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即將到來的新年（四）
有人說世界是螺旋，人本身也是螺旋，在同一個地方兜兜轉轉，每次也不盡相同，或向上或向下或橫向延展出去，有時候還會再回到原點。
對於夏鹿鳴的說法，劉子余記在了心裏。
離開必定會有它的理由，夏鹿鳴不肯說，但或許能從其他人那知道些許答案。
他回家之後，從身邊人入手，沒有明說，只是用巧妙的話語試探。
可惜似乎並沒有得到什麼答案。
最後甚至明着講了這事，但除了王若宜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也沒有人知道什麼。
在等待通知書出來的日子，劉子余幾人還約着出去玩了一趟。
也沒有去其他地方，就在新城的遊樂園裏。
人來的也有七八個，玩的也算愉快。
在這幾天裏，夏鹿鳴的表現與平常無二，一點也沒有什麼要離開的跡象。
這讓劉子余甚至都懷疑那天的場景只是個糟糕的夢。
“寒假這麼長，還能玩好多好多地方。”
回家的路上，夏鹿鳴轉了個圈，然後回頭笑着說。
這一幕配上日暮里的殘光，簡直像極了電視劇里be美學的場景。
劉子余心頭一顫，刺痛般的悸動讓他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
“達令，你怎麼了？怎麼傻站着啊，回家吃晚飯了，今天說好一起吃的，阿姨一定已經做了好多好吃的，真希望我媽媽能多學幾招，然後再教給我。到時候再有機會和林雪一起做飯，我露出這一手一定會讓她甘拜下風，自嘆不如，然後雙手撐地雙膝跪倒，嘴裏喃喃:不可能，廚藝不可能進步的這麼快，一定是有什麼秘訣，魔法使大人，請你大發慈悲，告訴我這樣卑鄙落魄的惡魔吧，我願意退出感情爭奪戰......欸，達令你怎麼不搭理我啊！”
本來還說著非常起勁的夏鹿鳴，見到劉子餘一直不吭聲，沒什麼反應，繼續說下去的慾望便消弭殆盡，擺出了一臉不高興的模樣，哼哼幾下算是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劉子余彷彿回過神來，他咬咬牙，抓住了夏鹿鳴的雙手，很嚴肅也很認真的看着她。
夏鹿鳴一開始被嚇了一跳，只是看到他這副模樣，擔憂的情緒更多了:“達令，你怎麼了啊？告訴我沒事的哦。”
“別走......”
“什麼？達令你在說什麼，聲音太小了。”
夏鹿鳴微微歪着頭，湊近了一些，似乎這樣才更能聽的清楚。
“別走。”
他這麼說著。
夏鹿鳴先是一愣，然後臉上出現掙扎神色，她明白劉子余在說什麼。
“達令，你拉的我真緊，是怕我一下子就溜走嗎？”
“嗯。”
“達令你有些過分誒，說這樣的話。”
“嗯。”
“你這樣子，我哪能走的了。”她的眼神示意被緊拉着的手，似乎想要抽出也抽出不了。
“那就別走了。”
夏鹿鳴眨眨眼，看着現在這副模樣的劉子余，以前可沒有見到過。
他就像是一個沒了堅硬鎧甲的勇士，突然暴露在了敵人的刀劍下，脆弱的身軀是根本無法抵禦這些的，因此展現出了以往被勇氣所遮掩的懦弱與恐懼。
只不過他所害怕的，是自己的離開。
但.......
