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沒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出意外了
城門外，老黃此刻確實已經安排好了災民，帶着搬家的隊伍走出了城。
但是沈信不知道的是，他今天弄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午門題詩的舉動幾乎瞬間就傳遍了全城。
街道上早就吵翻了天，好多人邊談論着邊往午門方向匆匆趕去。
路邊的小攤上，食客們捧着一碗碗咸豆花，幸福的往嘴邊送去。
“聽說了嗎，司天台的沈大人在朝廷上痛罵群臣與昏君，簡直是我輩楷模。”
“沈大夫當真忠義無雙，實乃我殷商之望。”
旁邊的一人打斷道：
“兄弟，你這消息過時了，據說沈大人剛剛在午門題了反詩，恐怕此刻大概率是死了。”
“什麼！我不信沈大人會死，我要親眼去看看！”
聽聞此話那人瞬間坐不住了，剛到手的豆花也不香了，徑直往那一放，奔着午門便去。
身旁的朋友嘆着氣搖了搖頭，東張西望了兩下，默默將豆花放到了自己面前，笑着吸了口。
下一秒，猛拍桌子。
“啪！”
“店家你這豆花怎麼能是鹹的的呢！”
“快，給爺換成甜的！”
不理會店家的慌張，兩人之前所說的話卻是驚到了不少人。
同樣也落入了老黃的耳中。
聽到這些消息的一剎那，老黃瞬間懵了，腦袋裏轟隆隆亂響，眼淚吧嗒吧嗒，止不住的落下。
他明白了，終於明白少爺為什麼要讓他們搬家了，不是因為少爺有病，瘋了。
而是因為少爺在保護大家性命，不讓他們受到牽連。
我們誤會了少爺啊！
午門題詩，這是何等的勇氣！少爺為了殷商天下，甘願犧牲自己，這等精神恐怕世間再無二人了吧。
不行，少爺有難，我等怎麼苟且偷生，我老黃願意陪少爺一起赴死。
老黃一手推開眼前的糧車，瘋狂的喊道：“諸位同鄉在上，面前的糧食大家自行分配，恕我等不能在此了。”
隨即老黃哭着將少爺的事講給沈府眾人，眾人聽后原本對沈信的一絲怨念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感動。
少爺讓我們搬家竟然是為了救我等性命，少爺真是天大的好人啊。
一個個對沈信的行為瞬間崇拜起來。
“諸位，沈家對我等不薄，要是沒有老爺和少爺庇護，大家可能早就餓死街頭。
“如今少爺有難，我老黃豈能拋下少爺獨自苟活？”
“有膽跟我去午門救少爺，無膽的的請自顧逃離，從此再也不是沈家之人。”
老黃說完猛的一拍糧車，掃視四周。
本來眾人心中還是有些猶豫的，但一聽到老黃這話一瞬間就怒了，咽不下這口氣。
無膽，不可能，
你可以說我窮，可以說我笨，
但就是不能說我不行，不能說我無膽，這事關尊嚴，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老子膽最大，當即有不少人大聲嚷嚷起來。
“兄弟們，隨我走！“
老黃見勢高呼一聲，沈家眾人飛速拋下糧食，瘋狂的往午門跑去。
片刻，城門處只留了滿地的糧食，和感動的要死的災民久久沒有聲響。
突然，人群中一聲大喝。
“我們也去，我願意隨沈大夫一起死。
對，若是沒有沈大夫，我們早就餓死了。”
“有了沈大夫我們才有了希望！”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大批的流民群情激憤，越聚越多，開始自發的朝午門聚去。
午門外，城牆旁。
風紀面色囂張高舉御劍，四周齊刷刷跪了一片。
唯有沈信鶴立雞群，傲然獨立。
風紀吃了先前的虧，再也不敢自己上前，躲在後面指揮御林軍。
但片刻后他卻發現御林軍們卻沒有動，反而齊刷刷的轉向身後。
遙遙望去只見寬敞的主道上，人潮洶湧而來，望眼一看，全是人群。
足足有數千人的隊伍，而且看樣子還越聚越多，多到根本數不清。
要知道如今的朝歌民不聊生，酷吏橫行，百姓普遍遭受欺壓，於是災民難民層出不窮，幾乎遍佈全城。
但是要把他們全部聚集起來卻是殊為難得。
禁軍們的目光凝重的在眾多難民身上巡視，面對這般恐怖的人群，再怎樣的重視都不為過。
尤其如今陛下要治沈信的罪，這個節骨眼，這麼多人絕對是來者不善。
很快，不等風紀指揮禁軍頭領統領，便站出來喝道:“皇城重地，閑人止步。”
說話間，他抬起手，身旁的禁軍齊刷刷的調轉刀口，預備着防範突如其來的人群。、
隨着兵器閃動，那群難民果然停了下來。
見狀，禁軍統領鬆了口氣，
這時，就見老黃帶領着沈家眾人走了出來，他高高舉起手臂，大喝道:
“少爺堅持住，老僕來了！”
沈信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老黃。
眼下如果沒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出意外了。
“我老黃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今天這詩同樣有我一份。
老僕願隨少爺赴死！”
沈信：你走，莫挨老子。
老黃不顧阻攔，堅定的衝過人群來到午門牆外，撿起一顆碎裂的石塊，歪歪扭扭的在城牆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刻完，老黃將石塊隨手一拋，傲然的衝到沈信身後，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那模樣既瀟洒又帥氣，看的人熱血沸騰。
老黃沒想到他這種瘋狂的舉動，瞬間感染了無數災民。
所有人都暗自感嘆，沈家竟有如此忠僕，而沈大夫更是面色如常，無有所懼，實乃非常人也。
災民也是人，他們很清楚知道是誰救了自己。
若是沒有沈信沈大夫的義舉，恐怕這裏的大多數人都挺不過下一個冬天。
所以沈大夫，不能死！
“我等願意替沈大人承擔罪責。”
“這詩也有我們一份！”
憤怒的人群瞬間衝過禁軍的阻攔，大家學着沈信的樣子，將自己的名字刻在城牆上。
不過災民中識字的不多，有不會寫的大家就用圈圈叉叉代替，漸漸的整條城牆都被塗滿，無數人的名字列在其上。
一道道目光凝聚到沈信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期待，各個緊張屏住呼吸。
站在禁軍包圍里的沈信懵了，自己好像多餘了。
喂，禁軍大兄弟們，你們理理我啊。
只要殺了我，他們就會退走的。
沈信猛的抓住一名禁軍的手臂，就見對方不耐煩的將其甩開，然後默默的躲到了一旁。
沈信不信邪了，再次闖到一名禁軍的面前，卻見他居然偷偷抓起了一塊石頭，找到一個看不見的角落快速的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特么，沈信心態崩了。
他現在好想高聲大喊，告訴風紀你們中間出了叛徒……
不過看到眼前的情況沈信無奈的閉上雙眼，算了毀滅吧，累了！
就在沈信閉上雙眼的同時，他忽然感覺自己竟然能清晰的感知到四周所有人的情緒，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那是來自朝歌百姓的情緒，他們有着對未來期待的喜悅，感激，憤怒。
沈信沉浸在情緒的海洋里，漸漸的感同身受，一道道信念從他心頭升起。
陷入一種奇怪氛圍的沈信絲毫沒發現自己身旁出現了危險。
風紀手持御劍慢慢靠近，他看着沈信奇怪的閉上了眼睛，突然發現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連忙哆嗦着就沖了上來。
他把御劍高高舉到頭頂，猛的一聲大喝：
“逆賊沈信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