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馬踏天下為道歌
寒風呼嘯,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在夜晚林間的小道上,如此惡劣的天下里,能見度幾乎為零,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踏着鵝毛大雪飛馳電擊而過,鏗鏘的馬蹄聲震人心魄,駿馬上穿着熊皮襖的青年緊皺着眉頭,眉宇間有着濃濃的擔憂,方才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那頭孤狼不見了,狼是最警覺的動物,青年心生疑惑,雙腿夾緊馬腹,臀部輕輕抬起,並沒有死死在坐在馬鞍上,這樣的姿勢能讓青年在遇到危險時最快速度做出反應。
這樣的鬼天氣,就算是野獸都不會隨意走出洞穴出來覓食,剛才跟在青年身後的那頭孤狼顯然是餓極了,要不然它不會在如此惡劣的天氣里走出狼窩,這樣的天氣就算是皮糙肉厚最耐嚴寒的熊瞎子都會避免外出覓食,那頭孤狼跟了青年數十里,不可能輕易的放棄,除非那頭孤狼從空氣中嗅到了危險。
青年有意的勒緊手中的繩子,忽然,一個濃濃的煙草味從上風頭飄來,青年用力吸了幾下,冰冷的空氣吸進鼻腔中,青年頓時感覺自己的鼻子像針扎一樣疼痛。
不過青年卻得到一個很有用的消息,空氣中那股淡淡的煙草味告訴他,前面有人,而且還不只一個!青年沒有驚慌失措,相反嘴角卻掛着一抹邪笑,深邃的眼眸中居然露出看到獵物的亢奮神色,從空氣中煙草味的濃度看,前面至少有四個人在一起抽着旱煙。
青年跨下的駿馬飛馳向前,鵝毛般的大雪在山風的推送下四溢飄揚,忽然,青年面前的地上彈起一根麻繩,麻繩彈起的最終高度恰好是青年的脖子!
此刻,青年胯下的駿馬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猛的“呲”一聲頓住了,由於地面厚厚積雪的緣故,馬身依舊像前滑行了兩米,就在青年的脖子要撞上麻繩的那一瞬間,青年的右手在馬頭上輕輕一按,身上穿着厚重熊皮襖的青年像脫離的地心引力的束縛徑直竄了起來,與此同時左手一把抓住面前的麻繩,手腕一抖,麻繩那頭一聲“哎呦”,一個穿着皮襖胳膊上纏着麻繩的大漢身體從林中飛了出來,看大漢的體型起碼有一百八十斤,可是卻被身在空中的青年看似隨意的一扯給拽了出來,大漢的身體被纏在自己胳膊上的麻繩上傳來的龐大力道拽了出來,青年輕輕落地,閃電般抬起右腳踢在大漢胸口處,那大漢悶哼一聲,身體又倒飛回林間。
這個大漢來的快去的也快,電光火石之間,青年一連竄的動作看似稀鬆平常,無非是速度快了幾分,可是所以人都忽略的衝撞力,當青年身在空中一抖憑空出現的麻繩,那邊將繩子纏繞在胳膊上好用力的大漢身體就像炮彈一樣被拽了出來,而後剛落地的青年抬腿一腳踢在大漢的胸口,又把大漢龐大的身體踹回林子裏,先不說大漢的體重,光是那份衝撞而來的力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這個青年看似輕鬆平常的招式卻蘊含著龐大的力道!
瞬間,小道兩邊的林子嘩啦啦的衝出數十人,為首的是一位手握厚重寬刀的一臉絡腮鬍的壯漢,壯漢身高近兩米,在這惡劣的天氣里居然只隨意披了件羊皮襖,露出寬闊的胸膛。
很明顯,青年這是遇上山匪了,在東北三省偏僻的林間小道上這樣十幾人一股的山匪非常之多,有些山匪甚至就在自己所住的村口搶劫,畢竟在這路有餓死骨的年代,這一切都是被逼出來的,可以說這些人丟下手中的寬刀或是巨斧,都是本份的莊稼漢,為了能讓家人多吃口飯,不得已才為之。
青年本就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知道這些外表看似兇狠的大漢只不過是些空架子,還未等為首的大漢開口說話,青年率先開口道:“交出你們身上的土貨,小爺今天就放了你們。”
面對數十個壯漢面不改色,還口出狂言,只有兩種可能,扮豬吃虎,或者這青年真的沒把這十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放在眼裏。
從樹林裏跳出來的十幾個壯漢皆是齊齊看上手中端着厚重寬刀的大漢,大漢亦是眉頭一皺,青年話語中的自信毋庸置疑,剛才青年在電光火石之間施展出來的幾招為首的大漢看在眼中。
就在大漢緊皺眉頭時,一個身材瘦小的漢子像敏捷的猴子一樣從小道邊的樹林中竄了出來,墊着腳尖想趴在為首大漢耳邊說話,可是這身材瘦小的漢子就算是墊着腳尖也只能到為首大漢的胸口,為首大漢習慣性的半蹲下身,側着腦袋,身材瘦小的漢子語氣帶着震驚道:“大哥,老三他直接被龐大的力道震昏了,奇怪的是....”
