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般配
那是一雙渾濁的眼睛，閃爍着盈盈奪目的血紅色！
“不...不是。”梁玥乾裂的嘴唇微微蠕動擠出幾個字節，一滴淚水從她眼眶中滾落。
一個可怕的念頭瘋狂席捲着她，宗門多年為她尋親未果，入宗十餘年她的修鍊緩慢至極，還有那次妖獸斗場暗冥狼的狂暴。
難道...她也是妖族。
“妖靈之境，那裏有你想要的答案。”蒼跡目光平靜，“你該知道，妖族弟子的存在對開北聯盟和萬寶仙門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滅頂之災。
梁玥是姚家事件的親歷者，即使姚策檢舉有功，姚家旁系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狠絕處置。
他們獲救時，四法司帶梁玥指證現場，夷為平地的別院和空氣中濃密的血霧似乎又出現在了她眼前。
如果她暴露，萬寶仙門就是下一個姚氏。
蒼跡取出一枚流光珠，注入自己的靈息，遞給驚懼的梁玥。“關山郡往東六十里的改元城，帶着這顆珠子到西市銅鑼街的武備店，他們的人會帶你去妖靈之境，關山郡我會替你抹去痕迹。”
珠子倒映出梁玥惶惶然的眸子，裏面裝着幾息溢彩流光的光影，她沒有接過，“你，究竟是誰。”
蒼跡沒有回答她，他把珠子放在旁邊。“是留，是走，隨你選擇。”
梁玥抽出佩劍，劍鋒的寒芒映現白光。
難以言喻的決絕從心底升起，哽在喉間，她還有第三種選擇，自戕。
“妖靈之境也有一株天海奇芝。”蒼跡手指拈了拈，獸血的粘稠令人不適，轉身就要離開。
梁玥精神一震，是了，她還要救姚策。
她劍指蒼跡後背質問，“你怎麼會知道進入妖靈之境的方法，又怎麼會知道妖族的珍寶。”
“你也是妖對吧？”
她攥緊劍柄，“那你也不能留在萬寶仙門。”
蒼跡餘光見她神色決絕，停住腳步，“我不會傷害她，至於萬寶仙門，我沒興趣。”
他身形未動，靈息一晃，梁玥的劍就被擊落在地，然後離開了秘境邊緣。
梁玥站了許久，霧氣的寒意一點點爬上來。
末了，她撿了劍和流光珠，向著萬寶仙門的方向虔敬一拜。
妖獸聚集的行為引起了萬法仙門的警惕，他們循着蹤跡追來時候，妖獸大多已經散去，剩下的妖獸被他們擊殺。
現場粗壯的樹榦被腐蝕折斷，七橫八豎的倒在地上，間雜着妖獸屍體，一片狼藉，萬法仙門弟子正緊鑼密鼓的收拾妖屍，尋找可以利用的材料。
司扶珠左肩到後頸的位置劃開一道八九公分的傷口，鮮血濡濕衣衫，她咬着止血藥包，正要撕開黏在傷口上的衣服，但長時間的戰鬥后，她的右手有些僵直，試了兩下都不能撕開。
她深吸一口氣，懶得再做清理，打開藥包就要倒上藥粉。
賀明元見狀，和萬法仙門的人結束交談，過去拉住她的手腕，扶着她就地而坐。
“現在圖個簡單，傷口不幹凈長好了，留了疤你可得哭的。”
司扶珠本想豁達地聳聳肩，這一動作扯動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
賀明元摁住她，劃開傷口上沾血的衣袍，清理乾淨后，接過藥粉，仔細的抖落在傷處。
司扶珠雙手撐着自己的腦袋，半闔着眼，脖頸微微彎曲，乖巧的讓他上藥。
賀明元在開北聯盟小有名氣，司扶珠蹭他的熱度黑紅過一把，萬法仙門的人已經認出他倆。
看着他們的互動，其中一個弟子心情複雜。
她之前在論壇里是堅定的司扶珠黑粉，參與了N多對罵，對司扶珠也沒什麼好印象。
秘境這兩日，諸人都緊繃著神經，爭奪有限的資源，提防暗處的危險，像一張拉滿的弓，被裹挾着行跡匆匆的前進。
此刻，他們兩人在狼藉中找到一隅安歇。
賀明元剛剛他們致謝溫和但疏離，如今他倆並沒有一言半語，氣場卻微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萬法仙門的弟子默默收錄眼前的光影，登上【萬法喪病小寶貝】的賬號，發帖：打臉了，今天開始磕CP。/愛心
【全網唯一明珠粉】：嗚嗚嗚，終於出現正常畫風的同框照了。前段時間拿着明珠CP修習照片說倆人打起來的，出來打臉！！！
【全網唯一明珠粉】：世界上還有誰，比他們更般配。
【放下筷子少吃點】：樓上兩位萬寶仙門反串，水軍滾出克！
【大郎起來嗑把葯】：咱就是說，這倆真的有人磕？女方不管實力還是威望差太多了好嗎，登月碰瓷滾啊。
【全網唯一明珠粉】：筋疲力竭戰損美人和冷漠魁梧將軍，get到了！
【鎚子縱橫世界】：賀大大這是在哪？
.......
