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今天的天氣很好，沒有風，陽光很足，但不毒。

我端着一碗飯蹲在一個土堆上看遠處的一個人，一個牽着一頭瘦驢的女人，看得出她很年輕，而且長得也不難看。她的手裏挎着個籃子，裏面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正艱難地向這邊走來。

“我想讓你幫我殺個人。”

“你找錯人了，我是不殺人的，我只幫人介紹殺手。”

“那你可以幫我找一個可以替我報仇的人嗎？”

“這是我的職業，不過我要價很高的，你付得起嗎？”

“我沒有錢，只有一筐雞蛋。”

“沒錢我怎麼幫你？就算我不要，殺手也得要，你的忙我幫不了，你回去吧。”

她並不理會我的話，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半個月前，我們村子裏來了一幫土匪，我弟弟年紀小不懂事，得罪了其中一位，結果他把我弟弟殺了，還把我——把我——強暴了。”

她有些激動，哽咽起來。

“我要報仇，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要知道人是要生存的，要生存就得有吃的，要想有吃的就得有錢，沒有人會因為一筐雞蛋和一頭驢去得罪一幫土匪的。”

我走過去，伸手撩去她眼前的頭髮，她長得不算美，但也讓人衝動。我已經有幾年沒見過女人了，而且我正是壯年，在這方面還是很需要的。

我緊緊貼在她身上，輕撫她的臉，玩弄着她的頭髮。我能感覺得到她很緊張，她也是人，一個年輕的女人，所以她也有衝動，只是她在壓制。她在躲閃。

“其實有的時候，錢也並不是很重要，畢竟錢是賺不完的。你長得這麼漂亮，我想應該會有很多人願意為你而破了他們立下的規矩的。你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給我答覆，好好想想，也許還有其他辦法能替你弟弟報仇。不過不要想太久，那幫土匪很快就會消失的，你還年輕，不過很快就會老的，失去魅力的。”

我轉身離去。因為我知道凡事不能強求，不過我知道很快就會有答案的，因為那幫土匪很快就會離開的。

洪七站在土牆下曬太陽，他來這裏已經快一個月了，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曬太陽，也不練刀。我曾勸過他刀越練越精，不時常練習會生疏的。他卻說，出刀的時候是要殺人的，為了賺錢，沒錢賺沒人殺，就沒有出刀的理由，沒意義，還是養好精神等生意吧。

洪七始終在看那個女人，面無表情，很嚴肅。最後他也轉身走了。那女人和她的驢就站在一棵小樹下躲避陽光，其實陽光並不毒，也許是心裏便出了問題。

“你為什麼不幫她？”

“我為什麼要幫她？”

“為了正義。”

“正義？”

“那能當飯吃嗎？我們是人，是要吃東西的，不吃東西會餓的，會死的，所以沒賺頭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這是你的原則嗎”

“對。”

“每個人多有自己的原則，你不願改變這很好。如果沒有人幫他，我幫。”

“他們有錢。”

“我知道。”

“這不是你的原則。”

“我現在的原則是沒有原則，只要我痛快我就去做，不會考慮後果。”

“沒有人會瞧得起你。”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閑言碎語會把你殺了的。”

“那就試試看。”

他的臉上又浮現出自信的笑容。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腦子很亂，一直在想一個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可是我又不願起來，只好裝睡。

半夜，外邊傳來一聲凄厲的喊叫，我知道是那個女人在發泄內心裏的不快。

洪七睡在房樑上，懷裏依然抱着他的刀，他被女人的叫聲驚醒，腦門上生了一層汗，也許是做了個噩夢。他忽地睜開眼睛，跳了下來，看了我一眼。我閉着眼睛裝睡。然後我聽到他走下樓去，接着門開了。

“你回去吧，仇我會幫你報的。”

女人不語，也不走。

“你不相信我？”

還是不語，低着頭。

“我沒必要騙你，我什麼都不要，真的，回去吧。”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這個算是報酬。”

洪七從她的籃子裏拿出一個雞蛋，為了怕女人反悔他將雞蛋擠破，抬起手讓蛋液流進口裏。

他對她笑了笑說：“你的報酬我已經拿了，而且你再也要不回去了，你的仇我會幫你報的。”

他開心得像個孩子般，大搖大擺的走了，只留下女人依舊站在那，不語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