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遠道而來的魄羅
巷子盡頭是一個物流倉庫,裏面放着許多嚴密封存的板條箱和藥劑桶,也不知道裝着什麼黑貨。
管理員把澤爾攔在門外,在他說明來意后,便往倉庫里喊了句:“老德,有個皮城佬找你。”
沒等多久,老德踢門而出,手裏提着一個籠子。
這是一個精瘦的男人,沒帶任何呼吸裝置,似乎已經習慣了祖安渾濁有毒的空氣。他的腦袋左側被煉金藥劑嚴重燒傷,耳廓和腦袋醜陋的融為一體,周圍沒有半點頭髮。
“澤爾少爺是吧?你要的貨在這裏,看看,沒什麼問題就交錢吧。”老德沒有在意澤爾異樣的目光,他放下籠子用一隻腳踩住,空出的手則掏出一根香煙。
這就是祖安人打招呼的方式嗎?
澤爾見狀,皺着眉頭蹲下來,查看籠子裏的魄羅。
這些小傢伙毛茸茸圓滾滾的,長着山羊般的犄角和一雙黑豆似的眼睛,四隻小爪子藏在絨毛下,體型比紙杯蛋糕大不了多少,一隻手就能握住。
可愛程度沒有讓人失望,但仔細一看,它們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好,畏畏縮縮的擠成一堆,眼睛不僅充滿恐懼,還堆積着不少眼屎,看起來像是從臭水溝里撈出來的毛絨玩具。
“怎麼搞成這樣?眼角有發炎的跡象,精神很差,也不知道有沒有別的病,要是我帶回去出事了就找你討醫藥費。”悶悶的聲音從轉濾器下傳出來,與他原本的聲音相差甚遠。
“要不你去船艙里坐一趟試試?能活着回來就不錯了。遠渡重洋從弗雷爾卓德到祖安,一頓顛簸就算是人都要骨頭散架,更別說這麼一群小傢伙了。”老德扯着嗓子,語氣中帶着祖安人向來對皮城人的不忿。
看老德擺弄着他的打火機,澤爾努力不去想這些魄羅經歷了什麼苦難,頗為心疼的將罐頭放進籠子。
“大老遠的,一定餓壞了吧。”
但這些小傢伙並沒有去吃他準備的肉糜,而是掙扎着遠離他的手,擠成了一堆。精神萎靡,跟澤爾印象中活蹦亂跳的雪中精靈完全不一樣。
“怎麼這麼怕人?你們有人虐待它們了?”
“抓到船上后我有定期餵食,但怎麼抓上船的不歸我管,也許有水手看着稀奇逗了幾下。一群大老爺們,下手沒輕沒重嚇到了估計。”
“老德,我必須提醒一下,心理疾病也是一種病。”澤爾嚴肅道。
“你們這些皮城老爺事兒真多。”老德不耐煩地抽了一口煙:“弗雷爾卓德的空氣能把人肺凍壞,還是祖安的空氣吸着帶勁。嗯~爽多了。”
祖安的空氣確實嗆人,不穩定技術和魯莽產業的放縱式開發,讓大片地區都遭到污染。劇毒的廢水淤積在城市的下游地區,讓灰霾沾染上了一絲辛辣的氣息。
這也是澤爾戴呼吸裝置的原因。他不想患上惡疾,然後英年早逝。
“空氣?”他忽然意識到環境也是導致魄羅如此萎靡的原因之一,灰霾正在不斷蠶食魄羅的健康,必須儘快把它們帶離地下城!
“這些魄羅多少錢,我都要了。”
“初次交易,算你便宜點,五金海一隻。”
“這麼貴!”
“運輸成本擺在這裏,就算是一團棉花也是這個價!得了,要是走的海克斯飛門,還得收你一大筆關稅呢。”
“鬼知道黑了多少。”澤爾嘀咕着從錢袋裏數出二十五枚齒輪狀金幣,拍到老德早已伸出的手心裏。“拿去,給我一塊黑布把籠子蓋上。”
後者掂了掂重量,這才把腳鬆開,咧嘴轉身走進倉庫。
這些錢已經抵得上祖安中產家庭一整年的開銷了,但養過寵物的都知道買的時候花的只是小頭,後續的養護只會更燒錢。
不一會兒,老德再次出來,澤爾接過他丟來的黑布蓋在籠子上,將魄羅與外界隔開。待會要再次穿過喧囂的鬧市和車站,不能讓魄羅再受到驚嚇了。
【魄羅寶典已激活,請自行解鎖圖鑑】
突然的提示讓澤爾有些分神,隨即激動的抓緊籠子。
“回去的時候可要注意了,這裏是黑巷,黑吃黑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尤其是你們這種往裂溝倒垃圾的上城人,最容易受到襲擊。”老德隨口說道,也不知是提醒還是威脅。
澤爾意味深長的看着他,後者抽了口煙,長噓一聲:“自從議會被金克斯一炮端了,祖安到現在都是混亂的無政府狀態。那個瘋子,是一切混亂的開端。”
“你們都是這樣認為的么……嗯,那祖安現在是誰在管?”澤爾問。
“還能是誰,希爾科死了,自然就輪到那些煉金男爵唄。怎麼樣?我剛才說的不考慮一下嗎?”