為首大漢狠狠的瞪了眼瘦小的漢子,示意他有話直說,瘦小的漢子咽了口唾沫接着道:“老三被龐大的力道直接震昏,可是並沒有傷到筋骨,睡一覺就沒事了,這小子我們惹....惹不起。”
為首大漢聽完后直起身子,細細的打量着站在那匹高頭大馬前青年,大漢內心在掙扎,這個青年看起來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是他身後的那匹高頭大馬如果被自己擼來,能讓跟在他身後的兄弟們吃飽一個月,可是他卻也要為兄弟們的生家性命着想,思索良久後為首大漢將手中的寬刀狠狠的一丟,那寬刀“崢”一聲插進堅硬的地面中小半截,由此可見這大漢手上的力道可見一班。
大漢雙手一抱拳,扯着粗狂的嗓子道:“在下關山,敢問對面的是哪路兄弟?”
這大漢棄刀抱拳,自抱名號,顯然是認慫了,站在馬前的青年嘴角一挑道:“好說,胡道歌是也。”
當自稱是關山的魁梧大漢聽到胡道歌三個字時,東北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都未能讓這個大漢肅然起敬,沒想到聽到胡道歌三個字時居然渾身一顫!
關山額頭見汗,扯着嗓子道:“真是關公面前舞大刀,沒想到劫了道歌兄弟,俺關山認慫。”
說著關山兩步走進林子裏,手中多了個麻袋走了出來,徑直走到胡道歌面前,將手中的麻袋遞給胡道歌道:“這是昨日兄弟幾個搞到手的土貨,道歌兄弟不嫌棄就拿着吧。”
一直站在馬前紋絲未動的胡道歌雙眼眯成一條縫,他沒想到眼前這個關山居然擄獲了這麼多的土貨,胡道歌沒矯情,如果這個時候矯情,那就是他不肯和解,那關山等人也會和他斗個魚死網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胡道歌從跑天下以來的原則。
胡道歌伸手從關山手裏接過土貨,放在鼻子前深深一嗅,頓時全身舒暢,心裏卻想着,這麼一大包雲南白鳳絲,不知道爺爺看了會什麼表情。
接過關山奉上的土貨胡道歌雙拳一抱道:“關山兄弟如此仗義,道歌先謝了。”
說完胡道歌一勒馬繩,竄上了馬背,對着關山道:“後會有期。”
然後雙腿猛的一夾馬腹,馬頓時像離鉉的箭一樣射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待胡道歌完全消失在夜幕中,那鏗鏘的馬蹄聲消失后眾山匪才圍着關山問:“山哥,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啊?連您都忌諱他。”
關山少時因為能吃飽飯在少林呆了幾年,一身橫練功夫在方圓幾十里小有威名,一般跑江湖的人在他手下走不出三招。
關山看着胡道歌消失的方向雙眸中迸發出熾熱的目光,內心久久不能平息,良久后他才鄭重其事的吐出幾個字:“馬踏天下唯道歌!”
