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年那人那縷陽光
周全兩世為人，如何看不出趙萍的戒備？
陪着笑臉道：“我和書琪是同學，來給我媽買葯，趕巧在這混了頓飯。”
“今兒年初一，外面的店鋪都關門了，你買的哪門子葯？咋還跑到我家來了？”
“……”
周全再怎麼克制，被人如此詰問，也不禁皺起眉頭。
這時趙萍又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東西，臉色越發難看。
“這茶葉哪來的？我怎麼看着眼熟呢？”
“媽！”
宮書琪氣的臉都白了。“是我請他來咱家吃飯，東西也是我送給周全的，你這是什麼意思嘛！”
趙萍扭頭喝斥道：“隨便誰你都這麼大方？我看這個家早晚被你敗光！”
“萍姨你別生氣，這東西我沒打算要！”
周全實在聽不下去了。
把牛奶和茶葉放下，將拖鞋整整齊齊的擺回鞋櫃，退到門外換回自己的解放鞋，朝宮書琪躬身一禮。
“謝謝你的款待，我先回去了。”
說完轉身走了。
“周全！”
宮書琪連忙追了出去。
“哼，說他兩句就敢給我甩臉子！”
趙萍撇了撇嘴：“到底是鄉下來的，沒一點教養！”
“你少說兩句吧！”
宮秋風看着女兒追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道：“這孩子叫周全？我怎麼聽着有點耳熟呢？”
“他是我二姨的外孫，那家子沒一個中用人，呵，扯了八輩子遠的窮親戚！”
趙萍顯然早認出周全了。
只是故意裝作不認識。
把牛奶和茶葉放回儲物間，正準備上樓去換衣服，又聽見丈夫在廚房裏驚訝。
“咦，這是誰寫的？”
她走過去一看，只見清理得乾乾淨淨的微波爐上，被人用標籤紙清楚寫明了每個按鍵的中文名稱。
甚至還很貼心的備註了使用技巧……
宮書琪一直追到外面的大街上。
看周全就要推車走人，連忙拽住車把手：“周全，對不起……”
“和你沒關係，你不用覺得抱歉。”周全勉強笑道。
“我媽那人太現實，你別生氣好嗎？”
宮書琪心裏很不是滋味。
剛才那種情形，她都替周全感到憋屈。
周全搖了搖頭。
“你放心，我沒有生氣，真的，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比任何人差，有信心可以改變這貧苦的處境，現在所遭受的嫌棄和羞辱，是因為我還沒有證明自己！”
“我相信你可以的！”
宮書琪幾乎本能道。
說完又有些擔憂：“那，那我們還算是朋友嗎？”
周全有些意外。
不明白她怎麼關心這個。
但還是肯定道：“當然是！”
“那這個你拿着！”宮書琪突然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
周全愣住了。
“這是我昨晚收到的壓歲錢，本打算送你走的時候，偷偷塞你口袋裏，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周全，朋友之間該有通財之義，既然你還當我是朋友，就請不要拒絕我好嗎？”
宮書琪近乎央求道。
周全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接過紅包。
坦誠道：“我來市區是想看看能不能做點小生意補貼家用，但來了才發現，自己窮的連吃飯錢都沒有，哪有本錢做生意呢？你這個真的是雪中送炭！”
宮書琪眼睛一亮。
“你想做什麼生意？我看別人在廟會上賣汽球挺不錯的，要不你也賣汽球吧，錢不夠的話，我還能想辦法再湊點。”
周全當著她的面，把紅包打開。
沒想到宮書琪還是個小富婆，這裏面的壓歲錢怕有小七八百了！
不禁暗鬆了口氣。
鄭重道：“我打算先從小生意做起，這錢應該是夠的，倘若生意做成了，我算你投資，咱們五五分賬，生意若是賠了，這錢當我借的，我會儘快還你。”
“你什麼時候開始，需要我幫忙嗎？”
宮書琪非常熱心。
她家雖然開着中州最大的藥店，但她從來沒站過櫃枱，甚至連趙萍也只是管賬，都是請人來經營。
投資分賬什麼的宮書琪倒沒在意，關鍵擺攤做生意於她而言是種很新奇的體驗，不免很感興趣。
周全想着人多力量大，也就沒跟她客氣。
“你能來最好，咱們晚上在電影院門口見，我現在先去準備一下。”
“商貿廣場那的電影院嗎，不去廟會擺攤啦？”宮書琪還很奇怪。
“傻妞，天都快黑了，哪還有人去東山逛廟會？”
說著，周全推着二八大杠快走幾步，很輕快的翻身騎了上去。
宮書琪這份善意真的幫了大忙。
其實拿到那箱牛奶和茶葉時，他就想着該怎麼利用起來。
而今有了啟動資金，更是迫不及待的趕到還在營業中的商貿大樓，揮舞着鈔票大肆採購……
98年的中州，娛樂項目還很匱乏。
年初一這天沒什麼事，白天逛完廟會，晚上要麼到商貿廣場的夜市上轉轉，要麼窩在家裏打麻將看電視。
而那些正在處對象，恨不得時刻粘在一起的年輕人，首選約會地點就是商貿大樓旁邊的電影院。
宮書琪臉皮薄，不好意思單獨去找周全。
於是拉了兩個要好的女同學壯膽。
女同學覺得有趣，又各自叫人來湊熱鬧，漂亮的女孩們一紮堆，迅速吸引來更多的男生。
等他們這群人吃過晚飯來到商貿廣場時，已經拉起了十多人的大隊伍。
廣場上的夜市很熱鬧，各式各樣的攤位琳琅滿目。
賣汽球炸糖人，套圈摸獎耍猴的到處都是，一眼望去，好像做什麼生意的都有。
“書琪，你覺得周全會賣什麼呢？”
韓素真挽着宮書琪的胳膊，很是擔憂：“我看在這擺攤的都是老油條，他一個學生，咋跟人家競爭啊！”
她是個略帶嬰兒肥的女生，外貌並不出眾，但其性格爽朗大方，和誰都能聊得來，是學校的團支書。
“我也不知道呢，都怪他搞的神神秘秘！”
宮書琪苦起了臉。
她已經後悔帶這麼多人了。
周全的生意若是做成了還好，倘若瞎火的話，怕是會成為全校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