有時候離開是為了更好的相見。
“達令，你這副樣子讓我很難辦的。”夏鹿鳴很苦惱的說道，她不想看到劉子余這樣子，一看到她也跟着一起難受。
“所以你都和我說說，我願意聽，我也想聽。”
“我......”夏鹿鳴張張嘴，這本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只是由於心中的搖擺，她還不能確定。
“達令，我想去藝考。”
“藝...藝考？！”
劉子余愣住了，他緊緊盯着夏鹿鳴看了好幾秒，眼睛一眨不眨。
夏鹿鳴都被他盯的發毛了，只好弱弱的說:“達令，你你你幹嘛這麼盯着我啊。”
冬日的風似乎一下子溫暖起來。
想必是春天也快到了。
劉子余猛的冒出來這樣的想法。
他看着夏鹿鳴，忽然有些想笑。
他一直以為是家庭方面的原因，就像影視劇或者里的那些情節，突然因為一些狀況要搬家，要轉學，然後男女主再難相見，這也不是很罕見的事，畢竟夏鹿鳴就有過先例，只不過沒有轉學，只是搬了家。
他甚至昨天在夢裏夢到是夏鹿鳴得了什麼很難治好的絕症，所剩的時間不多，因此決定遠離劉子余，選擇悲情女主的結局。
所幸，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
“你真的要去藝考？”
“是有這個打算，我和媽媽也說過了，她也沒反對，達令我要藝考的話，下個學期可能就要去別的學校了，畢竟要努力學習相關的知識。”
“藝考嗎......”劉子余在心裏暗暗琢磨可行性。
“我想了很久的，老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一直沒有講出來，達令你也知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肯定是不如林雪聰明的，也沒有達令你聰明，你們兩個的成績肯定是能上最好的學校。我呢...估計是再怎麼趕都達不到這樣的成績......這些我都很清楚，到了大學你們會在同一所學校，哪怕我考到和你一個城市，但也還是很遠，不是嗎？”
她抬起頭，嘴裏喋喋不休。
表情裏帶着迷茫與擔心。
“不過憑着藝考，也很難和我上一個學校吧。”
劉子余是沒有想到夏鹿鳴的執念會這麼深，相反而言，他並不是很在意兩人是不是在一所學校。
倘若說兩人的感情連那點距離都戰勝不了，那可以說是很失敗的戀愛了。
夏鹿鳴伸出雙手，按到了劉子余身上，呼吸很急促，仰着的小腦袋迫切的想傳達她的感情:“難是很難啊，但是希望會大一些，不是嗎？我肯定會加油的。”
劉子余被她突然的用力弄的身子一歪，好在身體不錯，只是稍稍退了一步就穩住了身型。
看到她露出的含有歉意的眼神，劉子余心中一軟，無奈的笑笑:“我說，你也應該多對我產生些信任吧，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不是嗎？”
“達令，我不信你。”
“？？？”
劉子餘倍受打擊。
“達令，假如你和林雪在一個學校，而我不在的話，你們的關係肯定會飛速發展。媽媽說的對，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不能信任他們的甜言蜜語，他們的誓言只是一時的委曲求全。”
“你不能以偏概全吧，這是沒有道理的。”
“達令，就算你沒主動，但林雪不會主動嗎？到時候她誘惑你，你真的能抵擋住嗎？”夏鹿鳴微微眯着眼，露出危險的眼神。
劉子余好好想了想，假如林雪誘惑自己......
不不不，林雪不會這麼做的吧。
要放在以前，他對這樣的結論估計會更肯定。
但被林雪強吻過之後，他現在也拿不準了。
“達令，她可是月之惡魔，可能是魅魔種。”
“什麼魅魔種，別胡說八道了，你一天天的都看了些什麼。”
“哼哼，達令，女人去魅惑一個男人可不是什麼難事。”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多相信我。”
“但是達令你剛剛猶豫了，在我問你你能抵擋住嗎？”
“我...只是這個說法太離譜了，我一時沒有接受住。”
“男人，呵。”
夏鹿鳴平着眉，這不屑的小表情讓劉子余忍不住抬起了手。
“痛。”她驚呼一聲。
“少裝模作樣，我都沒有用力。”
“那讓我來敲敲看？”
“不。”劉子余言簡意賅的拒絕了。
他身子稍微晃了幾下，躲過了夏鹿鳴的偷襲。
不過在躲了幾下之後，也沒躲了。
任由夏鹿鳴打到他的身上。
反正也不痛，不是嗎？
“達令你不躲就很沒意思。”夏鹿鳴輕輕打了兩三下后，就停了手，撇撇嘴扭過頭就往前繼續走。
劉子余快步跟上，走在了她旁邊。
兩人無言的走了一會。
直到劉子余認真的說了一聲對不起。
才讓不肯說話的夏鹿鳴再次開口。
她偷偷瞄了劉子餘一眼，然後裝作隨意說道:“你錯在哪裏了？”
