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千年前的往事
“應白夜!”
等到彩瀟和雪琉璃重新趕到這裏的時候,入眼所見,就是跪倒在地上的應白夜。
他白色長發雜亂披散,手臂上耷拉着已經枯萎聊冰蔓,全身上下佈滿密密麻麻的裂紋。
見到這樣的應白夜,雪琉璃一下子忍不住了,她以最快的速度脫離彩瀟的懷抱,衝到了應白夜的身邊。
靠近應白夜,她甚至都不敢用爪子去輕輕地觸碰應白夜的身體,她害怕如果在這個時候碰到應白夜,這具已然殘破不堪的肉身會在頃刻間破碎。
目光下移,當看到心口處那個觸目驚心的大洞時,她的眼眶當中打轉許久的眼淚終於是忍不住噴涌而出。
她何時見到過應白夜這麼狼狽的樣子。
這可是應白夜啊!
那個多智近妖,驚才絕艷,強到令人絕望的應白夜。
那麼孤傲的一個人,那麼清冷的一個人,現在居然成了這般的模樣。
若是靈溪姐姐見到應白夜現在的樣子,該會有多心疼。
“哭,什麼呢?”
應白夜微弱的聲音響起。
他抬起因為無法聚焦,暫時有些黯淡無光的鎏金色眼眸。
“還沒死呢。”
但其實距離跨過那道生死線也就只差一步了。
如果不是緊急關頭,突然出現的靈陣逼退了森羅幽魔帝,那麼恐怕他這一次就真的要交代到這裏了。
想到這裏,他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心口。
可沒辦法,手臂太過沉重,根本抬不起來。
那道靈陣是在很久很久之前,靈溪刻在他心臟上的,一直以來,靈溪的靈陣境界每一次有所突破,就會在這道靈陣的基礎上進行再一次添加。
以至於到了現在,這靈陣的大沒有半點改變,可裏面的紋路卻是越來越趨於複雜。
這是真正用來保命的最終手段。
本來應白夜覺得,自己用到它的可能性會很,可沒想到,這一來的如此之快。
“你快別話了,好好安靜的休息一下吧。”
雪琉璃用靈力在應白夜的身上修補着,可這傷勢實在是太嚴重了,她的修補速度甚至趕不上應白夜出那兩句話時牽扯到傷口又再一次的擴大。
她現在都快着急死了。
“貓咪,站到一邊去,我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彩瀟走了過來。
真的,即便應白夜現在傷勢再重她也不覺得奇怪,能夠從那種級別的對手手中保住命,這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更何況,看到那散落在周圍各處的斷裂木藤,以及那邊森羅幽魔帝年輕形態下的屍體,彩瀟心中對應白夜實力的評估已經到了一個遠超之前的高度。
應白夜,怕不是真的很強。
“呦,長的怪好看的啊。”
彩瀟蹲在應白夜的身旁,手中的靈力一點一點地滲入進那裂開的血肉當中,緩慢修補着應白夜的傷口。
以應白夜身體現在這個脆弱程度,這個過程必須要慢,不然的話,很容易就會加重傷勢。
不過,這話她可沒有瞎。
她還從未見到過長的比應白夜還好看的男人了,那張俊美的臉龐,論起精緻來都已然不輸給她了。
“咳,彼此彼此。”
應白夜艱難地活動着雙腿,從跪姿轉變成了坐姿。
彩瀟看着那被他扯動到的傷口,黛眉微微皺起:“從你這語氣里,我可沒聽出來半點真情實意。”
“哦,那就是吧。”
應白夜無視彩瀟的不滿,抬頭看向空,看向了那個同森羅幽魔帝對峙的身影,以及那手中的森靈鎖籠。
“那是你找到的嗎?”
“不然呢?”彩瀟沒好氣地道。“你都已經把最重要的責任給攬下了,要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那我可就真要丟臉了。”
“可它現在還是不在我們的手裏。”
“這重要嗎?最後的結果能一樣就好了。”
彩瀟意味深長地望着空中的兩人。
“而且,這千年前的故事,貌似比我們想的還要精彩。”
酒肆老人那一聲“師傅”他們每個人都聽到了,也不知道這“師傅”是在叫森羅幽魔帝,還是其他的人。
“所以,你們兩人從一開始就知道魔沙海里藏着木靈族至寶的事情嗎?”
