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洛陽 第二十四章 胡虜順便平
一時間氣氛冷了下來,場中的士子的也議論起來:
“陳君此詩倒是不類前面幾首意氣飛揚?”
也有人打了退堂鼓:“唉,倚劍欲誰語,關河空鬱紆,現在這種環境下自然是“和親非遠圖”,但是國庫空虛,想要橫掃大漠又何其難啊!唉,我還是留在洛陽吧。”
“此言差矣!雖然艱難,但我輩男兒當常懷冠軍侯之志,當為國平邊,豈能顧惜自身!”
這士子嘴上大義凜然,心裏想的確是:“更何況,若是我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都能建功立業,朝廷一定不會吝嗇封賞!反正有部曲士卒頂在前面,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往回逃跑便是,大不了黯然回家,和現在在太學虛度時光無甚區別。不過他們這樣想也好,我又能少一個競爭者,今天晚上就動身回老家召集部曲,北上投軍!”
這個士子一點都不擔心自己能不能逃回來,因為他很清楚胡人不會輕易深入大雍腹地。
鮮卑又不傻,他們很清楚,比國力,他們和大雍之間差着着好幾個數量級。
每年能寇邊劫掠不就是仗着他們處於進攻之勢,而大雍處於防守一方,有着漫長的國界線需要防守,所以沒辦法處處妥帖,並不因為是自己兵強馬壯勝過大雍。
等大雍反應過來了,直接調集軍隊,背靠長城把去路一堵,他們沒有補給,孤軍深入,肯定逃不了被包抄殲滅的結局。
所以鮮卑肯定會考慮利益和權衡利弊,所以他們的進攻只能限於大雍邊境地區。
因此,他只要能連夜逃跑,離開大雍邊郡,也就安全了。
反正損失的只是家裏部曲的性命,成功了可是封侯揚名的賞賜,所以這名士子果斷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當然,現場還是有不少冷靜的人。這首詩一出,倒是勸退了一些投機者。
更多的人則因為家裏沒有足夠的不去,付不起遊戲的入場券被勸退。
但是太學不愧是大雍頂級的富二代,權二代熬資歷,鍍金的場所,兩番篩選之後仍然有不少人留了下來。
一番存菁去蕪后,留下來的人的質量倒是比之前高了一個檔次。
寫完這一首,陳瞻停下筆,晃了晃酒壺,卻發現酒壺已經空了,他索性撂下筆,再把酒壺往身後隨手一扔。
四周一片安靜,所有士子皆仰望着陳瞻,只見他神態間雖有疲憊,卻依然目光炯炯。
陳瞻臉上被酒精激起了不正常的潮紅,端的是顏若桃李。
一時間眾人皆看呆了,心裏感嘆昊天上帝之不公,竟然讓如此多的優點聚集在一人身上!
陳瞻起身,目光掃過場中的眾人:“諸君,詩詞不過是的小道,所以娛情娛姓者而已,切不可沉迷其中。大丈夫在世所求者三事,唯立功、立德、立言爾!”
“今時局艱難,我輩讀書人亦當儘力為國。若無他志略,猶當效班定遠,安定邊陲,上報天子,下安百姓。此亦能封侯,封妻蔭子,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今日文會群賢畢至,瞻受益良多,如今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了。”說罷,陳瞻毫不猶豫,搖搖晃晃地走出文會。
陳瞻醉了嗎?當然沒有。
就那比現代啤酒度數還低的酒,喝上幾壺怎麼會醉呢?
但是他現在痛得快暈過去了,他只覺得腦子一片混沌,渾身沒有力氣,腳底軟綿綿的,彷彿踩在了棉花上,一切感覺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只有腹部的疼痛霸道地佔據了他的意識。
但是現在還沒到放鬆的時候,他即使要發病也要撐到家再說,他現在至少明面上不能有事,最少要撐到兩日後他參加完朝會之後!
陳瞻知道,以他現在的地位,這次能夠面見天子,並不是因為他本人有多厲害,而是因為他的冀州平叛工作的彙報人員的身份。
張猛之亂涉及多各州郡,而且是實錘了的謀反,天子一定會聽取當地州郡的平叛彙報。
所以,如果當天他病退缺席朝會,冀州一方也不可能將彙報推后,只會換一個人頂替他的位置。
而他現在人微言輕,失去這次了面見天子的機會,下一次想要“上達天聽”吸引對方注意力,以達到間接影響國家政策的效果,就不知道需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次朝會耽誤了。
他現在只希望,他能夠撐到朝會結束,然後在那之前找到合適的理由,讓自己能夠在朝會上說服天子,讓自己的建議被天子採納。
只有這樣才能在大雍崩潰之前力挽狂按,只有這樣才能避免百姓的死亡,只有這樣才能攢夠足夠回家的功德!
腦海中前世的回憶,父母的面容已經模糊了,陳瞻所有的支持,就是在遺忘一切之前,回到他的家,回到他所屬的時代!
所以即使再疼,他現在只能忍着!
