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相國之子,北方支柱

第1137章相國之子,北方支柱

張良這句話雖然只有寥寥數語,語氣也是非常的儒雅,不過,卻是盡顯自信,甚至可以說是帶了一絲張狂。

他這番話,其內里的意思,完全是沒有將努爾哈赤的那些兒子們當回事,乾脆將他們形容成了彘。

而彘,在天啟之中,也是對於豬的一種稱呼。

“張從事,此言有理,質子人選,非皇太極不可!”作為這一件事情的另一位主導者,張賓這個時候也很是贊同道。

他之所以在最後又推動蒯通隨同李鴻章回返北狄,可不是為了讓蒯通去北狄遊玩的,而是讓他帶着使命去的。

想必,如今的滿族部落之中,想要讓皇太極成為質子人選的,絕對不只是那麼一個兩個。

甚至,這麼多人為皇太極發聲,想必努爾哈赤也不可能一點都不介意吧!

蒯通的使命,正是為了在關鍵的時候加上一把火,幫助他們促成這一件事情。

王羽也是點了點頭,這一個質子的人選,如果不是皇太極的話,那就沒有意思了。

努爾哈赤諸子之中,對於王羽來說,能看中的就那麼兩個。

如果是換成了玄燁的話,接下來,在努爾哈赤的那些兒子之中,恐怕就是皇太極一人獨大了。

也就只有換成皇太極,努爾哈赤下一代之中的矛盾才會產生。

而努爾哈赤下一代的矛盾,如果不產生的話,恐怕就算是以完顏阿骨打為代表的完顏家,也會一直沉默下去。

這些事情,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情。

而如果不牽開這一角的話,後面的也很難讓他推動起來。

………………

鄴城集市,正心車水馬龍,人流如潮的盛景,長街之上,攤販密集,肆鋪迎客,儘是一片鬧市喧囂的景象。

河北道本就是繁華之地,作為曾經河北道治所的鄴城,更加是首屈一指的。如今成為了大漢都城之後,各方各面上,比起當初,更加是繁華三分。

街角,挨着一個武氏炊餅鋪的位置,有一小攤。這攤子甚是簡易,只有一張窄小的木桌,上面不過鋪着一面古舊的白布,桌角處又綁着一根細長竹竿,上掛一帆,桌上整齊地擺着一疊白紙,又兼筆墨。

攤子的主人,就是原大蒼翰林院大學士、禮部侍郎,左相蘇澤之幼子,蘇焰。

此時的蘇焰,已無當初高官名士的風采,不過頭裹灰巾,身着布衣,正埋頭奮筆而書,寫着書信。

原本歷史軌跡之中,新朝北方派僅在三巨頭之下的支柱型人物之一,這一世,可沒有原本那麼順風順水,他這幾年,完全可以說是一部苦難史。

在其面前,一個臉上有着刀疤的青年,嘴上一直不停地說著,“......俺現在在鄴城府當差,告訴俺娘,俺馬上就回家了,加上朝廷給的撫恤,足夠給我們兄弟倆,都娶個娘子。

讓俺娘記得幫我們兄弟倆看看附近村裏的小娘子,等俺回去了,就可以操辦婚事了。

還有,俺要是回鄉,還可以領三十畝田,到時候就俺一家不怕挨餓了,還能在鄉里當差,聽隊長講,憑着俺的功勞,也能得個裏正。

再告訴俺兄長,等俺歸鄉,一家人就能過好日子了,讓他好好伺候娘,如若要是讓娘受了委屈,俺回去之後,一定胖揍他一頓。

還有……”

很快,幾張信紙上便佈滿了字,蘇焰放下筆,很是熟練地折好,再又裝封,遂問向面前的漢子:“敢問收信人尊諱?”

站在蘇焰面前的青年,皮膚粗糙,身材高大,孔壯有力,站立如松,除了臉上一道刀疤之外,只是右手少了一根指頭,更添悍勇之氣,顯然是因傷退役的兵士。一段啰嗦的話,但卻聽起來格外樸實。

青年說著,眼睛裏甚至都閃着淚光,聞蘇焰問,愣了一下,說:“什麼意思?”

蘇焰說:“就是收信人的姓名是什麼?”

“哦,你們這些個文人,名字就叫名字,又說什麼尊諱!俺大哥叫胡楊,楊柳的楊!”青年粗着嗓子,抱怨道。

見狀,倒是蘇焰不禁苦笑道,“你說得對,倒是在下有些迂腐了!”