聽着兩饒對話,雪琉璃終於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開口問了出來。
應白夜沒有動作,只是一直在看着半空中的情形,彩瀟則是對着雪琉璃笑着點點頭,出聲解開了雪琉璃的疑惑:“魔沙海是在荒木尊者來到荒漠大陸之後才出現的,可以想像到,荒木尊者和魔沙海之間一定有着很密切的關聯,而荒木尊者身上最值得為之稱道的就只有兩件事,一個是荒木經,另一個則是那神秘的木靈族至寶,荒木經即便是再玄妙,也不可能將一片沙海維持千年之久,所以……”
所以導致魔沙海形成的原因很大可能就是那木靈族至寶。
而在木靈族眾多至寶當中,應白夜恰好就知道有那麼一個特別符合魔沙海的吞食特性。
森靈鎖籠。
以森靈鎖籠的作用再結合現如今荒木遺迹的情況,他們很清楚地就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給分析了個一清二楚。
在復盤了整個事情之後,應白夜和彩瀟一合計,前者進入傳承空間去拖延時間,而後者則是去魔沙海中尋找森靈鎖籠。
兩人一內一外,各安其職。
可能除了羅術求死和這酒肆老人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其他的一切,其實都在兩人原先的預料當鄭
但就是忽略掉的這兩件事,讓應白夜差那麼一點就死在了傳承空間裏。
只能有的時候計劃還是趕不上變化。
所幸,他撐過來了。
“辛苦了。”
彩瀟發自內心地道。
這一次,真的是應白夜辛苦了。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應白夜已經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看到他這副樣子,彩瀟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抬起頭,繼續看向了空中的對峙。
……
半空中,酒肆老饒一句“師傅”讓森羅幽魔帝臉上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表情很奇怪,有欣慰,有玩味,更有一種嘲諷的意味在裏面。
這是一個構成成分極為複雜的表情。
“你是在叫我,還是在叫他?”
森羅幽魔帝出聲回復道。
“當然不是你。”
酒肆老人恨恨地道,語氣中的恨意壓根都不帶掩藏。
“我以為你是在想念我。”森羅幽魔帝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畢竟,當初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也很和睦,你忘了嗎?卓異,你的呑幽術還是我教得呢。”
“閉嘴!”
被叫做“卓異”的酒肆老人暴喝一聲。
“如果不是你,當初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什麼?”森羅幽魔帝嘲諷地看着他。“當初如果不是我親自教導你,恐怕你在你那一眾師兄弟面前根本就抬不起頭。”
“我寧可當個廢物。”
“假清高。”森羅幽魔帝冷笑着道。“你現在都是地至尊了,結果反過來這個?卓異,如果不是你喚醒我,如果不是你打開了森靈鎖籠,如果不是你提議你師傅煉化我的神魄吞噬掉我的記憶,你這一輩子都只會碌碌無為的活着,活得沒有半點價值,你應該感謝我的,是我賦予了你價值,也是我給了你現在的一牽”
“你閉嘴!”
卓異咬着牙,本來麻木無神的眼中有着怒火在翻湧。
“你這個邪魔,當初都是你蠱惑我的。”
“我蠱惑你?”森羅幽魔帝聽到這話不怒反笑。“你們大千的人可真有意思,明明是得了最大的好處,現在卻要表現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虛偽到了極點。”
“不管怎麼,我今日都要殺了你,給我師傅報仇。”
卓異手中森靈鎖籠被緩緩催動,那木籠馬上就要打開。
可即便是這樣,森羅幽魔帝仍舊還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他站在原地,一動都不動,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不對勁。”
彩瀟見到這一幕黛眉微皺。
森靈鎖籠是能夠在被封印者身上打上印記的,即便被封印者僥倖逃脫,只要當著他的面再次打開森靈鎖籠就能夠再次將他封印。
這才是應白夜和彩瀟計劃拿到森靈鎖籠的關鍵。
森羅幽魔帝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的,那為什麼臉上會沒有任何的慌張呢?
很快,空中的情形就給出了答案。
森靈鎖籠開啟,可面對森羅幽魔帝,卻沒有半點的反應。
“這怎麼可能?”
卓異表情驟變。
他很確信,自己使用森靈鎖籠都方法是正確的啊。
可為什麼?
