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工地的一天

“那個小燈籠是什麼？”

天雲對着小男孩說道。

“什麼小燈籠？”

小男孩沒明白天雲說的小燈籠是什麼意思。

“哦，沒事了，你的心愿我接了，等二天吧，最多後天，我去夜市找你。”

天雲見小男孩不知道，額外贈送的小燈籠，沒過多糾結。

聽完小男孩斷斷續續地講完他死亡原因，毫不猶豫接下了小男孩的心愿。

小男孩叫劉小軍，出生在蓮城市，離江城約200公里左右，家境還算優越，父母在當地開了一家小食品加工廠，7歲那年和爸爸媽媽來江城遊玩。在夜市閑逛時，小軍因為想買個小火車，父母沒給他買，一時生氣跑開了，當時夜市人很多，小軍父母一時不察，跟丟了小軍。

小軍蹲在夜市西牆角得意的看着父母着急的喊着他的名字。心想着，哼，叫你們不給我買小火車，就讓你們找不着我。

躲了一會兒，小軍看見父母像瘋了一樣在夜市亂喊亂叫，看見被人圍觀，卻旁若無人地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時，小軍有些慌了想跑過去卻又怕挨揍，畢竟有過挨揍經驗，知道父母什麼情況下會動手。

正當小軍猶豫不決時，嘴巴忽然被人給捂住，直到醒來時才發現，在一棟爛尾樓里。

接下來就是每天的毆打和飢餓，等到小軍看到這些人就下意識的發抖時，這些人才給他穿着破破爛爛的棉襖，讓他上街乞討，每天討不到規定的錢時，迎接他的就是一頓毒打，不給飯吃。

後來小軍每天討來的錢越來越少后，這些人就打斷了小軍的腿，弄瞎了他的一隻眼睛后再讓他去乞討。

小軍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心驚膽顫的，吃不飽，身上從來沒有暖和過，還得面對時不時的毆打和辱罵。

小軍好想爸爸媽媽，每天都盼望着爸爸媽媽來把他救出去，可是他等啊等，終於在一天晚上被這些人活活打死了，死前手裏還抓着偷藏的5塊錢，這是他計劃去找媽媽，坐車的錢。

小軍死後，開始四處遊盪，由於是鬼魂狀態，河流、道路、牆體都對他產生不了影響。就這樣遊盪了一年多才找到回江城夜市的路，發現媽媽一直在夜市賣冰糖葫蘆，就這樣一直守着媽媽，直到遇見天雲。

小軍說完后，見天雲沒有再說什麼，便轉身穿牆而過，回去陪媽媽了。

天雲看着蚊帳里熙熙的睡姿，小小的身影捲縮在床上的一角，眉頭一皺，愁緒湧上心頭，看來熙熙還未完全放開心結，乖巧只是表面。

天雲打好水，打濕毛巾，擰成微微干，小心的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汗漬。

“喔...哦喔”

天還未完全亮，早晨5點鐘，天雲穿好衣服起床了，因為6點鐘工地就要上工了，看了眼睡得正香的熙熙，還是狠狠心，輕輕把她搖醒了。

熙熙揉了揉眼睛，迷茫的打量了下周圍，打着哈欠穿好衣服，扒着床邊滑了下來。

天雲給他打好水，擠好牙膏，兄妹倆匆匆忙洗漱好，帶着熙熙的小汽車便出門了。

直到天雲牽着她走到城中村的早點攤子前，熙熙聞着食物的香味，精神才振作起來，笑嘻嘻地接過天雲遞給她的肉包子，“啊嗚”一口。

天雲看着她因營養不良，顯得格外瘦弱的小身板，心底嘆息一聲，轉頭又給他買了兩個肉包子，一碗面。

天雲順手給自己買了二個飯糰，飯糰便宜沒什麼營養，天雲就沒讓她吃，路過小超市時給她買了瓶牛奶，熙熙實在吃不下這麼多，最後便宜了天雲。

天雲牽着熙熙來到工地時，工地上的工人已經三三兩兩起床在吃着早飯了，熙熙怯生生的打量着周圍的工人，整個人顯得緊張不安，不由得用力緊了緊天雲的手，天雲感受到熙熙傳遞過來的緊張情緒，伸手抱起她，小聲地和說著工地的趣事，逗得小傢伙呵呵直樂，情緒漸漸放鬆下來。

“熙熙，乖乖坐在這裏玩。喏，我就在前面，要是想哥哥了，你就大聲喊我，有人欺負你了，你就大喊大叫，哥哥就會過來，這瓶水放這裏，渴了你就喝。”

天雲給熙熙找了六塊磚頭壘成一個小座位，邊說邊指着前方100米左右的地方，表示那是自己上工的地方，說完將手裏的礦泉水放在她身邊。

“嗯嗯”

