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國事 勝者為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十六策(下)
“未曾想,我還有個姐姐活了下來。”
王府內,齊王自顧自的飲了一杯酒,
可惜,味道差了不少。
這世道,便是皇子失勢,也會在短短時間冷清至此。
“殿下,血味太重,是否攪了您的興緻?”
一個木訥的黃衣大漢肩上,坐着一個艷麗美婦,那雙桃花眼掃了眼周遭殘破的死屍,說道。
“是啊,就這麼放着,可惜了。”
大漢身邊跟着的半大孩童點了點頭,盯着染血的屍首,咽了口唾沫。
“無需浪費力氣,這座宅子,很快就用不上了。”
齊王對三人的異常視若無睹,“安重,近些日收集的情報,也分予幾位知曉。”
花了不少時日趕來的安重壓下身體的疲憊,笑了笑拱手道,“是,依照卑下近些日的收穫來看,可以確認……
駙馬已獲得天都遺藏之內,攻·守·外·術四種地煞秘策,即便無法判斷是否完整,也肯定超過了一半。
其能力,遠勝昔日武王的‘神威’兵卒。
識感敏銳,即便隔着百丈,也能清晰感覺敵意,並準確判定位置。
身體的基礎能力為尋常高手的十倍以上,精通各類兵器,且能以靈力驅使攻擊軌跡。
可使用蠻勁加持力量,氣禁防禦肉身,更兼障服保護,衣物可獲得堪比金鐵的硬度。
卑下派去的高手,以多年刀功修為,亦無法破去駙馬的防禦。”
“尋常高手,的確贏不了這等人物。”
那美婦饒有興緻的托着腮,像是在聽話本一般,“還有呢?”
“從眼中發動的術法,能夠定住人的身體,左手的旋轉,可以將人或物吸攝拉近,右手能夠粉碎碰觸到的東西,以靈力可以在短時間內提高速度,並製造如活物一般的分身。”
安重一口氣說完,連自己都多了一層細膩的冷汗,“絕障暗忍,沙州惡鬼,雲州劍尊,四凶其二猿王,其三虎煞俱非對手。”
“嘿嘿,能夠同時使用這麼多的能力,殿下還是另尋他人比較好。”
小童冷笑道,“除了四凶之首‘天之赤龍’,近乎消亡的‘八部兵眾’,天都遺藏之主‘無名’,我想不到還有能與之為敵的傢伙。”
“地煞術法,需要的靈力也不是一個小數目。百戶大人,駙馬一戰至多使用過多少術式?”
倚在門口處的褐衣青年開口道,那雙閉着的眼睛慢慢睜開,溫潤的黑眸平靜的看了過去,
“這——”,安重仔細回憶了一番情報,“三到五種。”
“那就暫且定為六個,大約可以作為駙馬的極限了。”
青年男子接着道,
“玉麟,即便有界限束縛,只要更換術式就行了,與那種傢伙為敵,可不要掉以輕心。”
小童對青年道,
“切換術式是需要時間的。”青年男子接着道,“還有嗎?”
安重見齊王沒有反對,接着道,“武器為名劍寒鐵,九殤紫電,那名劍曾破損過一次,後來不知由誰重鑄,且增加了冰寒之力。”
“他的性格,怎樣?”
“這……為人桀驁,不喜生人,不喜交談,戰鬥間,直來直去,只攻正面。”
美婦聞言,咯咯笑道,“莽漢子,奴家喜歡。”
“喂,人家的女人是公主。”小童仰着頭,一臉噁心道。
“公主喜歡的,奴家就更喜歡了。”
美婦毫不介意道,“別人家的漢子,滋味更好,小孩子懂個什麼,去去去~”
“擁有地煞術式十二種以上,常態驅使六種左右。自負於力量,同時擁有力量。雖然未見天罡術式,但基本能夠確認,斃殺猿王就是為了奪取千年妖力,以便在合適的時候轉換為天罡靈力,十六策擁有的大抵是殺三篇,人三篇,甚至……天三篇。”
提及天罡術式,美婦與小童的神色漸漸收斂,
“殿下,我等與您的交易,只到越州為止。”
“不多考慮一番?”齊王挑起眉頭,問道。
“您給的,還不夠。”
青年回絕道,
“從前不想找你們,便是因為你們的胃口太大。未曾想,你們真正想要的,比我能給的還要多。”
“殿下誤會了。”
“?”