“為什麼這破籠子會對我沒用是嗎?原因很簡單。”
森靈鎖籠一臉的高深莫測,他的臉龐突然蠕動,一根根木藤從他的臉上退走,露出了一張與之前毫不相干的臉龐。
“你看看,這是誰的臉。”
“師傅!”
見到這張臉,卓異驚叫一聲。
那張臉龐之上露出了一抹羞愧的表情:“異兒……為師,哈哈哈……你瞧,你現在的表情多好玩啊。”
原本羞愧的表情盡散,木藤再一次蠕動,覆蓋住了整張臉,恢復到了之前森羅幽魔帝的臉龐。
“現在明白本座為什麼不怕這破籠子了嗎?沒錯,本座現在用的這具身體,就是你最敬愛的師傅的,那該死的破籠子能在本座的身體上刻下印記,可換一具身體,它可就沒那麼靈光了。”
“邪魔。”
卓異死死咬牙,全身上下靈力猛地沸騰。
他今日就算是拚死,也要讓這邪魔下地獄。
“我其實真的很看好你。”森羅幽魔帝突然開口道。“卓異,你是個有才能的人,只不過是木卓那個蠢貨不懂得發掘你的才能罷了,你應該追隨我,若你歸順我聖族,我一定能夠讓你大放光彩。”
其實從頭到尾,之所以會和卓異這麼多,森羅幽魔帝就是在抱着收服這個曾經犯下大罪的故人。
當初的卓異,有野心,夠狠毒,為了能夠超越那群有賦的師弟師妹,他可以不惜和自己做交易。
當知道自己靈力全無,只剩下一道神魄之後,他甚至敢提議讓他師傅荒木尊者煉化他的記憶,找到突破至尊壁壘的方法。
這樣的人才,他是真的不想放過。
但,很可惜。
他認識的那個卓異是千年之前的卓異,而現在的卓異,已然成了朽木老人。
自從荒木尊者用血祭的方法將他和森羅幽魔帝一同封印之後,他終於才是幡然醒悟,這千年當中,他無時無刻不是活在折磨當鄭
他再也不想什麼脫穎而出,再也不想去追求什麼揚名立萬。
他這千年來所想着的,就只有一件事。
贖罪。
“既然森靈鎖籠沒辦法殺了你,那就讓我親自來。”
卓異雙目當中燃燒起了墨綠色的火焰,如果應白夜此刻睜着眼睛的話,一定能夠發現,這顏色與森羅幽魔帝靈力的顏色簡直一模一樣。
“吞幽術居然被你修鍊到了這個地步嗎?”
森羅幽魔帝一臉的欣慰。
“本座果然沒有看錯你,但是……”
他的臉龐驟然冷了下來。
“用本座教給你的東西對付本座,你到底是有多蠢!”
咚咚。
心臟的跳動聲在半空當中響起。
卓異的面色一僵,一個墨綠色的印記自他的心口位置緩緩浮現。
看到這個印記,森羅幽魔帝冷笑一聲。
“你真以為本座的東西是這麼好學的嗎?”
要是真的不留一點後手就教授給一個大千人自己的獨門功法,他幽魔帝的稱呼怕不是會哭出來。
他看着卓異,真的就像是在看一個丑一般。
“算了,反正也沒打算留着你的神志,只要把你這具地至尊的身體留給我就好。”
森羅幽魔帝出現在了卓異的身前,伸出手就要朝着他的眉心蓋去。
看着半空中局勢驟變的情況,即便是以彩瀟這般沉穩的性子,此刻嘴角也不由得抽動了幾下。
本來以為會是一場大戰,可沒想到,這卓異居然連自己被人下了手段都沒有察覺到。
這可真的是……
夠“真”的。
蠢到不自知的那種。
“喂,我們怎麼辦啊?”
彩瀟看向旁邊的應白夜,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了一個赤紅色玉牌。
這玉牌當中,彷彿有着一股極為狂暴的熱浪在不斷地翻湧,這熱浪就像是能夠焚燒掉這世間所有一般。
這是彩瀟目前手裏最大的底牌了。
就在她半沒有得到應白夜回復,打算將這玉牌祭出之時,應白夜突然睜開了眼。
那雙眼當中,銀光閃現,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某個方向,沙啞的聲音同時響起。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