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放羊的日子

第002章 放羊的日子

這事可鬧大了。

我爸他們也已經第一時間被叫了過來。

幸虧廚房夠大,用了足足一間房,不然還真站不下那麼多人。

一顆顆腦袋圍湊在灶堂那,一個個看得聚精會神,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否知道自己在瞅啥。

我和二毛對視一眼,都看懂了對方的一頭霧水。

王師傅用大鐵鎚巴拉着火膛壁,時不時又“嘭嘭”敲打幾下。

鄰居阿婆聽着那聲,恨不得奪過鐵鎚敲破王師傅那油光發亮的大腦門,但礙於我外婆他們都過來了,卻不吭氣圍着看,便也不敢造次。

“找到了!找到了!”人群突然低聲驚呼起來。

在火膛壁一側,一根燒得通紅的大粗鐵針露出了一小截針屁股。

王師傅大聲說:“找把老虎鉗!”

幾分鐘后,不知道是誰遞了把老虎鉗過去。

王師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用老虎鉗夾住針屁股,想把針拔出來。但是試了好幾次,針和水泥渾為一體,壓根就拔不出來。他又不敢用猛勁,怕把針拔斷了。搞了小半天都沒進展。

他停下拔針,直起身擦了擦腦門的汗,看向我爸,說:“沒招了。”

我爸當機立斷,說:“那就繼續砸吧。”

幾個小夥子合作,把大鍋從灶上搬了下來。大鍋子裏,還燜着十個大紅豬肘子。

王師傅一鎚子猛砸下去,整個灶塌了一半。他把藏針的那塊磚單獨取出來,輕輕敲打了幾下,一根粗粗的縫被針,出現在了大夥的視線中。

大夥看清后,都露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啥,啥意思?”我有些看不懂,低聲問二毛。

二毛想了想,說:“你的眼睛裏要是扎了一根針,難受不?”

“那不得痛死?眼睛也得瞎吧……”

“這灶眼,好比你們家房子的眼睛。你想想,扎了這麼一根針,是啥意思?”

“啥意思?”

二毛終於找到了一件可以提升自己優越感的事。他拍了下我的肩,語重心長說:“娃啊,以後要跟着我,多聽聽社會上的事。別光一下課就跑回家去做飯,跟個娘們似的。這是有人在整你家,要你家倒大霉呢。嘖嘖,和你們家也不知道是結了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下這狠心。幾年內,你家不說出人命吧,也絕對能妻離子——”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我爸我媽已經離婚了,換了個說法:“哎,反正就是特別不好的事情。”

他一副聯想到了什麼的樣子,若有所思,說:“我爸說得可真是不賴,真是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這種損招都能使出來。這種招可是會反噬的,自損福氣。依我看,你爸和你媽突然離婚,會不會也是被那邪惡小人使了啥陰招?”

我可不覺得我爸我媽是突然離婚。他倆鬧了有好多年了。我可算是聽明白了,說:“這不是迷信嗎?咱是新時代祖國好花朵,怎麼能還信這種封建迷信?”

二毛白了我一眼,說:“愛信不信,不信拉倒。反正吃虧了別說我沒提醒你。”

我爸他們已經拿着那根針去客廳了。

我家為了趕工,請了好幾個泥水匠(造房子的師傅),他們這會都在我家吃飯。水泥和磚也是現成的,在院子裏堆着。這幾個泥水匠和他們的小徒弟留下來,幾人合作三下五除二重新搭好了灶台。

灶台又可以重新燒火了。

我和二毛跟着人群,也來到了客廳。

二毛手快,不知道又從哪摸了根大雞腿,在嘴巴里啃着。

客廳里,大家圍成一個圈。

我和二毛個子不夠高看不着,只好在一角各搬了條凳子,站上面看熱鬧。

和我爸閑着沒事的成天上山摸野味的那破腳骨在人群中間站着,他的腳底踩了個人臉。

我瞅了一眼,差點吐了。那人滿臉是血,腫得跟豬頭似的。

破腳骨使勁碾了下腳底,那人就忍不住悶哼一聲。

我看我爸也不忍心看,把臉別到了一邊。

“咋回事?”還是揚福氣見多識廣,冷靜理智,問道。

“剛才小八酒喝多了說漏了嘴,說這家別看這會熱熱鬧鬧、風光無限,過不了多久就會出人命。我正好和他一桌吃飯,就追問了下。小八也是喝多了飄了,說他在他師傅砌灶台的時候,趁他師傅不注意,偷偷在灶眼的磚里塞了根針。”破腳骨回答。

