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生閣(二)
顧寒淵有些綳不住臉上的淡定,顫着手放下了手中尚有殘餘的碟子,「殿下,這酒太烈了,臣這幾百年裏並未碰過如此濃烈的酒,殿下見笑了。」
秦明昭嗤笑一聲,不由分說地嘲諷道:「穀雨都比你能喝。」但是還是拿出了習慣備好的梅花酒,這酒也是越凌寒釀的,味道清醇但不濃烈,比起秦明昭手邊十年釀的竹葉青,算得上是白水了。
顧寒淵心安理得地看着秦明昭為他斟酒,絲毫不理會白虎營一眾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這小白臉誰啊!」秦明昭的一個副將不滿地死死瞪着顧寒淵,「怎麼敢讓殿下為他倒酒!」
「八成是殿下的相好,」另一個校尉酸溜溜地說著,「我還沒有媳婦,殿下就已經有了相好,這世道怎能如此造化弄人!嗚……」
好在有個將軍眼睛好使,還沒酒精上頭,「哎!這不是國師大人么!喲,今天什麼風給您吹來了!」說著晃晃悠悠地拎着酒碟子走了過來,「國師大人,下官聽聞殿下初次出征就是您卜的卦,當時您說殿下雖會大獲全勝,但是小有創傷,下官那叫一個不服氣,我們殿下什麼時候怕過那些黃毛小子!但是後來,殿下真的受傷了!雖然傷口微小,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對您的崇拜!您!料事如神!我……敬您!」說著就率先端起酒碟子喝了個乾淨。
顧寒淵也隨之喝掉了碟子中的酒,「將軍謬讚了,本尊不過是察言觀色罷了。」
秦明昭聽着那將軍看似沒頭沒尾的講述,這才記起來自己十三歲第一次出征的時候確實收到了顧寒淵的卜卦結果,但是當時年少氣盛,完全沒放在心上,結果就在救走二哥秦明謙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冷箭一下子擦傷了秦明昭的臉頰,留下了不小的疤痕。
後來回朝後,赫連安連夜研製了玉顏膏,才使得秦明昭的臉恢復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完全看不出有受傷的痕迹。「確有此事,」秦明昭戲謔道,「當時孤還是年少氣盛,完全沒把國師的卦象放在眼裏,上去就是衝鋒陷陣,結果卻不慎傷了臉,幸得太醫赫連安相助,才得以恢復今日的相貌。國師功不可沒,」秦明昭端起酒碟子,「孤敬你。」
「臣惶恐,」但是顧寒淵臉上卻是沒有一丁點惶恐的表情,「謝殿下信任。」
酒過三巡,那些人才開始真正鬧騰起來,搖骰子的,打馬吊的,投壺的,應有盡有。秦明昭看着馬吊覺得手癢,當即拉過獨孤鄴上了牌桌,開始大殺四方。
顧寒淵則坐在原地,寵溺地看着秦明昭在那裏笑得開心不已。
就在這時,另一隻畫舫大搖大擺地靠了過來,還傳來一個囂張至極的聲音,「你們的畫舫擋路了,讓路!」將士們起先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的畫舫已經快要對上秦明昭這裏畫舫的船側了,這樣下去,必將會撞在一起,而且秦明昭這裏的畫舫極有可能翻下去。
秦明昭驀然間冷下了臉,抓着手邊的九萬就直接打向了那隻畫舫的船頭,讓那隻畫舫瞬間猛地晃了幾下,避開了秦明昭的畫舫。而那隻畫舫上面的人也開始驚叫連連,看樣子,人還不少。不一會兒,那邊便傳來幾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揚言要和這裏出手的人理論理論。
不多時,那隻畫舫便和秦明昭在護城河中心平行了,只不過人家的船尾對着秦明昭這裏的船頭,相隔有些遠罷了,「哪位大俠身手如此了的,可否出來一見?」秦明昭只覺得這個聲音很是熟悉,但是卻又想不起來是何人。
秦明昭沒有回話,那邊的人倒是先忍不住了,「我們公子問話呢,你們這邊都是啞巴嗎!」一聽就是仗勢欺人的狗奴才,秦明昭二話不說繼續將手裏的白板打了出去,直擊那人臉頰。
只聽對面哀嚎一聲,傳來落水的聲音。「叫你囂張!」其中一個將軍放肆大笑了起來,「也不睜開狗眼看看,這裏的人是你能惹得起的嗎!將士們,給這幫孫子看看,我們是何人!」
瞬間,畫舫中的將士們全部露出了身形,齊刷刷的黑色軍甲無不彰顯着他們的身份——白虎營的將士。這下對面被嚇得連呼吸都摒住了,一瞬間,江面上的歌聲和笑聲都下去了不少,其餘畫舫上的和岸上的人都聚在一處,看着江面中心的那隻載有白虎營的畫舫。
「原來是白虎營的將士們,」聲音的主人倒是先服了軟,「在下失禮在先,就在此賠個不是了。諸位不必理會在下,你們且繼續。」
說著就要開走畫舫,然而……
「等會,」獨孤鄴冷着臉起身盯着那隻畫舫上面站立的人,「我們主上尚未發話,小錢大人怎敢先行離去啊?」這麼一說,秦明昭算是記起來這人是何人了。
先帝共有四兒三女,其中一兒因叛亂被殺,一女年幼夭折,剩下的還有兩個女兒,分別是文穆帝秦弘安的胞妹秦梓楚和現任太后所出的公主秦梓憐。後來秦梓楚因戰功被封為嵐勝帝姬,嫁與當朝攝政王沈淮安為妻,秦梓憐則嫁給了當朝狀元郎,也就是現如今的太傅——錢林洪。
而這個囂張至極的便是秦梓憐的獨子,因為身份顯赫,又深得母親和父親寵愛,所以行事極其囂張,雖然只是一吏部主事,但有着公主之子的名頭,向來橫行霸道。最後則是因為衝撞了莫璃軒而被剝奪官職,趕出了天都,之後便被秦子萱安排的殺手攔在了半路,死無葬身之地。
秦明昭想着,正準備起身去看看這位錢公子,哪知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獨孤將軍?那就是說,」莫璃軒看向了獨孤鄴的身後那個始終穩坐如泰山的人,輕鬆一笑,「參見帝姬殿下!」
這一下,秦明昭是不得不出現了,「還是你看得清啊。」說著起身來到了畫舫邊上,「小錢大人,孤的畫舫,好攔嗎?」錢榮和嚇得臉色瞬間白了幾個色調,哆哆嗦嗦地跪了下來,「帝姬殿下恕罪!下官有眼無珠,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高抬貴手,放下官一馬!」
秦明昭嗤笑一聲,擺了擺手,「紈絝子弟孤又不是沒見過,犯不着跟你這般見識,倒是你,丞相大人,」秦明昭似笑非笑地看着莫璃軒,「你怎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