹頂端的機體，瓦爾克冰川的機體，極寒海域底端的機體，這三個尚未覺醒的人型機體分別象徵著人類史上最稀有的三種人格。”
女人眸光堅決了不少地說道：“快一點吧，不能再被日本那邊搶先了。”
............
“接着是第二個問題，”機械人背後的輪盤轉動着，停留在了其中一個板塊上：
“圓周率小數點后前十五位數字是？”
安清律思索了半秒，流利地念出了一串數字：“3.141592653589793。”
【分析玩家腦內計算公式，並未找到計算流程，已在玩家腦內找到記憶畫面，已獲得匹配機體的初步特徵——超越普通人類的極強記憶力】
“好的，那麼第三個問題，”機械人將一本畫冊交給了安清律：
“請您根據畫冊上的文字如實說說自己的感想。”
安清律翻動着畫冊，第一頁呈現出來的畫像是一輛飛機，第二頁呈現出來的畫像是一片人群。
一行文字從第一頁的頂端跨越到了第二頁的頂端——哪一邊能讓你感到害怕？
安清律思考了片刻：“人群。”
【根據玩家的回答，已解鎖通往特殊人形機體的路徑】
機械人回道：“好的先生，翻開下一頁，還有一個測試。”
安清律翻動了畫冊，第三頁和第四頁呈現出來的畫像分別是：
站在一棟高樓向下俯視的視角，以及沉浸在深海中向上仰望的視角。
安清律的雙瞳微微收縮。
在這一刻，失重的眩暈感和溺於水中的窒息感交替着出現在他腦海里，這兩種感覺似乎在逼迫着他說出選擇。
他看向了畫像頂端的文字——哪一邊讓你感到更害怕？
安清律回道：“都不會。”
機械人用手指輕敲着桌面，“先生，請如實回答。”
“如實回答就是，”安清律平靜地重複道：“都不會。”
【根據玩家的回答，已解鎖特殊人型機體選項——暗黑天空樹頂端的機體，極寒海域底端的機體】
“好的先生，可以合上畫冊了，”機械人咧開了機械嘴角，詭異地笑着：
“第四個問題——從開始到現在，我頭上的發條一共轉動過幾圈？”
安清律反問：“你在開玩笑？”
“當然沒有。”機械人散發著猩紅光芒的雙眼倒映着安清律的臉龐。
安清律沉默了半秒，平靜地回道：“我不記得了。”
【玩家正在試圖隱藏什麼，所給出的答案與實際所想不符，沉靜特質+10，隱忍特質+10，偏向第一型人格】
“噢，天哪先生，這個問題必須如實回答的哦，”機械人搖了搖頭說：
“不過無所謂，就當你真的答不出來好了，那麼是懲罰時間。”
安清律挑了挑眉問：“懲罰？”
“對，懲罰。”機械人勾着嘴角說。
掛在牆上的那個輪盤突然轉到了背面，黑色的背面上有着五個分割面。
五個分割面上分別寫着紅色的字體——0.1％痛覺，20％痛覺，50％痛覺，80％痛覺，10000％痛覺。
漆黑轉盤上的指針轉動了起來，停留在了0.1％的痛覺上。
機械人舉起了手中的小鐵鎚，“嗯，懲罰時間，請您配合一下，伸出自己的右手，記得手背朝上呢。”
【強制性指令啟動，玩家所感受痛覺調整為0.1％】
安清律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操縱了一樣無法動彈，他被動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放置到了桌上，機械人用鐵鎚錘向了安清律的手背。
如同螞蟻爬過般的微妙感覺從安清律手背上傳出。
他收回了自己的右手，看向了轉盤上的其餘四個數字說：
“還真是惡趣味。”
如果機械人真的給出了10000％痛覺的懲罰，那這個遊戲可能就得被無數玩家舉報到直接封禁了，負責者還得坐大牢。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沉靜特質評測指數+10，隱忍特質評測指數+10，偏向第一型人格】
“這可是針對您的惡趣味，不過感謝您如此配合，先生，那麼接下來是第五個問題。”機械人掩着嘴笑着說。
言落，它背後的輪盤又翻回了正面，指針轉動着，在其中一個板塊停下。
板塊上的問題是——目前世界上還一共活着大概多少人。
“我能退出遊戲？”安清律注視着板塊上的問題，冷淡地說道：
“順便幫我轉告你的開發者，他的惡趣味真是令人作嘔。”
“問答遊戲是無法退出的哦，”機械人滿不在意，他散發著森冷猩紅光芒的眼瞳注視着安清律：
“您的意思就是您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是嗎？”
安清律回道：“我很想知道，寧京還有誰能回答這個問題。”
如今整座寧京都被那面無形牆壁籠罩着，任誰都不可能回答這種問題，更何況這個問題本身就足夠離譜。
“那就是回答不了的意思了。”機械人嘻笑了起來，它背後的轉盤翻到了另一面，黑色轉盤上的指針轉動了起來，最後停留在了——80％。
【強制性指令啟動，玩家所感受痛覺調整為80％】
機械人舉起手中的鐵鎚，朝着安清律的手背砸下，錘身抨擊在了安清律的手背上，安清律能夠感到些許火辣的痛覺，但這在他能忍受的範圍。