“我嗎？”劉子余笑笑，他倒是沒想到夏鹿鳴會這麼問。
“我錯在很多地方，比如對感情不專一，人又像個木頭一樣不解風情，明明該要主動卻主動不起來，瞻前顧後的，令人惱火。最最最主要的，我沒能讓你能夠多信任我。你知道嗎？你說你要離開一陣子，我的心好像突然間缺了半塊，時不時的疼痛讓我覺得我是不是得了什麼心臟類的疾病了，沒想到是因為你想藝考，明明你可以跟我商量不是嗎？”
“就算...和我商量並沒有什麼意義，甚至來說我壓根沒有資格能要求你和我商量，但...夏鹿鳴啊，你知道嗎，我真的喜歡你，也許我發現的不及時，也許我表現的不夠熱烈，也許我無法立馬做出能抵擋林雪誘惑的承諾，但我還是很喜歡你，這是什麼都無法否定的。”
“你一個人跑到新城山的那一天，我的心亂了一整天，老是有不好的心緒湧出來讓我痛苦的想要大哭一場，我害怕，我後悔，等找到你的那一刻，我很想抱着你，一直不分開，但我又躊躇，內心那股歉意與自責讓我一動難動。”
“我不知道我應該說些什麼才能讓你更加相信我，不過我還是想說，就算我們不在一個學校，就算我們不在一個城市，但我對你的喜歡都是這些東西無法磨滅。
劉子餘一直說著，夏鹿鳴一直聽着。
他說的並不快，時不時還會停一下。
但夏鹿鳴沒有催促，也沒有插嘴，就是一直這樣聽着。
直到劉子余沉默了下來，臉上似乎泛起了因為說了這麼多羞恥的話而害臊的微微紅。
夏鹿鳴眨眨眼，嘴角強壓的笑不禁綻放。
他一直都是個爛好人，是中央空調。
而且又不能潔身自好，三心二意，喜歡這個又喜歡那個。
做不了感情的忠貞者，只能做個左右逢源的渣男。
但......
“那達令，如果給你個機會證明自己，你能證明你能否得到我的信任嗎？”
“什麼機會？”劉子余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不過當看到夏鹿鳴那變化的小表情后，立馬態度堅定的說:“能，我絕對呢。”
“是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達令你是君子嗎？”
“當然。”
“我看着不像，是小人。”
“有這麼不堪嗎？”
“那來簽訂契約吧。”
“啊？”
劉子餘一愣，但看着夏鹿鳴不像是胡來反而很認真的表情，便點點頭:“來吧，簽訂契約。”
契約的形式很簡單，據中二少女的話語，是她已經提前與星空溝通好了，能以言靈的方式簽訂。
具體而言，就是她說一句話，劉子余說一句話，最後宣誓結束，就能簽訂這次契約。
至於違反契約的懲罰，夏鹿鳴板著臉說會很嚴重，但是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大概是真的很嚴重吧。
“以星空的名義。”
“以星空的名義。
“在漫長至高中畢業的時間線里。”
“在漫長至高中畢業的時間線里。”
“無論夏鹿鳴是否還在。”
“......”劉子余噎住了，不過在夏鹿鳴的怒視下，還是硬着頭皮的說:“無論夏鹿鳴是否還在。”
“對她的喜歡都不會隨着時間空間發生改變。”
“對她的喜歡都不會隨着時間空間發生改變。”
“與月之惡魔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絕無逾矩之事。”
“.......”劉子余看向夏鹿鳴的眼神更加奇怪了，“與月之惡魔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絕無逾矩之事。”
“星空見證此誓，監督此誓言，如有違反星空必罰之，契約結成。”
“星空見證此誓，監督此誓言，如有違反星空必罰之，契約結成。”
說完這尷尬到能扣出三室一廳的契約之後，劉子余忍不住認真盯着夏鹿鳴看了好多秒。
“達令，契約結成，可沒有撤銷的機會。”
“嗯。”劉子余悶悶點點頭，“你還是想走吧。”
“達令，這是我的決定。”
這是她的決定。
“所以我是陷到你的套里去了？”
“啊，達令你在說什麼？”
看着她清澈中帶着愚蠢的眼神，劉子余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夏鹿鳴哪來的機靈勁去給他設下這麼一個簽訂契約的局，而且這樣的契約真的會有效果嗎......
會有的吧。
會有的。
劉子余長長嘆了口氣。
這是她的決定，自己應該去尊重，去支持。
一輩子很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但‘喜歡’這種心情很長，如高山大川，綿延不絕。
長短之間，便是浪漫。
太陽即將下山，暮色即將籠罩。
在劉子余沒注意的時刻，夏鹿鳴狡黠的笑容夾在了明暗之中，若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