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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哥被送回來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不對勁?”安瀾問。
銀瑤一直扮演着局外人的身份,她自己哪知道得這麼清楚,只是默默道:“南宮先生被送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倒是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安瀾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站在牆邊,就算在這個時刻,她依然抱有僥倖,但是在想到林佑一之前的欲言又止……
“安姐姐,你也別太擔心了,先去休息一下吧,睡一覺起來沈先生就到了。”銀瑤晃了晃安瀾的手。
良久,安瀾嘆了一口氣,然後道了一聲:“好。”
接着,她走向了自己房間的方向。
人回來了就已經很好了,落到銀梟的手上能活着回來已經算是一個驚喜了,銀梟一直留着南宮璟,肯定是覺得他能控制得住這個人,南宮璟是極東會的精神領袖,只要控制住了他就能約束極東會的很多行為,但是他沒想到,極東會不僅僅是一群只會打架鬧事的混混。
極東會的研發團隊在這麼短時間內研究出來的屏蔽器,能接觸微型炸彈的控制,這也多虧了林佑一和鍾績,經過這一次交火,銀梟會更加警惕,對於極東會的實力也會刷新認知,下一次,再從他手上救人,可沒有那麼簡單了。
安瀾睡了一覺之後,沈易依然沒有回來,她站在甲板上等,又送來了一些傷員之後,沈易終於回來了。
他坐在快艇上,遠遠的就出現在了幽黑的海面上,身上的白衣全都沾了血,沈易從快艇上走向游輪的樓梯時,還在一邊擦着眼鏡。
之後他把眼鏡重新戴上,望着安瀾。
“沈先生。”安瀾率先打了聲招呼。
沈易點點頭:“安小姐,他們都回來了嗎。”
安瀾點點頭。
沈易忙了整整一天了,這會回來他看着也是疲憊不堪,他幾乎沒有走上甲板的力氣,撐着欄杆站在樓梯上,站了一會,他費勁的從樓梯走到甲板。
安瀾在一旁憋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沈先生,能不能請你去看看璟哥。”
沈易很明顯的頓了一下,然後看向安瀾。
安瀾接着道:“璟哥好像……,有些不對勁。”
剛才還面色平靜的沈易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他趕忙朝游輪裏面走去。
安瀾追着他,一直到了南宮璟的房間。
林佑一跟鍾績兩個人都在南宮璟的房間裏,房間的主人正靠在沙發上,右手扶着額頭閉目養神,林佑一和鍾績也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一個在看着電腦,一個無所事事下看着書。
裏面出奇的安靜。
看到門外的人,林佑一抬起頭:“沈先生。”
似乎早就知道他來這裏的目的,所以林佑一併不感到驚奇。
林佑一從桌旁站了起來,然後慢慢走向門外,他示意兩個人跟着他走,直到站在了一個轉角處他才停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安瀾覺得這孩子安靜得有些過頭,就像是忽然長大了一樣。
“他怎麼樣?”沈易問。
林佑一抓住了自己的一隻手臂,靠在了牆上:“沈先生,很多事情,璟哥都想不起來了,但回憶一會還是能勉強想起來,他的記憶……感覺有些混亂,剛才問我幾點,我告訴他十點,但是過了一會之後他又忘了,又問了我一遍。”
安瀾還抱有僥倖的心理瞬間被全部擊潰,她現在肯定了,南宮璟真的出事了,只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你不去提醒他,他能自己想起來嗎?”沈易問。
林佑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默默道:“這會的情況比上午還要差,在荊江發生的很多事,他好像都忘記了,剛才還想起來了一些。”
安瀾屏息凝神,耐心的聽着兩人的談話,直到過了一會,沈易才宛若審判一般的開口:“以我的傾向,比較懷疑短暫性腦缺血發作,這種嚴重持續發作很容易引起腦梗發生。”
安瀾以前從沒有聽說過這種病症,或者說是沒有了解過,只要想到南宮璟身上的傷,就會聯想到他受到過的傷害,跟着自己的身上都是痛的。
安瀾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問:“沈先生,璟哥還能治好嗎?該怎麼治療?”