第二章九連曲
說起胡道歌,可能他爺爺胡善的名聲更大,在晚清基本上所有的名門貴胄都知道有胡善這麼一號人,人送“玲瓏匣子”稱號,玲瓏匣子是晚清時期最複雜的一種鎖具,全銅澆築,除了唯一的鑰匙,任何利器都破不開玲瓏匣子,而胡善得這稱號是因為他是一個鏢師,不過隨着晚清的覆滅,中華民國的崛起,鏢師這一威風八面的職業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不過這並不表示鏢師這一職業就不存在,他們只是不再大張旗鼓的接鏢而已,也不會再接受那些體積龐大的寶物押送。
胡道歌是胡善二十二年前從狼窩裏救出來的孩子,十七歲開始跑天下,五年來風雨無阻,答應朝霞微露送到僱主手裏的東西絕不會拖延到朝霞露出東方一半,只不過胡道歌這五年送的最多的是信件,像信使一樣奔走於各地。
清晨,火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灑向白茫茫的大地,胡道歌在馬背上急奔一夜,終於趕在早飯時回到自己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小山村,小山村三面環山,即使是山風呼嘯的寒冬臘月,這個村子也能免受山風的摧殘,胡道歌站在村口,並沒有向往常一樣大喊:“爺爺我回來了”。
只見他看着村口雜亂的馬蹄印入神,小山村只有四十餘戶人家,都是獵戶,全村只有兩匹馬,一匹是胡道歌身下的“阿祥”,另一匹是村子裏眾獵戶拖拉大型獵物的運輸工具,從村口雪地里雜亂的馬蹄印的間距看,這些馬都是高頭大馬,足有十匹!如此多的駿馬出現,只有一個可能,加上村子此刻太過安靜,胡道歌不由得緊張起來。
在這個軍閥四起,各自割據一方的混亂年代,一個村子的覆滅往往都是在朝夕之間,這種情況胡道歌見過兩次,他不希望他所見的第三次是發生在自己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小山村,想到這裏胡道歌一摸腰間的短刃,警惕的朝着村子裏走去。
當胡道歌走到自己生活了二十二年的院子門口時,頓時呆住了,只見院子裏坐滿了人,院門口的籬笆外放着十匹高頭大馬,見胡道歌回來,平日裏與他最交好的大虎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兩眼放光看着胡道歌道:“嘿,還真讓胡爺說中了,早飯時道歌大哥肯定回來。”
說著大虎就牽過胡道歌手中的阿祥,向胡道歌使了個眼色道:“快進屋吧,那幾個人在俺們村呆了整整一宿,胡爺也不應聲,只說等你回來。”
胡道歌這才發現村子裏所有人都在自家院子裏坐着,每個人都帶着打獵用的弓弩和獵槍,氣勢洶洶的看着坐在屋裏的幾個人,胡道歌帶着疑惑走進屋裏,胡善衣着襤褸佝僂着腰依在炕沿上抽着旱煙,胡道歌剛進屋,胡善那原本渾濁的雙眼立刻大睜開,鼻子使勁嗅了幾下,語氣帶着微微的責備道:“小兔崽子,這麼大包雲南白鳳絲,你不打算吃飯啦?”
胡道歌沒有答話,臉上帶着微笑走到胡善身邊,從胡善嘴裏奪過煙桿,然後從麻袋裏掏出些煙絲細細的搓起來,屋裏幾個身穿淺灰色軍裝身上有股浩然正氣的軍人一直端坐着,胡道歌從他們的軍裝判斷出他們應該是八路軍的一支,並不是正規的中央軍,因為中央軍的軍裝顏色是淡黃色。
胡道歌暗暗噓了口氣,還好不是那些惟恐天下不亂的軍閥,既然是八路軍事情就沒他自己想的那麼遭,胡道歌為胡善重新點上旱煙后,胡善深深的吸了幾口眯瞪着眼睛悠悠的道:“上了年齡,耳聾眼花。”
意思是胡善也分不清這幾個不請自來穿着軍裝帶着長槍短炮的人是哪路,所以胡善才把全村的獵戶都喊來在這耗了一宿,胡道歌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進村時發現村子裏太過平靜,沒想到人都沒爺爺叫到自己家來了,胡道歌站起身對着坐在外面一宿的獵戶道:“沒事了,大夥在這坐了一宿,都回去歇着吧,等晚上俺會去拜謝你們的。”
坐在院子裏挨凍了一宿的獵戶們聽到胡道歌這麼一說開始漸漸散去,因為他們都知道胡道歌的本事,無論是身手還是那雙眼睛,尤其那雙丹鳳眼,比山裏的狐狸看人還准。
膀大腰圓的大虎湊上來低聲道:“哥,真沒事?”
