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1籌劃舊港
李家父子依舊安靜的呆在永寧州城外練兵,並不斷向四川、廣西和貴州布政使司發問索要錢糧輜重。
好幾萬局對,每天人吃馬嚼,耗費也是巨大的。
而近在咫尺的雲南,雖然囤積了大量物資,但是李成梁卻並沒伸手向王凝索取。
等拿到京城的公文,大軍進了雲南,這些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倒是那時候就不好繼續向四川等地索要輜重了。
不是要不到,而是他們就會變得拖拖拉拉的,畢竟進了雲南的地盤,按照明軍打仗的規矩,應該是主要在當地籌集。
而且在戰事面前,李成梁的注意力也不會放到後勤上,肯定是盯着前線動腦筋。
他們,自然就有了可以拖延的機會。
能少送一批,地方上的負擔可不就小一些不是。
而在京城,月港加稅的閣議來不及召開,內閣就因為宮裏批紅后,盯着兵部連夜向西南和東南發出了公文。
西南方向,自然是讓李成梁接管雲南戰事指揮權,賦與李成梁最高權利,甚至對當地兵備道可以直接任命官員。
而整個西南數省,也都收到兵部、戶部公文,按照李成梁要求供應軍事物資。
這是當初魏廣德答應他的,給他一切權利,李成梁拿不下緬甸,也就不用回來了。
但就這件事兒,魏廣德艱難做通了張居正的思想工作,不過在兵科被攔下來。
好在張居正發話,兵科才不情不願放行。
這不得不然魏廣德感慨,之前劉台彈劾張居正,主要的罪名就是掌控六科,染指皇帝的權利。
沒想到,這麼快就讓他看到控制六科的好處。
最起碼,六部行文,在六科被攔下來的概率可就小了許多。
以往,他們只對皇帝負責,自然可以委婉應付內閣要求,主要還是看宮裏的意思。
而現在,內閣已經可以左右六科做事。
最關鍵的還是,內閣閣臣對於六部尚書的舉薦之權,有了這個,幾乎可以說六部就是內閣的下屬,因為名義上內閣和六部其實是互不統屬的關係。
掛不得,後世人都說張居正實際上就是大明權勢最大的權相。
若不是有他的介入,張居正在朝廷絕對妥妥的第一人。
而現在嘛,最起碼六部中有兩個不會完全聽從他的吩咐做事兒。
晚上,魏廣德回家換了一變異,出府到了朱衡家裏。
酒席上只有三個人,他和朱衡,還有譚綸。
“士南兄,你就隨意,我和子理兄滿飲此杯。”
三人推杯換盞,不過朱衡現在身子不大好,所以也不能讓他多喝酒。
譚綸身體也有些小毛病,不過之前回鄉調理了一年多,加上多年軍旅生涯,和武將待的時間久了,也有種不服輸的精神,所以撐着不願意承認身體不好。
“咳咳,這次請二位來,也和我這身子骨有關係。”
朱衡沒有硬撐,喝下半杯酒,在魏廣德搶過酒壺給他滿上后說道。
“之後的工部,善貸你那邊是怎麼打算的?”
朱衡等魏廣德放下酒壺后,開口問道。
聽到是關於工部之後的安排,魏廣德只是略微想想就說道:“我打算調吳桂芳回工部掛尚書銜,他是漕運總督兼着鳳陽巡撫,品級上也夠得着。”
“那他空出來的位置呢?這個位置可不簡單,現在工部主要差事兒都是圍繞河工進行的。”
朱衡又說道。
“讓江治去吧,他現在負責迦運河開鑿,漕運總督兼工部右侍郎,先把品級提起來。
只不過鳳陽巡撫這個位置,可能就得讓人了。”
魏廣德伸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
“內閣那邊能說通?”