兩人同時望向沈易,沈易很快回答道:“先回去,做個ct和腦補的血管檢查,具體的病因等分析結果出來在看。”
說完,沈易看着站在牆邊不知道如何是好,兩個神情緊張的小朋友,他悠悠開口解釋道。
“短暫性腦缺血是缺血性腦血管病,這樣的癥狀本身可能並不嚴重,因為一般來說,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神經系統的功能缺失往往都能完全恢復,它的癥狀,缺損的情況通常是持續的,從長遠的角度來看,發作之後,在一定時間內很有可能繼發缺血性腦卒中,這樣的情況就很嚴重了,有可能會導致不可逆的偏身感覺障礙,還有失語等情況。”
“他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病症?”林佑一問。
“可能是因為嚴重呼吸睡眠暫停,或者血液系統疾病。”沈易推推眼鏡,道:“現在看來,是前者。”
“沈先生,這種病很難治嗎?”安瀾問。
沈易沉默了一會。
身為一個主職為外科的醫生,沈易對這方面的病症並不是很精通,還是他還是安慰說:“應該靠藥物就能治療。”
沈易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安瀾的腦袋:“不用太擔心,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那麼也無法改變了,他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能從那裏回來,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了,你也是。”
安瀾發現,她最近是不是有些太容易心軟了,不管別人說了一句怎麼樣的話她都有一種感動到想哭的衝動。
能從那裏回來,全須全尾的回來,該說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好了,你們兩個也別在這裏站着了,我先去吃飯了,你們去看着阿璟吧,監督他多休息,不放心的話,明天一早我帶他去醫院的時候叫上你們。”沈易頗為無奈道。
突然想到沈易也是操勞過度,到這個點才回來,安瀾連忙道:“那沈先生,您先去吃飯吧!璟哥這邊有我們照顧。”
“好。”沈易應了一聲,看着他走了,兩個人才回到了原來的房間裏。
南宮璟已經清醒了,他依舊是靠在沙發上,南宮璟不會不知道自己的狀況,只是兩個人都默契的什麼都沒有說,財神一樣坐在左右兩邊。
林佑一把電腦往他坐的方向挪了挪,看着電腦,忽然道:“銀梟中槍了哈哈哈哈哈!”
“哪呢哪呢?”安瀾貓着腰從左邊跑到右邊,直到站到了林佑一的電腦旁邊,投去看戲一般的眼神。
圖片上混亂不清的,勉強能看見銀梟被人抬出去,腿上中了一槍,流了一地的血,安瀾不經發笑,果真是蒼天好輪迴!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幫我們報的仇。”安瀾道。
“你猜是誰?”林佑一一邊說著一邊挪動電腦,窗外對面的建築最上方蹲着一個黑影,能在這個範圍里狙擊到房子裏面的人,那麼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亦鷹!
亦鷹一開槍,那可是百發百中的,而且都是照着致命處射擊的,可惜距離太遠了,遠到超出了射擊範圍,不然這個頭號大反派現在就可以去領盒飯了。
本來一直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的南宮璟忽然開口:“亦鷹撤了嗎?”
“放心吧璟哥,已經撤了,他現在正前往榆陽市,就先不跟我們匯合了。”林佑一道。
南宮璟睡了一覺之後精神狀態明顯好多了,他身上亂七八糟纏的紗布也被換了新的,唯一讓安瀾擔心的沈易所說的病,還有……他的眼睛。
因為南宮璟短暫性失憶的反應,安瀾急得完全忘記了他眼睛的事情,但是在這裏又不好多問,怕給南宮璟造成壓力,她把目光移開,盡量看起來不去困惑他的眼睛,打算等會出去的時候再問林佑一。
“剛才,是不是有人來過?”