“什麼?”澤爾還停留在上一個話題,有些跟不上老德的節奏。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再搞把槍防身怎麼樣?或者雇兩個保鏢護送你回去?”
“呵,你們的業務還真不少。話說你這槍哪來的?合法嗎?”
“哪來的不能告訴你,記住一句話——黑巷什麼都能買得到,就是買不到合法的商品。”
“那我不要了,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稍微回憶一下就知道,在那件事之後,皮城就單方面的斷絕了和祖安的一切學術交流。
看着上城大力發展海克斯科技,各種發明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一些眼紅的祖安人害怕停滯不前,就開始有組織計劃的暗偷明搶,從皮城各家工坊偷取新技術並解析。
不想吃牢飯的話,這種不知道是從哪家工坊偷出來的槍最好別碰。
倘若被警衛搜出來,只是寵物還可以糊弄過去,但要是槍支這些就麻煩了,說不定還得請家族出面,那是澤爾不願意看到的。
而且重新開店花錢的地方不少,錢得省着花才行。
聽着澤爾的回答,老德咧嘴一笑,一臉諷刺:“法律?那是什麼?真要遇到危險了,可沒有槍子好使。”
他丟掉煙頭,用力踩了兩腳,彷彿要把什麼東西碾碎。又抽搐般的扭脖子,把側臉的傷疤抵在肩頭蹭了兩下。
詭異的動作讓人聯想到某種精神疾病。
“確實,沒有槍炮維護的法律沒有公信力。老德,你說的不無道理,不過我的錢包已經被掏空了,還是下次再說吧。”
“行吧,您慢走。”老德看出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談,或者不想跟他多談,又點了一根煙,嘬着煙頭目送着澤爾離開倉庫。
從老德那出來,澤爾一直在想魄羅的事情,等他注意到自己被人尾隨的時候,幾個地溝混混已經將他前後圍住了,只留下一條路通往身側的小巷,意圖很明顯。
這些人應該是看他提了個大黑籠子,衣着高檔,遂動了歹意。
看來老德的話不是說說而已,在黑巷裏黑吃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到底是不是他指使的,現在下結論仍為時尚早。
在若有實質的目光威脅下,澤爾主動側身轉入小巷。
他正想試試魄羅寶典呢,這些地溝臭蟲就找上門了。
來到無人的小巷裏,幾個混混越發放肆起來,相互打賭猜測着澤爾籠子裏裝着什麼好東西,彷彿那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乒乒乓乓,鐵棍敲擊着排水渠,被驚動的老鼠爬出垃圾堆,不知被誰被一腳踢飛,落到澤爾的腳邊,又連忙爬起來吱吱逃竄。
如果這群混混發現他籠子裏的魄羅,失望之餘生出了報復心,將老鼠的待遇施加在魄羅上……澤爾本來是無所謂的態度,可一想到這裏,一下子就認真了起來。
籠子的魄羅似乎感知到了緊張的氛圍,嚶嚶直叫,澤爾安撫道:“別怕,我會保護你們的。”
說完輕輕將籠子放在地上。
“哥們今天收穫不錯嘛。”一個打滿耳釘渾身刺青的瘦子湊到前來假意搭訕。
“還行吧。”澤爾看着對方,後者深陷的眼窩裏填滿了毫不掩飾的貪婪,上下打量着澤爾身上可能值錢的物件。
“在找這個嗎?”他掏出一塊懷錶,看了一眼時間後任其掛在手指上來回晃蕩。
“嘖嘖,不愧是皮城來的貴族老爺,這也太上道了!”
耳釘男的目光直接被製作精良的機械懷錶吸住了,上次他們捅了一個拾荒者才搜出來幾塊銀輪,沒換幾瓶微光酒就花光了。沒想到這次竟然有人傻乎乎的把好東西送過來……走大運了!
“看來我並沒有誤會什麼。”
啪。
澤爾勾勾手指,懷錶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輕輕打在耳釘男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