言罷,蘇焰快速地在信封上將名字寫下,並且,又拿起吹了吹濕墨。

“俺和你說的,全都記下了?有沒有遺漏的?”青年見了,忍不住向蘇焰問道。

蘇焰說道,“但請安心,一字不漏,你若不放心,可找人驗看!”

青年嘿嘿一笑,開口說道,“不用!這倒不用!”

青年嘴裏說著,趕緊接過信,自懷裏掏出七枚銅錢,遞給蘇焰的同時,又一邊開口道,“多謝先生了!”

“多了一枚!一封信只需六文錢!”蘇焰道。

青年應道:“先生幫我寫了這麼多字,就當我的謝意了!”

說完,如同揣着寶貝般,滿臉笑容地將信收入懷中,告辭而去,準備去驛站,將信發回鄉里。他是退役軍士,通過走官驛傳信,既有所優惠,還有保障,並且速度還快。

這些年,在王羽的關注下,各地的驛報系統,是越來越完善了,各到府衙,在修建驛道、驛站方面,還是很配合的。

蘇焰這邊,慢條斯理地收起銅錢,拿起一枚看了看,望着“元始通寶”四個字,有些剎那的出神,不過很麻利地收入懷中。

而今的落魄生涯,蘇焰其實已經有些習慣了,早已不像剛開始那樣患得患失......

在王羽南征北戰的過程之中,也多了不少重要人物被他俘虜。

這些人之中,有主動請降者,也有大義死節者。

蘇焰沒有那個勇氣,隨波逐流,但是,名門出身的他,也不情願和他眼中的逆臣為伍。

由此,作為敗國之臣,作為人家的戰利品,很有些屈辱。但最開始的時候,在王羽軍之中,至少衣食無憂。

可是,他畢竟大蒼高官,戰時沒來得及處理他,他也就任由他關着去了,等到了戰後,自然不可能,人人們都忘了他。

不過,他曾經的上司,白尚卻出面保住了他。

白尚就算是身份尷尬了一些,寧死不肯向王羽低頭,可是,再怎麼說也是王羽的老岳父,底下的人也不會因此而惡了他,不就是要保下一個人嗎?也不是那種非殺不可的,由他去了!

官府衙門那邊,不關着他,也不放了他,讓他自己謀生,因為其身份問題,只是每日都有差吏檢查。

然後,蘇焰就開始了自己窮困潦倒的鄴城生涯。身上稍微值錢的東西,早被搜刮抑或打點官吏的時候用乾淨了,身無分文,不得已之下,將自己的幾身衣物給去當鋪當了,兌了些錢,又換了身舊衣,在市集角落,便找了一戶人家,租了這麼一間屋子勉強寄居。

其後,堂堂的左相之子,禮部侍郎,書香雅士,每日開始為柴米油鹽、吃喝拉撒憂慮,甚苦。

所幸,還有一根筆杆子,將剩下的錢,找人打造了這張桌子,置辦了些紙張。平日裏,就靠着給人寫寫書信、訟狀謀生,一直到如今。

這等潦倒生涯,對於養尊處優的蘇焰而言,十分難熬,但是無奈,拋卻士大夫的“傲骨”之後,他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為了肚子而煎熬着。

這一下來,就是好幾年的時間。

而這幾年的時間裏發生了太多太多,直到如今的大漢朝廷成立,反觀大蒼,已經是名存實亡,雖然說依然有靖王和河西道小朝廷,乃至是威王,都自詡為大蒼正統。

但是,后兩者實力不強,前者,原本作為大蒼雙強的他,曾經一段時間,也不是沒有作為心繫蒼室之人的希望,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蘇焰不是沒有想過逃,左右鄴府府衙的差吏對他的看管很敷衍,每天也只是象徵性的來看看。

但就是每天象徵性的看看,一旦發現他不在,一天的時間,他能夠逃到哪裏?