胡道歌拍着大虎寬厚的肩膀道:“沒事,回去歇着吧。”
然後胡道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回屋抓了把土貨塞給大虎,大虎一見立即喜上眉梢道:“就曉得哥你對我最好了。”
然後捧着土貨笑眯眯的回家了,打發走村裡所有人後,整個院子裏頓時顯的寬敞起來,可是屋裏還是那麼擠,屋是泥巴砌的,防寒保暖,胡道歌甩了甩手走進屋裏,挨着抽着旱煙的胡善坐下,背靠着炕沿,也不說話,看着不請自來的十個八路軍。
其實並不怪胡善召集全村的人圍着這十個軍人,弄的劍拔弩張的,在這個餓死人的年代,加上戰火峰飛,所有平民百姓的心裏對穿着軍裝背着槍的人都有心裏抵觸,因為胡道歌整天在外面行走江湖,多多少少聽過一些關於八路軍的事情,也得虧坐在屋子裏的是八路軍,如果是一些軍閥或者是其它部隊,在胡道歌進屋后,這十個人就應該躺在地上了,雖然空手殺了這十個真槍實彈的軍人有點難度,不過有胡善在,胡善雖然老了,可是胡道歌相信,動起手來的胡善絕對會像猛虎一樣兇猛霸道!
見所有人都走了,八路軍中一個約莫四十齣頭國字臉的男子清了清喉嚨道:“我們是八路軍,絕不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軍閥,我們善待百姓,我們....”
還沒等國字臉男子把話說完,胡道歌直接道:“說事。”
國字臉男子一愣,尷尬一笑又道:“容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良,是八路軍一一五師獨立團的政委。”
胡道歌自顧自的卷了管煙,頭也不抬的道:“說事,如果你們不是八路軍,你不會有開口講話的機會。”
張良身後的幾個戰士一下子怒了,抬起槍對着胡道歌怒道:“怎麼說話呢?”
張良抬手阻止身後戰士不要衝動,可以看出張良也很生氣,這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強壓着胸口的怒火道:“我們要過九連曲。”
胡道歌和胡善同時皺起眉頭,再次細細的打量着這十個人,良久后,胡道歌吸了口氣道:“可以,你不是獨立團的政委嗎?你們獨立團估計少說也有千八百號人吧,帶上你們全團的人,一起開進九連曲就能走出去了。”
張良鄭重其事的道:“就我們十人!”
胡道歌看了眼蜷縮在他身邊的胡善一眼,胡善抽着旱煙默默的搖了搖頭道:“八路軍通知,不是老漢不幫你們,想必你們知道找我胡善,肯定也知道九連曲是面人張的地方,這個老傢伙盤踞九連曲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老漢還真沒聽說有幾個人能走出九連曲的。”
九連曲其實就是一座山,這座山原本叫什麼已經沒人記得了,自從行事作風怪異的面人張走進這座山的那天起,這座山就變成一座謎山!走進去的人都被困死在山裏,二十年沒人走出過那座山,近幾年很少有人再走進九連曲,除非是那些不清楚原委的外地人。
胡道歌看着張良疑惑道:“為什麼不走大路?硬要闖九連曲?”
張良眉頭緊皺,思考了半晌給出一個答覆:“情況緊急,我不能告訴你們。”
胡道歌點起卷好的煙,輕輕抽了一口又問:“為什麼找到我們?”
張良從懷裏掏出個信封,他身後的戰士接過信封送到胡善面前,胡善沒接,示意給他身邊的胡道歌,胡道歌接過信封拆開,拿出裏面的信打開,只件那信上有個印上去的痕迹,是大紅色,像血一樣,胡道歌看到這個痕迹眼角猛的一抽,然後遞給身邊的胡善,胡善接過信看着上面的印記亦是眉頭一皺,那印記周圍的紋路模糊不清,可是印記中間的那個“玄”字卻十分清晰!
胡善看着信上的印記咧嘴笑道:“沒想到這個老傢伙還沒死。”
接着胡道歌從懷裏摸出塊黝黑類似令牌的東西,有手掌大小,只見那黝黑的令牌上刻着個“天”字!
胡善仰起頭,閉着眼睛,似乎在回憶着什麼,良久后喃喃的道:“十二年前我欠他個天大的人情,道歌,收拾一下,陪他們走一趟。”
胡道歌沒有說話,站起身看着張良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張良乾脆的道:“今天晚上!”
胡道歌點頭道:“好,今晚我帶你們過九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