熙熙抱着小汽車望着天雲乖巧的點點頭。

“熙熙，記得喝水啊，不要到處跑，就在這裏玩，有事一定要大聲的喊我。”

天雲邊往工地走，一邊不放心的回頭叮囑道。

“嗯嗯”

熙熙放下手裏的小汽車在地上來回划著，漫不經心地回應着。對熙熙來說，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其他的都無所謂。

天雲邊走邊回頭，還有點不放心，想着叮囑兩句，看到熙熙乖巧的坐在那裏玩小汽車，頓了頓，強行驅散心中不安的情緒走向工地。

熙熙看着天雲的背影怔了怔神，直到天雲走到不遠的工地回頭沖她一笑，這才低下頭玩起了小汽車。

“小天，你這樣長期下去也不是個事，熙熙眼看着就要到上學的年齡了。你後面怎麼打算的？”

劉天明推着攪拌機，肩上扛着一根攪拌機棒，走到天雲跟前說道。

“哦，明叔啊...走一步看一步唄，只能先這樣了，唉！後面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天雲放下手上的混凝土鏟，提起灰桶，側身和劉天明打了聲招呼，語氣低沉地回道。

“你還是要去學個技術，這樣將來也好養活熙熙，鎮上的錢建國你聽過吧，學開車沒多久，現在給人跑貨車，一個月萬把塊呢。你年輕腦子活，應該學得快。”

劉天明跟着天雲的腳步向前走，一臉羨慕地說道。

“明叔，您看我現在的情況，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帶個孩子，哪有功夫？”

天雲一臉無奈的說著。想到這裏自己也感到一陣心塞，明知道呆在工地沒前途，可現實情況又逼得他不得不如此，晃晃頭甩開那些沒用的情緒，繼續來回拎灰桶。

“唉，倒也是，真是苦了你，小小年紀...我兒子和你一般大，天天就知道打遊戲，只有缺錢的時個才給老子打電話。”

“呵呵，誰讓你是他老子呢。”

“等這次發了工錢，回去后老子要把他拉到工地狠狠練練。”

“哎，明叔，工錢什麼時候發？”

“聽工頭說就這兩天，怎麼？你缺錢了？我先挪你。”

“不用不用，明叔，我有。我就是問問，想着發了工錢請您吃飯謝謝您的照顧。”

......

天雲和劉天明一邊工作，一邊聊着，時不時的朝熙熙那邊看幾眼。

“吃飯嘍”

廚房工棚那邊傳來吃飯聲，天雲迅速放下手中的灰桶，快步跑向熙熙，跑到工棚前，才想起身上都是灰，連忙取下手套，朝着身上拍打着衣服。

“哥哥，吃飯飯啦。”

熙熙聽到喊吃飯的聲音，看到天雲向自己跑來，連忙張開雙手跑出工棚，想要抱抱天雲。

“熙熙，我身上臟，別過來，我馬上好了。”

天雲邊說著邊加快速度拍打着。

熙熙聞言停住腳步，看着天雲臉上，頭髮上全是灰，哈哈大笑。

“哥哥成了大花貓，哈哈......”

熙熙說完還用手對着自己的臉比劃着，表示很臟。

“哈哈哈，大花貓要來吃小朋友啦，嗷嗚嗷嗚。”

天雲說完，作了個老虎撲食的動作，頓時逗得熙熙咯咯笑的圍着天雲轉。

牽着熙熙走到水龍頭前，雙手捧着水搓了搓臉，對着頭髮沖了沖，猛的抬起頭把頭髮往後一甩，手指張開將頭髮往後捋了一下，側頭看到熙熙咯咯咯的笑着，走到水龍頭前，想要學天雲，天雲忙蹲下身體拉住她，小心的將她的小手放在水龍頭前搓着。

“吶，別說我沒照顧你啊，這可是哥哥最最愛吃的飯飯哦，分你一份。”

天雲拿着一小碗米飯放在熙熙手裏，又單獨拿了個小碗，放在熙熙跟前的一塊大石頭上，將自己碗裏的肉全扒進小碗裏，又夾了些蔬菜，給她找了個小馬扎坐下，這才對着熙熙調皮的說道。

“我最最最喜歡哥哥了，咯咯咯......”

熙熙捧着碗對着天雲開心地說道。

“油嘴滑舌，哈...”

天雲一邊遞過一雙筷子給她，一邊用手指輕輕夾起熙熙的臉蛋笑着說道。

“啊嗚......嗯么。”

天雲蹲坐在熙熙旁邊，和她笑鬧着吃着飯。

......