天哪,這是英俊帥氣的小八哥啊——

這下我可傷透心了。

小八哥,我知道,他是隔壁一小村莊的。他家兄弟多,他排行第八,所以叫他小八。他長得可帥氣了,髮型還是花了大價錢請城裏的理髮師做的。下了工他會給自己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蹲在我們村口井邊的大石台上吹口琴。那風姿,和明信片上的男明星相比是毫不遜色。好幾個待嫁姑娘都紅着臉偷偷打聽他是誰。

我沒事的時候,也蹲在一旁聽過他吹口琴。

真好聽。

他之前和他師傅在省城打工,專門給那些有錢人造別墅。這不因為我家建房子需要技術好、建房理念先進的,揚福氣門路廣,才託人把他和他師傅從省城請了回來。給他們的工錢,比其他的泥水匠要足足高五倍。我家房子的佈局設計,用的建工材料,都是他師傅參照城裏高標準拍板定的。

大家都看向面目全非的小八。

小八趴在地上,艱難點了點頭。

“為啥啊?”鄰居阿婆有些不忍心,問。她的小女兒還待字閨中,之前還琢磨能不能託人介紹下。

“他沒說,死活不肯說,所以才被打得這麼慘,”破腳骨用腳又踹了下半死不活的小八,說,“阿溫哥家辦事,我本來也沒想下狠手,見血晦氣。可是他不說,死活不說。我也沒招來。”

他又踢了下腳底下的人,說:“說起來,還算是有點骨氣。”

我無語,說人家有骨氣,還踢人家,這是啥想法?

“那咋辦?報官?”有人問。

我爸沉吟片刻,說:“這事說起來,也是迷信。咱們這又不是什麼窮鄉僻壤,離省城也不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就算去了派出所,派出所頂多也就拘留幾天。咱打了人,說不定還不佔理。”

“阿溫哥,那就私了吧。我卸了他一隻手,弄瞎他一隻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麼黑心肝!”破腳骨發了狠,說。

我一心這話,心臟猛得跳動起來。

二毛這傢伙卻一臉的興奮樣。

小八的師傅在一旁站着,有些於心不忍,說:“戳瞎眼睛是犯法的,要吃官司的。他和阿溫老闆家無冤無仇的,沒道理做這種事。回頭我仔細問問他,是誰叫他使壞。”

我爸想了想,說:“小山頭,你也打得他夠嗆,這事就算了。回頭讓姚師傅把誰在背後使壞問出來就行了。咱今天還該吃吃、該喝喝,別壞了興緻。”

“感謝感謝,阿溫老闆是做大事的人,確實不該讓小八髒了您的地方。”小八的師傅說好話。

“小山頭”是破腳骨的綽號。他人高馬大壯實,站那跟一座小山似的。

破腳骨應了一聲,把小八像拎一隻小雞似的拎了起來,扔到了外面的院子裏。

大伯母手腳快,帶了幾個媳婦把地上的血處理了。

屋子裏,又恢復了喧鬧的氣氛。

我和二毛從凳子上跳下來。我的心,久久不能平復。

二毛看我那樣,笑了,說:“看你那慫樣,臉都嚇青了!你要不要喝口酒壯壯膽?咱偷酒喝去。”

我擺手,說:“你少在那胡出餿主意,我爸說了,除非我考上大學了,不然沒酒喝。”

二毛像聽了個超級無敵好笑的大笑話,笑得前俯後仰,說:“媽呀,我劍哥還有遠大志向呢,還考大學呢。要我看,就你那半死不活、不上不下的成績,能不能考上高中都另說吧。”

我白了他一眼,說:“我爸我媽可都是正兒八經高中畢業的,我怎麼也不能比他們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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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命青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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