安清律盯着機械人戲謔的臉龐，聲音不帶感情地問道：“所以，結束了嗎？”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隱忍特質評測指數+100，偏向第一型人格】
“不，先生，還沒結束，”機械人笑嘻嘻地放下鐵鎚，它雙手機械五指依舊交叉着：
“第六個問題是——誰有可能會知道，現在這個世界上一共還活着多少人？”
安清律漆黑的雙瞳中倒映着機械人戲謔的臉龐，他冷淡地回道：“我不知道。”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隱忍特質評測指數+100，暴虐特質評測指數+5，偏向第一型人格】
【目標出現輕微情緒波動，請嘗試作出刺激性行為，引導其進一步呈現出潛在人格的雛形】
“噢，真可惜，看來您真的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那麼請接受懲罰。”機械人展開了機械雙臂，肆意狂笑着。
它頭上的發條詭異暴亂地嘎嘎轉動着，身後的黑色轉盤也以同等頻率轉動了起來。
指針最後停留在的板塊上寫着五個赤色的數字——10000％。
安清律望着那個數字，嘴角抽搐了一下地問道：
“你在跟我開玩笑？”
“當然沒有，先生，我從不開玩笑，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玩笑，”機械人用機械五指掩着面，它轉過身，透過指間的縫隙看向了指針所停留在的板塊，幽幽地說道：
“真是個上上籤，多吉利的數字不是嗎，先生？”
【強制性指令啟動，玩家所感受痛覺調整為10000％】
機械人的臉上帶着匪夷所思的笑容，他以詭異的姿勢高舉起手中握着的鐵鎚，猛然朝着安清律動彈不得的手背砸去。
“砰！”
骨頭碎裂的聲音傳出，血色四濺，安清律的右手手骨近乎全然斷裂開來，他的雙瞳收縮到了極致，臉龐的肌肉在輕微抽搐着。
凌亂無序的嗡鳴聲響盪在他的腦海，彷彿無數只蛾子在他耳邊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不斷地撕裂着他的耳膜。
痛覺透過每一根神經傳遞向他的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暴烈地顫抖着，每一個細胞狂烈地哀嚎着，整個身軀彷彿不屬於他一般，變得陌生且令人恐懼。
安清律用沾染着血液的右手捂着自己的臉龐，他的身軀輕微地顫動着，瞳中流轉着暴戾的光芒。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可判定其精神承受力遠超常人，瘋狂特質評測指數+1000，已初步涉及灰色區域人格】
【請進一步引導，眼下是最重要的時機】
“真是令人感到驚艷的承受力，換作其他人可能已經暈倒不知道多少遍了，”機械人饒有興緻地盯着喘息着的安清律，不緩不慢地說道：
“我想普通的問答遊戲已經滿足不了你了，我們換一個遊戲模式吧。”
安清律勉強讓自己的意識保持着清醒，他感覺自己眼前的世界支離破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我感覺你對我很不滿，先生，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我腦袋開花的機會，”機械人的右手轉眼已然出現了一把左輪手槍，它捂着嘴詭異地笑着：
“俄羅斯輪盤，這也是個很有趣的遊戲，可比什麼問答遊戲有趣多了，當然，同樣是10000％的痛覺。”
機械人將這把左輪手槍放到了桌面上，與此同時，它身後牆壁上的那個巨大的漆黑輪盤已經消逝而去。
俄羅斯輪盤賭的賭具是左輪手槍和人的性命。
俄羅斯輪盤賭的規則很簡單：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倉中放入一顆或多顆子彈，任意旋轉轉輪之後，關上轉輪，遊戲的參加者輪流把手槍對着自己的頭，扣動板機。
中槍的判斷為輸，怯場的也為輸，堅持到最後的就是勝者。
“很有趣.....”安清律的雙瞳中倒映着那把左輪手槍，他的聲音些許沙啞，“事實上你也不打算給我什麼選擇的餘地。”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瘋狂特質評測指數+2000，已初步涉及灰色區域人格】
桌上的左輪手槍在無形的力量下自動打開彈槽，一顆子彈填充入其中，轉輪轉動了起來，不斷發出‘咔嚓’的聲音，最後閉合而上，手槍恢復原狀。
安清律注視着那把左輪手槍，他的腦海里不斷地循環着手槍圓筒轉動時發出的聲音。
咔嚓.....