流量密碼啊！她感嘆道。
【萬法喪病小寶貝】：本人黑轉粉，剛五秒鐘。負責任的說，他倆一起有種氣場，其他人都多餘。
底下幾個人罵她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的萬紫退了界面，安心又遠遠的偷窺，感受到旁邊有人，她手肘戳了戳示意，“般配，看見了么，他倆在一起，我們好像多餘的一類。”
旁邊人沒回應，萬紫疑惑的看過去，瞳孔一震，另一個男主！
靠男主太近容易成死的快的女配，惹不起惹不起。
她咽了咽口水，默默的溜走到一邊觀察他們。
此時，賀明元手中的藥粉已經用完，他不知為什麼，停住了動作，目光落在司扶珠後頸上。
多餘的...異類么？
蒼跡眯了眯眼，走上前去，抬腳碰了碰司扶珠的小腿。
正打盹的司扶珠醒了過來，“唔？”
賀明元收起空空的牛皮紙，神色如常。
“你回來了，師姐怎麼樣了？”
蒼跡：“她沒事，已經離開秘境了。”
他們問了幾句，蒼跡回答的懨懨的。
司扶珠沒有多想，只當是太勞累的緣故。
夜裏，賀明元在與萬法仙門的人閑聊。司扶珠覺得無趣，找了一處僻靜處，展開捲軸開始描繪今天經過的地方。
一處影子映在捲軸上，司扶珠沒有抬頭，她知道是蒼跡。
寂寂無聲許久。
“梁玥，是妖族。”
司扶珠手下一頓，又繼續落筆。
“她去妖靈之境了，不會回來了。”蒼跡把今天的經過告訴司扶珠。
司扶珠拽住蒼跡的衣袖，站起身來，“她有危險么？”
“沒有。”
等了會沒聽到司扶珠刨根問底的追問，蒼跡說道，“你不問為什麼嗎？”
“她會有危險么。”
“不會。”
司扶珠伸展了四肢，按了按左肩的傷處。“這就足夠了，這是她的選擇。”
蒼跡：“她沒得選，在這裏，她是異類.....”“我們也是。”
一股陌生的情緒充脹着，蒼跡自己也不知道源何而起，白天的那一幕，他感到....不適。
你、我才是與萬千人，格格不入的，兩個獨特的同類。
蒼跡的聲音有些失落和孤獨，跟周圍的靜寂融在一起。
司扶珠不知他的思緒，猜想是他們離開秘境的路上，梁玥對妖族血脈的抵觸勾動了蒼跡的神傷。
氏族對異類總是排斥的，蒼跡在修真大陸，心裏大概不好過。
“妖在修真大陸是異類，人在妖靈之境是異類，那到底人是異類還是妖是異類？”
“眾人一致的偏見塑造異類罷了。”
蒼跡神思發散出去，他在妖靈之境也被認為是異類，現在想起來不過偏見二字。
他忽然有種感覺，這麼多年自己執着其中，妖眾耿耿於懷，反倒是司扶珠理解了他。
司扶珠撫上蒼跡的手臂，本想安撫他，不自覺的捏了捏。
剛剛莫名其妙感動了五秒鐘的蒼跡：？？？
司扶珠裝作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本着封口的想法拿出一捧瓜子，細細剝開瓜子外殼，與蒼跡分食。
蒼跡想起來什麼，神神秘秘找了半天，掏出兩對血淋淋的妖獸獠牙獻寶一樣拿給她。
（狗狗的示好方式，外出打獵~）
司扶珠：感覺金主爸爸的行事風格越來越狂野了。
翌日。
無論是溪章派還是萬法仙門，都沒有聽過這味藥材，天海奇芝的下落依舊沒有頭緒。
司扶珠三人先行出發往秘境內圍走去。
越往裏走，林木越發蔥蘢茂盛，煙瘴越發厚重。
三人合力宰殺了幾隻不痛不癢的小妖獸。
“這個秘境，沒什麼危險的樣子。”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蒼跡道。
司扶珠：“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
蒼跡：？
“好的不靈壞的靈。”司扶珠用銹刀劃了道旁邊樹的枝幹，“我們一直往南走，但這棵樹，路過三次了。”
果然，樹榦上有三道平行的刀痕。
蒼跡默默的閉上嘴，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觀察四周。
賀明元往身後來的方向看去，這樣看來，看起來沒有異常，也沒有特殊結界的存在。
難道是他們的幻覺？
三人商議決定改變方向前進。
沒過多久，司扶珠無奈的劃下第四道平行的刀痕。
.......
“第幾次了？”賀明元無奈道。
司扶珠：“第九遍了。”
不管往哪個方向，快慢高低，是走是飛，他們總會回到這個位置，像是所有的方向都被這棵傷痕纍纍的樹吸走了一般。
相同的景象令人神經麻木。
蒼跡閉上雙眼，回憶着剛剛的情況。
忽然，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