“我們想要的,止步於此。至於更多的,我們也不感興趣。”
“哼,到底是晚了,如果早一步接觸,或許有的是機會……”,
“我們並不信任皇室正統,如今殿下您的處境,才正合適。”
齊王一愣,
隱衛,
的確,如果得勢的是我,也用不上他們。
不,第一個要剿滅他們的,就是我。
這傢伙,想的倒是清楚。
“諸位,我們什麼時候動身?”,齊王身邊,守在一側的彥齒問道。
“現在。”青年開口道,
“你們,不擔心那傢伙追上來?”
齊王嗤笑一聲,問道。
“駙馬現在,應該沒時間顧及我們。”
青年推開門,頭也不回道。
——王城宮苑,地心碧水處,
汐月盯着幾丈外的武人,等待着回答。
【公主殿下,據老奴的推斷,駙馬擁有兩種心訣,其中之一能夠驅使至多六種地煞術法,聖上戲言所稱‘謫仙’,便是其至高攻擊組合,非此心訣驅使不可。】
“如果有此心訣,為何不一直維持,還需要其他心訣輔助?”
【不然,此等心訣,最是束縛六識七情,斷絕凡塵種種。以老奴觀之,駙馬未必喜歡,否則在雕樓早已換了心訣,不至於在暗忍一戰中受創。】
“不是為了那傾國傾城?”
【這……或許也是原因之一,第二種心訣所能使用的地煞術法大大削減,可能只有兩到三種,此為機要之謎,殿下切不可讓外人知曉。】
【此種狀態下,束縛的七情會少許解放,駙馬也會更加接近尋常武人。】
“要如何判斷他的狀態?”
【眼睛,大量的靈力充斥身體,駙馬的眼睛會接近銀色。】
【一旦他的雙瞳化銀,殿下請務必保護好自己,不要妄談常理。】
【根據目前的情報,此種狀態的駙馬,只會聽兩個人的話。】
【聖旨,以及……】
那傾國傾城,遠勝我許多?
汐月頗為不忿的想到,蓋因她沒有從面前的男人眼中,讀出一點其他的情緒。
普通的瞳色,如果孫正所說不錯,那就是在接近常人的狀態。
但即便這種狀態,他的眼裏,也沒有自己。
沒錯,就和從前一樣!
下一剎,武揚扯下上衣,
?!
汐月一愣,臉頰發燙,
這渾人想幹什麼?
也不看看這是哪裏!
白色上衣迎風鋪開,漸漸凝實,彷彿一塊幕布,
接着寒湮出鞘,釘穿障服,將汐月的身體裹了個嚴實,包成粽子一般釘在了岩壁上。
一息之間,汐月尚來不及喝問,
天頂岩壁破碎開來,一蓬火花灼燒碧潭池水,沿着她方才所站的位置前鋪,將武揚整個覆蓋並將周遭捲入一片火海。
蒸騰的水汽間,一個紅衣男子用雙手輕撥開水汽,
他梳着一條長辮,五官甚是俊秀,只是組合在一起,卻又散發著一種異樣的邪魅。
內里黑色長褲,黑色長衣,只是外披了紅色軟甲。
“呼——好熱,好熱,嘖,太濕了,果然水多了容易發潮,玉麟那傢伙,說的如此慎重,只要在這裏幹掉了,豈不是就少了後患。”
他的視線彷彿不受水汽阻礙一般,很輕易的就瞥見汐月,很是驚訝道,“哦噢,美人?聽那齊王說,皇后嫡出,確有一位‘皓月公主’。
嘖嘖,從前只聽說大夏靈氣,俱是鍾於秦王義女。
未曾想,皇城金殿,還藏了這麼一件不出世的珍寶。
雖未見過‘傾國傾城’,但想來她一定比不過殿下。
未知辟邪是否有這福分,能一親皇家香澤?”
他端着下巴,朝汐月道,
眼睛的顏色……也是銀色!
汐月的六感遠超常人,再加上修習葯仙所著術法,能夠使用部分天罡靈力。
但就是因為修習了部分術法,所以能感覺到眼前這傢伙也有類似的力量。
眼睛的顏色,更是確認了這一點。
“你再說一遍,我比之那傾國傾城,如何?”