咔嚓.......
咔嚓。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世界猶如那個轉輪.....
猶如萬花筒一般地在旋轉着。
他用近乎快要撕裂開的大腦清楚地記住了那顆子彈在轉輪中的位置，根據耳邊響過的聲音的次數，大致地推測出了系統的力量將轉輪總共轉動了多少次。
每一根撕裂的神經都在提醒着他更加冷靜，他感覺自己的胸膛彷彿快要漲破開來，但大腦的轉輪還在持續地轉動着。
安清律在腦內構建了一個模型，初始數據為那顆子彈在轉輪的位置。
那顆子彈一直在他的腦海里跟隨着轉輪翻轉着不知道多少次，最後定格在了一個固定的位置。
他望着腦海中逐漸模糊的轉輪模型，得出了一個結論——第六次扣下扳機時，槍會響。
會響得很亮，伴隨着血色的洗禮。
“噢，安清律先生，你覺不覺得，世界.......就像萬花筒一樣美麗，”機械人獰笑着，它招展着雙臂說：“也像是手槍的轉輪一樣美麗。”
安清律額前的髮絲遮蔽着他的雙眼，他稍稍抬起頭問：“從你開始？”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瘋狂特質評測指數+5000，已接近灰色區域人格】
“是的，當然了，得從我開始。”機械人淡定自如地笑着，它接過了左輪手槍，抵在了自己的機械腦部，用它那纖細的機械手指扣下了扳機。
第一槍沒有響。
這就意味着在剩下的五槍里絕對會有一次是真的。
彈巢只能容納六顆子彈，扣動六次扳機就是轉了一圈，在轉巢的六個彈倉里只有一顆子彈。
只有一槍會響，這一槍決定了勝負。
“輪到你了。”機械人把手槍遞給了安清律。
它知道手槍在第六槍時會響，所以它絕對會選由自己扣下第一次扳機。
這樣第六槍的時候，就剛好輪到安清律接過手槍，對着腦袋扣下扳機。
從遊戲開始這一瞬，安清律似乎就註定已經輸了。
安清律接過了手槍，他眼前的視角四分五裂，雙瞳覆蓋上了些許猩紅，隨即他將左輪手槍抵在了自己的腦袋上，血色的雙瞳盯向了小丑機械：
“你也是百分之一萬的痛覺，是嗎？”
機械人嘖嘖地笑着，“那當然是了，否則這個遊戲就沒有意義了。”
【您的痛覺感知程度已調整至10000％】
“那就沒問題了....”安清律沒有多想地扣下了扳機，寂靜狹窄的空間內並沒有傳出槍響，也沒有血色濺開。
這是第二槍，沒有槍響，轉輪轉動。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瘋狂特質評測指數+1000，未知特質評測指數+1000，評測結果偏向灰色區域人格】
機械人詭異地笑着，等待着安清律將手槍交還給它。
但是......
安清律並沒有把手槍遞給機械人，而是對着自己的腦袋又扣下了一次扳機。
這是第三槍，槍仍然沒有響，但機械人的臉色卻變了。
安清律仍舊沒有把左輪手槍交還給機械人，而是對準自己的腦門又扣下了第三次扳機。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瘋狂特質+5000，未知特質+5000，評測結果正在朝着灰色區域人格延展】
槍還是沒有響。
機械人的表情徹底僵硬住了。
這是第四槍。
安清律面色如霜地扣下了第四次扳機，槍仍然沒有響，但卻足夠震耳欲聾。
【根據玩家的行為表現，瘋狂特質+10000，未知特質+10000，評測結果無限接近於灰色區域人格】
這是第五槍。
到此為止，左輪手槍的彈槽已經轉過了接近完整的一圈，剩下的最後一發毋庸置疑是帶有子彈的。
“這不可能.....”機械人的聲音在戰慄着，它頭頂的發條停止了轉動，雙眼的紅光忽閃忽逝：
“你連續扣了四次扳機，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子彈在第六槍，你在那種情況下還記住了子彈的位置，還有轉輪轉動的次數？！”
“我還替你這個雜種承擔了連續兩輪風險，你真應該跪下來感謝我.....”安清律瞳中暴戾的血芒在漆黑的環境中顯得可怖無比，宛若潛藏着一頭噬人的野獸。
“這就是灰色區域人格的壓迫感.....”機械人怔怔地注視着安清律，“看來我真是接受了個不怎麼有趣的工作。”
安清律將手槍遞向了機械人，學着它那樣戲謔地咧開了嘴角：
“現在....該輪到你了。”
“我明白了，是我輸了。”機械人面如死灰地手抽向了安清律。
“果然還是親手開槍比較有安全感。”安清律突然正持起了手槍，將槍口對準了機械人，扣動下了扳機。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