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鄭重談投資
金大力挺為難的,收了吧,像是貪圖他們馮家的,連帶着拜師的動機也好像不純了似的。不收,師父那一關又過不去,這老頭子的想法就不正確,總覺得好像是欠了這個徒兒。一番推卻,最後直到師父要讓師兄給他外匯,他才算是把師兄師姐的實物心意給收下,但這錢財,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收——哪怕是一個子兒都不受。
回到家裏之後,車子還沒離遠呢,家裏面就陸陸續續有人來訪。天氣還沒有完全轉涼,秋收時間又還早點,吃完晚飯沒事做的人到處都是,有客來訪也不稀奇。而訪客的目的就只有一個,詢問是不是馮老鍋發財了,據云有公社幹部在縣城看見了馮老鍋,還親眼目睹了有穿西裝的朝着馮老鍋磕頭,這還不是發財的具體表現么?
現在的風氣就是這樣,羨慕別人發財,可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免得他人把自己給看輕了,所以,來問詢之人,他們在啟齒詢問的時候,一個個的表現都顯得羞羞答答,很不好意思。
金大力覺得與其費口水解釋,不如來點實際點的,給了社員實惠,將來師父在生產隊裏的生活環境也會好一點,於是就把師兄送的巧克力與糖果糕餅拿出來招待女客,爺們則一律以“萬寶路”作為接待用煙。
“來,別客氣,這是我師兄讓我替師父招待鄉親們的。”金大力很是大方,也難怪要被老媽經常罵作“敗家子”,師兄給的十來斤吃食,金大力拿出來招待的足有七八斤左右,反正是見者有份,不欺老,就是有點欺小的意思。實際上,金大力自己就是農村出身,他知道農村的小孩子,要是讓他們敞開肚皮胡吃海喝,這點兒東西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可儘管如此,生產隊裏的小孩子們接受了金大力的有限招待,還特別滿意,尤其是吃過了巧克力的,一直在舔着嘴唇,還念念有詞說:又滑又甜,太好吃了……
戚美麗自從兒子把吃食拿出來,這臉色就沒有好看過,不是說她小氣,而是因為戚美麗覺得這些社員,上門和他兒子搶吃的,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直到金大力說起,馮老鍋隔一段時間還要回來常住,到時候請各位叔叔伯伯嬸嬸大娘們,看在他金大力的面子上,又或者看在他那位還有兩年、即將做幹部的老爸的面子上,對他師父好點兒……這個時候,戚美麗才算約莫了解到兒子的用意,臉上的冰封也就解凍,幫着一起招呼社員。
金家的小屋最後實在塞不下這麼多人,大伙兒又移居到屋外的場地上,或坐、或站,聽着金大力這兩天的所見所聞。當聽說國家的政策對於馮老鍋這樣的僑眷有保護,舊居房子應該歸還,那些佔了馮家宅子的社員難免色變;當金大力又說起馮老鍋曾說,社員們也不容易,他寧願再起新房子,也不願再折騰鄉親們,全體社員又轟然叫好,有老輩的甚至拍着大腿贊曰:娘的,又可以去馮老鍋家蹭流水席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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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鍋臨出發前往香江的前一天,兩輛華沙牌小轎車終於蒞臨了民誠三隊。隨車而來的,除了馮老鍋一家五口,尚有僑辦與tong戰部的兩名幹部,這兩位幹部的到來,主要是防止照相以及談一些敏感的話題。
在縣城裏住了一個禮拜,馮老鍋的氣色好了許多,不知是不是金大力的錯覺,他發現師父臉上的皺紋似乎淺了許多,於是就抽空八卦了一下。馮老鍋笑呵呵說:“師父畢竟是練過氣功的,以前吧,心思總是鬱結,看上去就顯老。”
金大力恍然,倒是白擔心了練功怕會和師父一樣老得快。
接下去的時間,金大力主要是陪着師父一家子,走遍了生產隊裏的家家戶戶。這次來,準備工作算是做得充足了,每一家的上門禮,糖果糕餅一樣不少,就是包裝紙上沒有了彎彎曲曲的洋文,明顯是在國營商店裏買的,口味嘛,略微差了那麼一點點——不過,社員們並不太介意,同時也表現了足夠的熱情,紛紛說,期待馮國聲同志早點回來。
馮老鍋最後還拜訪了徐隊長和孔前進他們家。儘管作為大隊的、以及小隊的幹部,孔、徐這兩位,當年都曾有主持過對馮老鍋的批鬥,不過,這些都是之前那個時代造成的,沒理由背在身上一輩子。再說,這些幹部畢竟沒有下狠手、黑手、死手,否則馮老鍋也活不到和家人團聚的日子,不是么?
馮家君與馮家竹很想去馮老鍋曾經居住的地方看一看,最終還是被勸阻了,馮老鍋認為,所謂的憶苦思甜,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放眼未來,過好以後的每一天。
臨回縣城,馮國光與馮國電很熱情地邀請小時候相熟的玩伴一起去縣城聚一聚、吃一頓晚飯,老夥伴們當然不會拒絕,如今這一家子是衣錦還鄉,獲得熱情招待是應該的;以同樣的熱情接受招待,當然也是應該的。
最終,馮家在僑辦招待所擺了三桌酒席,為此,兩輛出租車多開了幾個來回,算是讓與馮家兄弟相熟之人過了一把轎車癮。金大力與馮海剛也獲邀同席,金大力是半個自己人,而馮海剛,這幾日也的確是為馮家造新房子跑了好多趟腿——當然,馮國光也沒有虧待他。
晚宴散場了之後,金大力主動提出與馮國光正式談一次。
馮老鍋很重視金大力的提議。前文說過,對這個弟子,他始終有着一份想要報答的心思,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當下即令全家五口都集中到他房間裏,聽聽大力到底要說些什麼。
金大力其實說的很簡單,先問了馮家有沒有在國內投資的意向,然後就提了兩點,一是市場,一是政策。
市場,國內有近十億人口,想想看,別人還在找市場,你卻已經在這個有十億消費者的市場裏呼風喚雨了。
政策,富貴險中求,風險有多大,機遇就有多大。
馮國光沒有想到金大力會和他談這種事,錯愕之後,心裏面倒是蠢蠢欲動起來,歸納起來就是八個字——心動不已、顧慮不少,心動的當然是市場,顧慮的卻仍是政策——沒辦法,實在是政策的不確定性太大了。
有些話,金大力他不能說得太細、太明,不然就不是怪胎、而是妖孽了。他說:“市場遲早會放開放的,就看誰能夠搶得先機……”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你總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吧?”馮國光饒有趣味地問道。
金大力狡黠地一笑,說道:“原因有二,一是因為我們家也準備起新房子,就是苦於沒地方買建材,這次師父蓋新房子,我打算沾一點便宜,這個點子,就算是我的報答——不過,錢一定要照算,不然的話我寧願不蓋新房子;其二,國內對於私營企業有諸多限制,我的想法就是,既然不允許私人做企業,那何不打着合資的旗號暗地裏進行呢?”
馮國光更有興趣了,乾脆問道:“你想入股?那你打算投資多少呢?”
金大力聞言鄭重從口袋裏掏出厚厚一疊錢,說道:“這裏有五百塊,是我們家迄今為止全部的積蓄。”
這筆錢是金大力偷拿出來的,要是被老媽知道,一定會被打爛屁股。不過無所謂,這筆投資能夠收回是一定的,時間也不會隔太久。再說,這一次只是打一個前站,等以後家裏錢多了,需要找投資方向,這不就是現成的么?否則只能眼睜睜看着手裏的錢一點一點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