辟邪見眼前的皓月公主發問,清冷的樣子突地化開,嘴角多出一絲弧度,似嗔似笑,只覺骨頭都酥了三分,暗道百花在前也比不上眼前佳人分毫,“便是說上千次萬次又如何,公主皓月之姿,天下無雙——”
辟邪的話頭一止,蓋因感覺到一股氣機已經鎖死了自己,
“你,問過了他了嗎?”
汐月朝辟邪身後的方向努了努嘴,
水汽間,不時閃現紫色的細小電蛇,直至越來越多,
圓盤狀的深紫色雷電包裹着火海,將之完全吞噬了個乾淨。
接着,從雷電深處,慢步走出一個影子。
他的身體,從灰色,轉為半透明,再接着凝實,慢慢恢復白衣。
右手提着一柄圓錘,雙眸隱現銀色,只是仿若火花般,搖曳不定。
“嘖,明明被天罡靈力完全命中,竟然還沒有死……”
辟邪嘖了一聲,
心下卻是暗道,而且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傷害……是以同等的術法防禦,或者規避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那力量並不是你們獨有的。”
武揚淡淡道,“而且你應該很清楚,我比你……更強。”
他只看了辟邪一眼,就道,“天罡十六策,靈訣篇·胎息靈元;剛才用的,是五行遁法,果然是取了殺三篇。”
辟邪的肩部慢慢轉動,帶着整個身體漸漸朝向武揚,蓋因他為靈力壓制,一時還無法自由活動,直到手指漸漸收握,才終於回歸常態。
接着大量的靈力逸散,辟邪的雙臂前伸,舒展,作出進攻的姿態。
“的確是我想簡單了,能做掉惡鬼和猿王的傢伙,不死斗一番,難以打出戰果。那就來——”
空氣中的水珠聚合,漸漸渦旋,如鎖鏈一般捆縛住辟邪和武揚,
火焰為水漬滅去,辟邪不爽的盯着按在肩上的手,對來人道,“你怎麼每次都要來攪我的事?”
“我們不是為了和他斗,才來京州的。”
來人一身褐色衣褲,並無一點奢華的樣子,仔細看還隱有幾處補丁,只是漿洗的很乾凈。
雖然不爽對方的話,辟邪還是漸漸散去了靈力,
“我無所謂,不過那傢伙,好像不同意呢?”
水鑄的鎖鏈漸漸細弱,崩裂為霧氣,武揚看着兩人,“隱衛?”
“駙馬,舍弟來此僅僅是為了拖延時間。我們花了如此多的功夫,不能被打攪。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望海涵。”
圓錘上的雷電凝聚,武揚並未作答,看向兩人的神色,如見死物一般。
“喂,齊王殿下已經撤離,你們還要待多久,該走了!”
岩壁上的夜空處,一個小童坐着一朵黑雲,雙手作喇叭狀大聲道。
“‘金母’給你的東西在哪裏,把它扔下來。”辟邪身邊的男子頭也不抬道,
“你的眼睛真毒,我本來還想留着自己玩的……”
小童從衣服里摸出一個金色的小物事,扔了下去。
雷電閃耀,武揚一擊重鎚欺身而上,只是目標兩人未作防禦。
金光大漲,一個黃衣巨漢雙臂橫架,勉強擋住了重鎚一擊。
武揚皺眉,蓄力壓制住黃衣巨漢,更欲直取兩人。
“駙馬,此時,此地,死斗並不適合。”
辟邪身邊的男子朝後方的汐月看了一眼,“對我們都沒有益處,不是嗎?”
汐月所見,那雷電之力放緩稍許,
夜空上的小童已經不見了蹤影,辟邪的身子低矮,仿若被土地吃了一般。
接着,武揚的重鎚將那黃衣巨漢的雙臂打斷,將之轟入地面。
逸散的紫色電蛇撕咬開那男子的身體,卻未見血肉,只是逸散了水汽。
武揚也不奇怪,直起身道,“你們的名字。”
接近破碎的臉上,蛛網般的裂紋密佈,“六極峰·崖城雙璧。”
“我們還會再見的,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