譚綸看着魏廣德問道。
“把鳳陽巡撫讓給叔大舉薦的人,想來阻力不會太多,對了”
魏廣德說到這裏,看了眼譚綸才繼續說道:“我打算讓舒化卸了太僕寺卿,去南京擔任大理寺卿,謀求南京刑部尚書的位置。”
太僕寺養馬,歸併不管轄,之前太僕寺卿是刷,也是江西老鄉。
其實魏廣德知道,最早譚綸是打算找機會讓他轉兵部侍郎,進而謀求作為他的接班人。
不過舒化有個問題,那就是沒有實際指揮過作戰,也就是算不得軍事文官。
這對於要推舒化上位,難度不小。
現在魏廣德的話里的含義,明顯就是有放棄他這個想法的意思,轉而讓他謀求刑部。
其實通過舒化這個矮子裏面拔高個兒的現象就能想到,或許因為江西承平太久,在江西進士裏面居然已經找不到一個可以接掌兵部的人。
不像工部,可以接班朱衡的一抓一大把。
“至於兵部,還是看能力吧,能力出眾者,子理兄大可放心使用。”
魏廣德繼續對譚綸說道。
觀察了這麼久,魏廣德算是死了從老鄉里安排人進兵部的念想。
確實沒有合適的人。
譚綸聞言,也只能微微點頭。
而在呂宋島上,雖然沒有等到朝廷的命令,但是俞大猷多少知道魏廣德後續計劃。
所以在和西班牙人勘定邊界工作展開的時候,也沒忘記派出明軍聯繫北方屬於大明區域內的呂宋部族。
有之前招兵的關係,通過這些部族很容易就聯繫到身處內陸的其他部族,由此把北方數與各部族都聯絡上了。
俞大猷做這些事兒,自然是為他們闡明大明的規矩。
西南的經歷讓俞大猷深知,如果不和這些部族說清楚利害關係,說不得呂宋島就會變得和西南一樣,土司不服王化,屢屢作亂。
對這些呂宋島本地土著,俞大猷是恩威並施,既拋出橄欖枝儘力招攬,也沒忘記向他們展示大明軍力的強大。
單就是那數百條戰船和上萬的士卒,就足夠震懾這些部族首領了。
在繼續建設玳瑁城之餘,俞大猷又在北方,利於當初西班牙人建立的據點,選擇了兩地理位置優越的港口,建立大明在呂宋的附屬軍港。
只有一個玳瑁港當然是不夠的,大明依舊要和東番島一樣,留下一支水師船隊駐紮再次,平時就在附近巡邏,也監視南邊的西班牙艦隊動向,特別是西班牙運寶船。
島上的事務,現在俞大猷主要交給陳璘負責。
陳璘精通水陸戰,而且人到中年,在軍中算是年輕的將領,是俞大猷選擇鎮守呂宋的第一人選。至於鄧子龍,已經回到船上,跟着王詔學習指揮船隊,熟悉水戰之法。
因為一旦朝廷公文下來,按照時間計算,如果沒有意外,西南那邊或許已經有動向了,他們的船隊沒法直接回大明休整,而是直接從呂宋出發繼續南下,前往舊港。
現在那地方勢力分佈錯綜複雜,舊港現在名義上的統治者是巴章王國,但是其國內形勢危急,統治者急於打壓興起的馬打藍貴族,所以對於之前突然抵達那裏,並且獲得一塊地盤的飛龍國殘部並沒有上心圍剿。
而在舊港的核心區,依舊是華人形成的小圈子在管理,只是按時向巴章王國上貢,以求獲得安全庇護。
同時在舊港西北方向,正在崛起的亞齊王國也對舊港虎視眈眈,似乎只等巴章王國內亂,就會出搜吞併舊港地區,今兒謀求向其他方向擴張。
實際上,在二十年前,亞齊王國就曾嘗試跨海攻佔由葡萄牙人佔據的馬六甲,雖然他們幾乎成功了,但是在馬六甲城下,面對葡萄牙人修建的棱堡束手無策,在付出慘重代價后依舊沒能攻破城池。
之後在其他地區葡萄牙人軍隊趕來支援后,不得不逐步後退。
直到現在,亞齊王國和馬六甲的葡萄牙人依舊是處於戰爭關係,雙方的軍隊不管是在海上還是陸地遭遇,必然就是一場戰鬥。
也正是因為有葡萄牙人的牽制,亞齊王國雖然想要吞併整個蘇門答臘島,但是在巴章王國沒有內亂前,依舊沒能力南下奪取舊港地區。
俞大猷現在謀划的就是明軍船隊出現在舊港以後,周圍包括在馬六甲的葡萄牙人和巴章王國,還有雄心勃勃的亞齊王國會採取何種態度對待大明。
大明的目標是緬甸,不是南洋,南海水師沒時間耗在舊港。
因此,儘力避免圍繞舊港爆發戰爭,才是俞大猷的最優選項。
俞大猷不由得想到之前王詔說的,他把船隊開進海灣,直接就把彭加絲蘭海灣里西班牙艦隊嚇得腿軟的事兒。
