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寺夜劍,聽命!
如願睜大着那雙金黃色魚眼,難以置信,“你...明明中了本尊的籠夢之術,為什麼醒了!?”剛剛還在湖邊得意的他,此刻死死盯着毫髮無損破夢而出的成神。
這種感受就好像他對着一個肉包誇讚了半天,等到一口咬下卻是滿嘴污穢的愣然。
成神沒有理會如願,連忙來到阿仙身邊試着喚醒後者,“阿仙姐姐,醒醒!”,可是任由成神呼喚,阿仙站在那裏如同昏睡一動不動,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看來阿仙姐姐還被困在如願的籠夢之術中,如今他要一人面對這野魅如願,成神有些不知所措。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不停搖頭的如願再無半點風輕雲淡的笑意,他來回度步打量着成神,不敢輕舉妄動,“仙士到底是誰?!”
野魅如願一副彷彿見到海枯山崩的震撼神色,在他的認知里,十餘年來,沒有任何人能走出他的籠夢之術。
籠夢作為人間四十八種基礎規則之一,可以千變萬化。如願的籠夢之術是以對方將死的回憶情景為夢境,增加變數從而讓對方在夢境裏,走向與真實記憶截然不同的結局,陷入恐懼與絕望的循環之中,難以自拔。
如願只知道至今沒人能從他的籠夢之術中醒來,但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今天他面對的是沒有失去靈珠的阿仙,那麼在夢境中,阿仙極有可能拚死一搏,施展仙法自救,從而破鏡蘇醒。
但可惜阿仙體內殘餘的靈氣被最後的半靈仙法御劍-千乘所耗盡,再加上失去靈珠,沒有靈氣的阿仙便無法施展仙法,從而無法破開這籠夢之術。
如願同樣不知曉成神的底細,以及這位仙士又是如何從他的籠夢之術中醒來。如果是未出月湖鎮身為捕魚學徒的成神,中了這如願的籠夢之術,那麼成神永遠也無法解決那滔天巨浪。如果不是成神剛巧目睹了阿仙劍氣織網斬碎如願掀起的怒浪,那麼他便永遠也想不到如何破浪。
如果成神冷淵竅中,沒有阿仙的靈珠,那麼他就無法施展仙法,依舊無法斬碎巨浪;如果阿仙來到礁石后,沒有把青銅桑葉遞給成神,那麼成神最終還是無法離開夢境。
只可惜沒如果,吉凶禍福,天運人寰。
就在兩者僵持之時,成神手中的青銅桑葉劍再次光柱傾天而起,只是這次轉瞬即逝。隨後夕湖靜謐的夜色之中有道流光溢彩遠遠而來,錚錚而鳴。
成神和如願不約而同望向那劃破天際的突兀變數,成神眼裏,那是一道形似沓沓流星的異象,掠過茫茫月夜,奔射直向夕湖。頓時夕湖之水猶如沸騰翻滾,漣紋蕩漾,滿湖破碎的月光在流光映照之下暗淡幾分。
青銅桑葉劍微微而顫,劍身上的金色字符輕輕而耀,彷彿遙相呼應。不明所以的成神和如願都如臨大敵,都以為是對方施展的仙法。直到那抹流光溢彩靜靜浮於成神身前,自此月光依舊皎潔,湖水如故輕緩,夜色萬籟俱寂。
夕湖藏劍,寺夜,聽命!
成神獃獃看着身前之劍,此劍尚未出鞘,整劍長若四尺,劍匣漆黑如夜,首尾皆有鏤空雕玉,劍柄纏覆墨線,僅此氣息便已肅殺寂寥。
“難道這劍便是天地福緣神兵?”成神伸出左手,慢慢握住寺夜。
而那野魅如願此刻顫顫巍巍,眼前這仙士神通廣大,他最得意的籠夢之術轉瞬之間便被識破。如今這仙士手裏一柄劍還不夠,竟又喚來一劍!
如願哪見過這般星月退隱,天外劍來的無上神通。籠夢之術作為他的最大底牌,在這位仙士面前如同紙糊。如願再也不敢多做停留,趁機連忙入水,化為魚身潛入夕湖湖底。
“這些人間的臭仙士,哼!本尊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劍曰寺夜!”握劍的那一瞬間,成神思緒中出現了無數畫面,滄海桑田,隨後這些記憶過眼雲煙,轉瞬又忘。只有寺夜這個劍名留在了他的腦海。
成神輕輕拔劍,浮在空中的劍匣隨即滑落,此刻他雙手持劍瞧向左手中的寺夜。寺夜劍劍身八面玲瓏,與寬短的青銅桑葉劍相比,寺夜劍修長如蘆葉,劍身簡無一物,只有劍鍔冷月清寒,彷彿可斬天下萬物。
頃刻之間,成神便覺得自身剩餘未通的四十竅,一瞬而通,其中身腹八竅交匯成府,吐納天地靈氣。隨後成神眼裏的寸寸身軀、萬物星辰突然變得陌生起來,他看得見全身每一竅中靈氣的流動運轉,五臟六腑的呼吸運作。
這應該便是阿仙口中的自視自身。
成神心有靈犀般望向蒼穹,夜空之中流雲之上,有數顆天星閃耀與他遙遙相對。成神環顧四周,天地法則一一在他腦海掠過,夜風從何而起吹向何處,草木何時結籽何時凋零,湖泊侵蝕水岸,明月曾照古人...無數法則紛紛而來,沓沓而去,成神再次轉瞬即忘,他的心思全在阿仙身上。
這一刻,成神並不知道他已直入天命境。
看到罪魁禍首的如願悄然入水,想要喚醒阿仙的成神豈能放任其離去?此情此景,沒有學會任何仙法的成神又回想起之前阿仙使出過一記仙法名為御劍-摘星,直入湖水斬向如願。
成神再次觀海知湖,仔細回想着阿仙施展仙法的每一處細節,隨着氣府中靈氣運轉再加上冷淵竅中阿仙的靈珠吐納,成神放下右手中的青銅桑葉劍,將浩瀚磅礴的天地靈氣籠罩着整柄寺夜劍,顫顫而鳴!