而且,一想到迢迢千里,走來的漫漫長路,最重要的,還是他的身份問題。一旦出了鄴城,在大漢境內,那般的關卡、城邑,如何避過,只要被檢查到,倘無路引,結果恐怕性命不保。

那些武道高手,一路上翻山越嶺,沒有路,自己走出一條路來,但是,他只是一個文弱的讀書人,翻山越嶺,只會死的更快,而如果走官道的話,根本躲不過這一路上的巡查。

日頭漸高,熾熱的光線照在桌上,逐漸發燙,蘇焰孤身一人坐在那兒,閉目養神,也不動分毫。自那名求信的漢子離開之後,有將近一個時辰的功夫,再沒有人光顧他的生意,很是慘淡,他也也不主動,僅僅就是坐在那兒……

街市之上,熱鬧依舊,隨着氣溫漸高,一直被曬着,蘇焰也有些受不了了,睜開眼,精神有些恍惚,餓的。

重重地嘆了口氣,看了看日頭,蘇焰嘴角露出苦笑,起身開始收拾着東西。

“蘇先生,這麼早就回去了?”旁邊的炊餅鋪,一個長的谷樹丁,枯樹皮的小矮子鋪主注意到了,大聲問道。

蘇焰無奈抬頭,指着頭頂,說道:“此君甚毒,實難忍受!”

見狀,鋪主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油紙包,遞到蘇焰手裏,道:“這是上午剩下的兩個炊餅,蘇先生若是不嫌棄,先拿着吃就是!”

蘇焰當即打算掏錢,見狀,小矮子趕忙止住他,開口說道,“不用!不用!這是剩下來的,也賣不出去,放在這裏留着也是浪費了……”

這麼久下來,也勉強熟悉了,不過看着他那望着自己的平靜目光,不禁懷疑,是不是對自己有所求。

只是恍過的念頭,蘇焰不禁自哂,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怕這一個市井小民對他有所謀算嗎?

蘇焰並沒有拒絕,接過遂又朝其一禮:“今日施餅之恩,若有他日,蘇某必定百倍償還於閣下!”

聞言,那小矮子直接擺擺手,看着蘇焰開口道,“蘇先生,我看您也是一個讀書人,有文才在身,還能書寫訟狀,您為什麼不去衙門求個職位呀?也好過在這裏……”

蘇焰也只是嘆了口氣,卻並沒有多說什麼,拱手一禮道,“告辭!”

在那個小矮子的幫助下,蘇焰將自己的桌椅全部收拾好,又用一根麻繩將其捆好,一把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地緩慢朝着市外走去……

蘇焰所租宿的,也只是一戶普通人家的屋子,僅只不過是租了一個小小的房間而已,並且,還距離南市很遠,是故他每次往返市場,都走得非常辛苦。

等他回到住處,已經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院子裏的主婦聞聲出來,見到蘇焰,頓時插腰開口,“蘇先生,您又這麼早,就已經回來了!”

蘇焰臉上隨即便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縱房舍簡陋,他也是寄人籬下。無奈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只能沖那身寬體胖的婦人開口道,“天氣實熱,屬是難熬……”

“今日寫了一封信!”蘇焰自衣袖之中取出了那幾枚銅錢,將其全部遞給面前的婦人,“接下來兩天的吃食,就勞煩您了!”

說著,又將炊餅取出,分給婦人一半,陪着笑容道:“給孩子們吃!”

打量了蘇焰兩眼,婦人順手全部接過,搖着頭,復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究竟在嘆息什麼。

蘇焰稍微簡單地漱洗了一下,回到了那處一覽無遺的簡陋房間,兩個炊餅入肚之後,恢復了些體力。當即鋪開紙張,研墨蘸筆,思量了一會兒,下筆成文。在鄴城這段時間,除了慘淡度日,蘇焰在閑暇的時間內,便是在這安靜的房間內,寫他的“鄴城見聞記”。

未己,門就被從外面推開了,婦人就這直接闖了進來。

“大嫂有何見教?”被打擾,蘇焰也沒生氣,這種情況,早就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也早就習慣了。如今,他只能夠去習慣別人,而不能夠讓別人去習慣他。

相處多日,他也知道,婦人雖然粗鄙,但也只是嘴上不饒人,實際上卻是個熱心腸的。

那婦人手裏拿着一碗飯,上邊還蓋着些菜,略有油腥,直接將其放到蘇焰面前,壓在他的稿紙上,嘴裏說著:“把你的臟衣服拿出來,順手給你洗了,你們讀書人,不是向來講究嗎,這麼久都不洗衣服,怎麼受得了那臭味......”

聽婦人之言,蘇焰卻是老臉微紅,沒人伺候,他這一個多月來,也就僅僅洗了兩次衣服。這麼一聞,身上的臭味,還是很明顯的。

遂又起身,朝婦人躬身一禮:“在下實在慚愧!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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