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口風忽轉
“他爹,你怎麼去茅廁去了那麼久?哎喲,這頭怎麼還撞破了?”春娘說完忙過去扶方至孝。
方至孝臉色極為難看,不耐煩道:“誰在茅廁外頭放小石子啊,黑燈瞎火的,害我摔了一個大跟斗。”
方老太明知多半是大孫子貪玩放的,卻指責兒媳婦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天黑看不清路,也不拿着火跟出去照看一下!”
春娘胡亂敷衍幾句認錯了事,一家人又談起楊初意斷親一事。
方老太既想要錢又想要保證兒子不出事,方至孝則是想着煽動村民去鎮壓此事,再不行的話……
他看了看春娘,心中閃過許多心思。
春娘很是不安,她明顯感覺到楊初意變了,變得不好對付了。
清晨,楊初意熟睡中被外頭的叫罵聲吵醒了。
李村正被方至孝以報官影響村裡名聲說動,前來當說客,一眾村民也吵嚷着私下解決別鬧大。
方至誠不是那舌燦蓮花的,只是悶頭不應承。
方老太除了破口大罵就是哭天搶地的哭訴,這回還發狠的拿了鋤頭來,一下一下地用力鋤着泥牆。
方至誠身上糟了罪也沒攔住,小磊和小妹俱都哭了起來,嘴裏喊着“不要不要”。
楊初意乾脆收拾了包袱出房門對他們說道:“你們不用忙了,各位叔伯做主要替方至誠寫休書便寫快些,不然我到鎮上就晚了。”
眾人大約都想着她會服軟,沒想她會來這一遭,俱是一愣。
楊初意冷笑一聲,“不寫那我可就直接走了。你們別打什麼歪主意,想着不讓我出村子。沒幾日可就是我爹忌日了,我名聲再不好,可畢竟孝名在外,到時候沒回去祭拜,我村一眾鄉親定會猜疑。”
“再說了,衙差辦案都是要向縣太爺回稟的,便是回稟得不詳細,和同僚朋友家人閑聊時也會當笑話提起,此事想瞞是瞞不住的。”
“況且我爹手下有兩個徒弟,不僅整日送豬肉到縣裏,還時常走街串巷收生豬。昨日我們村的事他們肯定知道了,若我真出了什麼事,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村民聽了覺得有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擔憂起來。
他們不過來湊熱鬧的,要讓他們惹上什麼麻煩事他們可不樂意。
楊初意口風忽轉,“還有,我現在決定不斷親了!”
方老太、方至孝和春娘不由一喜,下一刻卻又焦在原地。
“我覺得還是送你們兩夫妻去吃牢飯的好,三年五載的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熬過去。嗐,管它的。”
“那時我們因需要照顧老幼住進方家,養你們的娃,吃你們的糧。到時候你們生死難料,方家還不是得靠我們振興嘛,我幹嗎這麼蠢非要斷親呢。”
楊初意隨意的話語和頑劣的笑容讓眾人都驚呆了,你們聽聽,這說的什麼話?可細細想來又好像是這麼回事。
賴大咧開嘴用力鼓掌,“胖楊氏,真有你的,我支持你。平常我不過因着餓肚子做了些不要緊的事他們就對我喊打喊殺的,一遇到殺人放火反倒要幫着隱瞞。那我可吃了大虧了,要是這樣都沒事,那我以後也不必這麼小心了。當面放火背後捅刀子,我可得操練起來!”
賴大雖流里流氣的,但卻深得孩童喜歡,不懂事的娃子見他一臉笑容,忙學舌道:“得操練起來!”
那些孩童父母神情一震,忙拉到身邊教訓,只是他們還不懂事,又天性喜歡模仿大人,都哭鬧着說“我沒錯”。
李村正黑了臉,“楊氏,你就不能退一步?你以後還要在村子裏過活,非要把事情做絕?”
楊初意嗤笑道:“我做絕?我要是做絕的話昨天就跟着衙差們一道回鎮裏,衙門外守一夜,今天還輪得到你們這麼多人來圍攻我?我退一步難道是任由你們得寸進尺的?!”
賴大忙附和:“不能退不能退,再退下去屍骨全無啊!”
一麻臉寡婦陰惻惻道:“賴大,你這麼幫着她是不是因為你們倆有一腿?”
楊初意來了氣,回嘴道:“你死了男人是不是為了給孩子多找幾個爹?”
賴大嘲笑道:“哈!麻婆肯定是生氣我不去爬你家牆頭吧?你別做夢了,就你這樣的貨色,送給我我都不要。”
有村民忙呵斥道:“賴大,孩子們在這呢,別說這些污糟的東西!”
賴大哼着粗氣說道:“自己帶孩子來欺負人,還好意思教育別人呢!”
他眼睛滴溜溜轉,然後朝楊初意大喊:“胖楊氏,我最喜歡看別人倒霉了,你既然被人圍堵了,我替你去衙門傳信!”說完像個泥鰍似的溜走了。
方老太頓時着急起來,嘴裏亂喊亂叫。春娘怕得顫抖,只有方至孝還勉強穩得住。
不管別人怎麼勸,反正她咬定被休也好,怎麼都好,這官她告定了。
正當雙方陷入膠着之際,李村正老爹,李太公緩緩走來,一開口,便頗有智慧。
“丫頭,解決事情呢,光有氣性還不夠,還得引着那些不聰明的人動腦子才行。”
楊初意配合道:“哦?怎麼引?”
李太公淡然說道:“例如這斷親的錢從哪裏找補出來啊?”
人生七十古來稀,楊初意恭敬行了個禮,“請阿公賜教。”
李太公摸了摸鬍子,慢慢悠悠提點道:“嗐,我老糊塗了,這怎麼能算作斷親錢呢,這分明是方家犯事後出的疏通費用。”
楊初意雙眼一亮,可算遇到個明理人了,不愧是多吃了幾十年鹽的人啊。
她趕緊搬個板凳出去,恭敬道:“阿公別怪,我方才忘記給您見禮了,您請坐,我去給您倒水。”
李太公是村裡輩分最大的,從前也是村正,任誰都會給他幾分面子。
李太公點點頭接過水,“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方老大你們害人的事估計縣城裏都傳遍了,這名聲可不是這丫頭弄壞的。事到如今遮掩是沒用的,現在有機會補救便要知好歹才行。”
方至孝拳頭握了又松,他終是顧着面子,不服氣也不敢頂嘴。
李太公又道:“若真進了牢房,親人想進去見一面,沒有三五兩銀子疏通是不可能的。況且在案宗上掛過名,以後子孫科考查起來那都是有礙前程的。要是有盯着這些門道找錢的人,一個大意,以後被殺頭都有可能。”
有人驚呼,“啊?這麼嚴重啊!”
方老太他們三人也是一臉后怕的表情。
只有楊初意在忍笑,李太公說得好像才兩歲的鐵頭已經考上狀元當了高官一樣。
這話也就是有輩分,有見識的李太公說才合適,換成楊初意說,方老太估計就是質問她為什麼要咒她子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