雖然肯定是誇張了的,但幾百艘戰船往哪裏一方,不說遮天蔽日,但確實挺唬人的。
“那就去舊港前,先把爪哇中部的梭羅轉一轉,之後再去馬六甲城外海走一圈,最後才停靠在舊港。
至於亞齊王國那裏,船隊北上緬甸的時候,就會從亞齊王國經過,到時候船隊在班達亞齊附近過一下,彰顯武力就足夠了。
這樣一圈下來,相信南洋這些彈丸小國就該知道舊港能不能碰了。”
俞大猷嘴裏喃喃低語道。
大明雖然很長時間沒有顧忌過南洋諸國,但是打探南洋的情況還是易如反掌的。
巴章王國掌控的區域主要是爪哇島及蘇門答臘島大部,還有附近一些小島。
不過現在爪哇島上馬打藍地區貴族已經不穩,隨時都可能發動叛亂,所以現在駐紮在蘇門答臘島上的巴章王國士兵大部分被調回爪哇,防備可能發生的叛亂。
而野心勃勃的亞齊王國也因為被葡萄牙人牽制,不敢又發動對舊港的襲擊。
至於南海水師船隊南下的道路,就沿着呂宋島往南走,沿着巴拉望島過泥丸,也就到爪哇了。
說起來,這樣的安排也非常順路,不會耽擱時間。
“來人,去把鄧子龍叫來。”
俞大猷忽然對着屋外喊道。
“是”。
門外親兵答應一聲,就急匆匆往海港方向去了。
鄧子龍到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差不多一個時辰,他是在船上被俞大猷的親兵叫回來的。
“大帥,不知喚末將有何吩咐。”
鄧子龍進入大堂就抱拳行禮道。
“上次交給你的人,你可以和他了解舊港的情況?”
俞大猷口中之人,自然就是飛龍國派到大明來的使者,最後是被錦衣衛帶回京城。
在確認他們確實想要投降后,又被送到東南,交到俞大猷手裏。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讓他聯繫他的那些同伴,方便招降他們。
鄧子龍已經被確定要留在舊港,自然需要從他口中獲得更多信息,於是俞大猷就把人交給了鄧子龍。
“末將已經了解過了,他們現在殘餘部眾不過三千來人,根本就沒他們吹的那麼多,還什麼近萬人。
之前他們到了那裏,就和巴章王國的軍隊打過一仗,死了不少人,後來想染指舊港,又和那裏的漢人交戰。
漢人手裏有一些不知是葡萄牙還是西班牙交易過去的火器,又死了一些。”
鄧子龍把了解的情況說了出來,聽得俞大猷直皺眉。
這麼重要的信息,他不明白為什麼錦衣衛居然沒有查清楚。
其實,這也是劉守有自己啄了眼。
這個叫張南的,一開始就顯得和配合的樣子,畢竟是來投降的,做出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
都不用錦衣衛審,直接竹筒倒豆子都說了。
只不過,其中有少量是假的,錦衣衛也就被瞞過了。
對於這麼配合的人,錦衣衛也沒法給人上刑具伺候不是。
倒是鄧子龍留了心眼,連着請他喝了三天酒,灌醉了就問,問來問去才發現破綻。
“三千多人,那就好,他們也不用再回去了。”
為了朝廷的臉面,張璉舊部的消息京城一直壓着沒有傳出消息來。
至於這些人希望活着回到大明,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於明朝統治階層眼裏。
要報守住秘密,自然是人都死光了才好。
也不是魏廣德、俞大猷等人心狠,還是那句話,為了朝廷的臉面,這三千多人是必須犧牲的。
就算經過緬甸戰爭,他們能活下來,也只能生活在緬甸或者舊港,終生不可能踏上大明的土地。
之前想着人多,俞大猷心裏多少還有些不忍,要送這麼多人去死。
“你謀劃一下.”
今天叫鄧子龍來,就是說南下舊港的事兒。
有些知道,有些鄧子龍不知道。
南洋雖然陌生,但是海圖還是見過的。
俞大猷把計劃的航線一說,鄧子龍心裏就有了譜。
“到時候你作為先鋒,帶領船隊南下,到爪哇島的行程,可以從蘇祿國那邊找到嚮導,或許那裏也有去過舊港的人。”
“末將明白了。”
“好好計劃一下,好為大隊做嚮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