下午4點一收工，天雲迫不及待地沖向工棚，看到熙熙在地上到處爬，手裏還拿着小汽車，嘴裏還給小汽車配着音“嘟...喔”，天雲一把撈起熙熙，親了親她的小臉蛋。

“呀，這是誰家的小猴子。”

“咯咯咯...哥哥，放我下來。咯咯咯...”

熙熙大笑着在天雲懷裏扭來扭去。

天雲一放下她，她立馬反擊，笑呵呵的用手撓他的腰。

“哼，我生氣了，我撓你痒痒，哈哈哈。”

“喲呵，還敢反抗，膽子不小啊，小朋友，看我的。”

天雲說著，一把橫抱起熙熙，嘴巴在她的小肚皮上打着屁。

“哈哈哈......哥哥大壞蛋。”

......

兄妹倆在水龍頭洗完臉，互相牽着手走出了工地，向城中村租房慢慢搖了過去。

“哥哥，我要騎馬馬。”

熙熙沒走一會兒開始撒嬌，要坐在天雲的肩膀上，她覺得這樣很威風。

天雲只好蹲下身來，一臉的搞怪，嘴裏怪腔怪調。

“那請我們可愛的小公主上馬吧，本馬兒最喜歡熙熙小公主啦。”

“哈哈哈，我也最喜歡哥哥大馬哦。”

天雲說完，抱着熙熙放在肩膀上，聽着熙熙奶聲奶氣的說話聲，心中輕鬆至極，一天的疲憊瞬間消失不見，有的只是快樂，連着空氣都是香甜的。

快到城中村租房時，天雲放下熙熙，小傢伙一下地，邁着小短腿就噠噠噠的往前跑，天雲連忙緊跑幾步跟上，嘴裏還叮囑她慢點。

小傢伙一會兒噘着小屁股聞聞路邊的野花。

一會兒蹲在地上看看蟲子。

一會兒追着蝴蝶到處跑。

一會兒練習着蛙跳。

天雲只得緊緊跟着她，一直晃了快一個小時才到家。

兄妹倆回到家，洗好澡換好衣服，熙熙迫不及待地拉着天雲出了門。

......

“這件衣服多少錢？老闆。”

天雲帶着熙熙在夜市吃完飯，來了夜市賣衣服的地方，此時正指着一件畫著蠟筆小新圖案的小T恤問着店老闆。

“300塊一件...”

“30啊，行，來一件試試。”

天雲不待老闆開始介紹，開口說道。

“你是來鬧眼子的吧？不賣。”

老闆一臉怒容的看着天雲，似乎一個不對，就要衝上去打他。

“哦，不賣啊，那我走了。”

天雲說著便牽着熙熙回頭往前走去。

“哎...哎，先別走啊，你加點。”

“不加，我是看着還行，一開始沒準備買的。”

“50，最少50塊，行我就賣了，不賺你錢。”

最後雙方以35塊成交，老闆開開心心的遞過裝好衣服的袋子給天雲。

得，草率了，早知道堅持30塊好了，天雲又來回逛了好幾家店，總共花了200塊，給熙熙買了三套衣服，外加強行讓老闆送了一個小水壺和一個小蝴蝶髮夾。熙熙穿上價值近70塊一件的泡泡連衣裙，頭上夾小小蝴蝶髮夾，身背粉紅色的小水壺，圍着天雲轉圈圈，一邊轉還一邊笑嘻嘻的問天雲好不好看，得到天雲肯定的表揚，這才心滿意足的牽着天雲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

回到城中村租房時，還一直表示明天要穿着它陪天雲一起到工地打工。

天雲給熙熙洗好澡，將兄妹兩人的衣服洗完晾曬好，這才拿起水桶走到門外水龍頭處，好好的洗去了一天的汗漬，一臉輕鬆的躺床上，熙熙見天雲躺下，也不在床上翻跟頭了，一把抓起小汽車拱到天雲的懷裏，抱着他的胳膊要求聽故事。

“有一隻小熊記性很不好，什麼話都聽過，他很快就忘記了。有一天，小熊家裏來了客人......”

夜漸漸深了，皎潔的月滿透過窗子映射在床邊，天雲側頭看着地上的月光，又側頭看了看懷裏睡著了都帶着笑的熙熙，想着口袋裏所剩不多的錢，想着過兩天就能發下來的工錢，帶着焦慮、期盼和對未來的迷茫，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中緩緩睡下。

......

“我的軍軍，我的兒啊，你到底在哪裏啊？媽媽好想你。嗚......”

孫芬看著兒子的相片，嘴裏不停的呢喃着。

丈夫一聲不吭的在旁邊坐着抽煙，大口大口的吸吐着，彷彿想藉此掩蓋着什麼。

這種場景在這個家裏，在過去的幾年中，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遍，最終都是以丈夫的一聲“唉！睡覺吧”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