“御劍-摘星!”
轟!寺夜劍瞬間殘影而去,紊亂的劍氣掀起烈烈疾風,將成神身前的草木吞噬的一乾二淨,並在堅硬的礁石上留下半丈深痕,隨後仰天與那座單薄的草屋擦肩而過,後者頓時被削去屋頂,最後寺夜劍俯身刺入夕湖之中。
成神不知道的是,他這天命一劍用了全力,茫茫劍氣將半座湖水一分為二。湖底之下的如願毫無防備,只是覺得今夜的月光格外通透,竟能照進深深湖底。
轉瞬劍至,御劍-摘星,劍氣凌然!
如願的暗金魚鱗雖然不懼尋常刀鑿斧刻,但在藏劍寺夜劍面前,這魚鱗猶如草紙,輕而擊破。如願幾十丈偌大的魚身近乎被一劍貫穿,隨後被寺夜劍掠出湖底,破水而出揚在空中,隨後狠狠墜落,砸起無數湖水浪花,整座夕湖為之一顫。
“仙士饒命!仙士饒命!”死亡近在眼前,奄奄一息的如願連忙口吐人言哀求道。
成神震撼的看着這幅景象,“這就是天地神兵的威力嗎?”,聽到如願哀求后,成神不知道如何收劍。好在寺夜劍心神意會,一劍過後,盤旋迴到成神身前,安安靜靜。
成神沒有多言,指着阿仙對着如願說道,“讓她醒來。”
痛苦萬分的如願艱難的化為人形,吐出一口霧氣飄向阿仙。夢境中的阿仙已經忘了她被丟下航船多少次,她再次看着海水將自己淹沒,形同凡夫的她已經放棄了掙扎與期待,轉而擔憂起成神。
在這循環往複的夢境中,無法醒來的阿仙很是自責,自責自己一時氣憤行俠仗義來招惹這野魅,如今留下成神一人對付那作惡多端的如願。成神連仙法還未學會,怎是那如願的對手?只怕凶多吉少...
“成神,聽得見嗎?快逃...”
阿仙淚如雨下,來到人間數十載,她從未哭過。
就在阿仙絕望之際,一雙溫暖的手撥開冰冷刺骨的海水,將其牢牢抓住,“阿仙姐姐!醒醒!阿仙姐姐!”
“成神...”阿仙看着那張近在眼前的熟悉容顏,以為自己還在夢境,連忙擔憂道,“成神,這野魅有藏拙仙法,別管我,快逃...”
在阿仙眼裏,如願悄無聲息的籠夢之術定然是藏拙仙法。藏拙仙法位於攻伐及守御仙法之上,劍修破陣,心修破境。阿仙與世隔絕數十載修道,依然沒有悟透一道藏拙仙法,可見此等仙法極難掌握。
“沒事了,阿仙姐姐,沒事了。”成神聽着阿仙一心只在乎他的安危,鼻腔酸楚,擠出笑容解釋道,“這裏不是夢境,是真正的人間。”
阿仙只覺身體一軟,成神連忙扶住阿仙,讓其盤坐而下,右手輕輕覆在阿仙手心,冷淵竅中的靈珠頓時瘋狂運轉,天地靈氣連綿不絕湧進阿仙體內,讓其即將驚潰的心神逐漸恢復。
“成神,那如願呢?”靈氣滋養之下,阿仙狀態快速回春,看到安然無恙的成神,剛放下的心又想起那野魅如願。
自知命不久矣的野魅如願爬上礁石,苟延殘喘慘然而笑,“今夜本尊栽在仙士手裏,也算死得其所。只是本尊不明白,為何仙士能從籠夢之術中醒來?”
成神阿仙聽到動靜,轉頭看向如願。
阿仙一頭霧水,她記得這野魅如願吐出茫茫霧氣的藏拙仙術后,自己便被困在了夢境之中,那時僅受了些皮外傷的如願為何...為何如今這般凄慘無力?
感受到身旁的阿仙漸漸恢復氣息,成神的顧慮隨之消失,轉而怒火中燒,他在桃夕寺老者的故事中看得見,這野魅如願是如何的草菅人命,玩弄人心。
如今一見,盡數相應。看着如願疑惑不甘的眼神,成神怒喝着人間讖語,“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聽到這般言語的如願沉默着突然仰頭大笑,“幾百年來,你可知本尊做了無數件善事。結果呢,本尊的湖水被你們仙士隨意取之,每日每夜生不如死!誰在乎過本尊曾做過的那些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