疼痛越來越嚴重了,陳瞻感覺眼前發黑,天旋地轉,冷汗從額頭滲出。
不需要偽裝,他現在已經走不穩了,不過他佯裝醉酒,又好像酒酣耳熱一般一直用衣袖扇風,這副樣子落在旁人眼中確是醉態可掬,倒是沒人發現他的異常。
短短一段路,陳瞻彷彿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大門口,陳伯見陳瞻起身搖晃着往出走,趕忙過去攙扶。
陳瞻並沒有拒絕陳伯的攙扶,只是還未走到車駕,身子便忽然向旁邊一歪。但幸好陳伯久經考驗,眼疾手快,及時架住了陳瞻。
陳伯伸手覆上了陳瞻的額頭,卻觸手一片冷汗,全然不似酒酣耳熱所致!
陳伯看出不對勁來,心裏一驚,幾乎要驚呼出聲,卻感覺陳瞻汗津津的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
他急忙止住聲音,只聽陳瞻虛弱地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別聲張,先回家,上車。”
陳伯聞言,急忙扶着陳瞻走向馬車。
疼得厲害,陳瞻氣息紊亂,只是說了幾個短句,便漏出了幾聲喘|息。
陳瞻感覺周身冰涼,腹中刺痛,站都站立不住,頭腦卻仍清楚。
眼下文會尚未結束,在場的僕役不少,他不想被人看出發病,想要自己走,卻止不住下滑去。
他只能裝作醉得不省人事,靠在陳伯身上,任由陳伯半扶半抱,總算將他弄到馬車上。
進了馬車,陳瞻終於不用再做偽裝,幾乎才放下車簾,他就脫力氣地斜倚在車壁上,按住自己的腹部。
馬車啟動了,因為車廂的顛簸,陳瞻感覺疼痛還在加劇,他軟軟地從座位上滑下,側躺在車廂中弓着腰在縮成一團。
然而這並不能緩解疼痛,幾聲短促的呻|吟還是溢了出來。
絕不能讓旁人看出來!
陳瞻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公子醉了,身上不爽,快些回家,架穩一些。”陳伯心急如焚,但是不想壞了公子地佈置,於是神色如常地簡單地吩咐了車夫幾句,便也鑽進車廂中。
一進車中陳伯便看到這一幅景象,陳伯趕忙扶起陳瞻,想從他嘴裏解救下那隻手腕。
“公子,您可不能糟踐自己身子”陳伯沒有得到陳瞻的回應,又扯了扯他的袖子,也不見陳瞻鬆口,心中着急,卻也害怕傷了陳瞻,不敢強行拉扯:“……您要是疼得厲害便咬老僕吧!”
陳瞻只感覺渾身發冷,疼痛不斷,神智昏沉,對陳伯的話毫無反應,陳伯猶豫了一會,終是下定決心:“公子,老僕得罪了。”言罷,他便要扳開陳瞻的下頜。
正當此時,卻見陳瞻卻放開了手腕,軟軟靠向他懷中,臉色蒼白,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陳伯知道陳瞻正煎熬着,趕忙輕撫陳瞻的後背給他順氣,又絞了條熱毛巾擦去他額頭上的冷汗。
如此又輾轉了約莫半刻鐘,陳瞻才感覺刀絞般的腹痛稍稍緩解。
身上的幾層衣物溻透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冷冷地粘在身上,腹中也彷彿塞了一塊冰冷的石頭一般一陣陣地泛着噁心。
陳瞻情況好轉了些許,神智恢復了清明,對着陳伯吩咐道:“陳伯,我有些難受……,幫我找個醫師。”
陳伯連忙回應,卻見陳瞻接着吩咐道:“不要聲張,對外就說是淑兒(陳淑)病了,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的狀況。”
陳伯心中大急,心中的擔憂脫口而出:“公子,您可不能諱疾忌醫!”
這話一出口,陳伯才驚覺剛剛他情急之下語氣似乎有些重,實在不像是對主人應該說的話,於是趕忙解釋:
“老僕雖不知公子如何打算,但是公子何必如此苛責自己。如今公子上不及弱冠,便得刺史之青眼,已是光耀門庭,能護下老爺留下的家業,何必如此苛責自己……公子是老爺唯一的血脈了,公子就算不疼惜自己,也要好好保重啊!”(雖然現在還沒有青眼這個典故,但是反正我們是架空。)
陳瞻心中卻不以為意,反正他還有系統續命,剛剛頂住做完要做的事情,多忽悠一些人倒北邊去,日後說烏桓爆雷的時候說不定不定能漲不少功德。
而且,就算他沒有系統,今日多飲幾杯,也不過是胃出血而已,不一定會死掉,頂多受些皮肉之苦,卻一舉解決了數個隱患,之後也不需要分心於這些問題,只用專註發展,實在是划算得很!
當然這些事情肯定不能給陳伯說,陳瞻想了許久,換了一個陳伯能接受的借口:“陳伯,上天既讓我生在這般鐘鼎世家,讓我不用操持農事紡織便能衣食無憂,那我既受百姓奉養,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以我心智福佑天下萬民!”
陳瞻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堅定,陳伯恍惚了一瞬,後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眼神又暗了下來:“公子,您可是老爺唯一的血脈了……”
他還沒說完便被陳瞻打斷:“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總要留下一些什麼,才算不能白來一趟。凡夫俗子想要留下子嗣,讓子孫後代記得自己。”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三代之後又有多少人能記得我呢,何況這世上數典忘祖之輩還少嗎?何況我這樣的身子,又何必再拖一個好女子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