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安瀾和林佑一互看了一眼,然後都紛紛看向南宮璟。
他看起來很平常,就像是一個平常的問題,但是只有兩個人清楚,南宮璟並非平常。
“剛才沈先生來過。”安瀾道。
南宮璟應了一聲,接着,就不說話了。
——
第二天安瀾起了一個大早,收拾好之後就在甲板上坐着,邊啃麵包邊等人,南宮璟的病一點也不能耽誤,一向晝夜混亂的林佑一也起了個大早。
於是兩個人排排坐乖巧的等着,林佑一手裏頭還捧着一碗從食堂打的米粥。
撮了兩口,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遞向安瀾:“安姐姐你喝不喝啊,分你點?”
安瀾打探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嫌棄的瘋狂搖頭。
“這粥可好吃了。”林佑一道。
“不要。”安瀾道。
“要不我去食堂給你打一碗?”林佑一繼續道。
“不用了。”安瀾搖搖頭。
“真的嗎?”林佑一問。
“真的!”安瀾堅定道。
兩人就這麼吹着海鳳,坐在甲板的凳子上,海鷗還在天上飛着,四周都是海浪的聲音,宛如音樂一般美麗的浪潮,坐在這裏都好像清凈了許多。
上一次兩個人這麼清凈的說話,還是在蘇湛的新電影首映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經歷許多風雨,這突如其來的安靜,還真讓安瀾覺得不適應。
等過了一會之後,南宮璟從游輪里出來了,身後還跟着沈易,拎着一個文件袋。
南宮璟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頭上裹着紗布順帶還遮着一隻眼睛,但是不影響他沉着的氣質,要不是昨天沈易所說的話,安瀾還真有點不敢確信,這個人現在記事情開始迷迷糊糊,時不時就會失憶,就像個小孩一樣。
帶出去說不定會忘了回家的路。
安瀾和林佑一像是複製粘貼一樣的動作,同時站起來邁開步伐,同時站到了他們兩面前。
沈易看着他們,頓了一下,問:“你們兩個都去嗎?”
兩人又同時點頭。
林佑一是極東會不可或缺的一職,為了表達自己堅定非去不可並且不會耽誤工作的決心,他順便帶上了電腦,把電腦舉起來:“我帶了電腦!”
沈易只是輕輕笑了:“那就走吧。”
於是幾個人一起上了船。
安瀾發現自從南宮璟受傷之後,也許是因為看他像在看病患,南宮璟好像變得平易近人了很多,沈易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榆陽早就是銀逍的地盤,南宮璟通緝令榜首的位置也撤掉了,這一路上暢通無阻。
男主不愧是男主,還是挺有本事的,以前的榆陽市亂成一鍋粥,街道上隨處可見的搶劫,混亂……,但是當他們再次進入榆陽市的時候,這裏又恢復了平常的寧靜。
市中心已經出現了一些逛街的人,店鋪也開始營業了,只是一些被破壞掉的商店還在修復中。
這個爭取自由成功的城市,正在慢慢恢復生機。
做出改變最大的就是階級徹底撤銷,貴族頭銜依然保留,只是撤掉了他們的所有權利,而且還制定了許多針對貴族的限制,比如說貴族血脈的子女不得參政,銀逍還加大了處罰力度,執法力度,慢慢掃清政治層面的一些黑暗。
這樣下去,貴族再也沒有能與官員聯手的機會,因為在法律的加重和監督機制的越發完善下,而且銀逍新推出的一項法律跟連坐制差不多,上層監督下層,要是下層出了問題,連同上層一起被處罰。
除此之外,還開通了舉報監督機構,聽取民眾的意見,他還命令團隊時不時的微服私訪一番。
以榆陽市為首,這個國家,真的在慢慢發生改變。
不知道為什麼,安瀾覺得就連空氣都變得清醒了許多,她在前面走得很快,直到她進了醫院。
從不知道銀逍還悄悄搞了這些排場,醫院門口,兩排儀仗隊位列在那裏,就等着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