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六-朝堂上的爭論

三百七十六-朝堂上的爭論

往日肅然莊嚴的奉天殿上,爆發出一片嘩然,甄武聲音朗朗,調音清冷,彷彿已經提前進入了出征將帥的角色。

這一幕讓不少武官都激動不已。

回來了。

那個在戰場上,讓敵人威風喪膽的甄將軍回來了。

張玉慢慢的從甄武身上收回了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這種感覺好熟悉,也好讓人懷念,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期待着事情接下來的發展,等着隨時聲援甄武。

而張武那些甄武的老部下們,這時候早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哪怕就是安南這件事情,他們也不管了解不了解,一窩蜂的就跳了出來,急吼吼的衝著朱棣喊着:“臣附議,臣願隨趙國公血洗安南,並以項上人頭擔保,必踏平安南。”

他們才不在乎安南到底是什麼情況,只知道甄武都站出來請戰了,他們再不抓緊表態,這事說不定就沒他們的份了。

這也是甄武在朝堂上的分量。

只要他提議一件事,不管好壞,自有一批人蜂擁附議。

可張武他們這麼一個個急哄哄的跳出來,頓時讓整個大殿之中更加亂了起來,這些人都是粗人,學不來文臣那般文縐縐的禮節和語調,尤其張武嗓子喊破音了不說,還瞪着虎眼警告和他搶着表態的將領們,一時間整個大殿像是一個賭場一樣,一群賭紅眼的賭徒在吵吵鬧鬧。

往日文臣們哪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個皺着眉頭捂住了被吵的嗡嗡響的耳朵。

他們不喜的看着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吐槽,真是肉骨頭丟進了汪汪隊裏,至於這般嗎。

但是坐在御座上的朱棣,對此卻穩如泰山,不受一點影響的看着甄武遞上來的奏摺。

他本就是馬背上的皇帝,對眾將搶着請戰這種事,可以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甚至還覺得這群大老粗比靖難時收斂了不少。

所以,朱棣也不着急阻止,吵着唄,反正房頂又不會真的被他們掀了。

可文臣們實在有些受不了。

解縉皺着眉頭站了出來,對着甄武問道:“趙國公所說可屬實?這些事情趙國公又是從何處得知,要知道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甄武澹澹瞥了一眼解縉道:“謝學士以為甄某會在這種事情開玩笑?安南陳氏子孫陳天平就在宮外,召其進殿,大家自可聽他陳說。”

解縉的臉上出現一抹凝重。

甄武心中立時得知,解縉怕是對出兵安南之事,不太贊同。

而聽到此話的其他文臣臉色各異,甄武感興趣的轉眼看了一下戶部尚書夏原吉,夏原吉此刻正一臉苦瓜相的深深的皺着眉頭。

“夏尚書這是什麼表情?”甄武明知故問道。

夏原吉抬眼看了一眼甄武,他沒好氣道:“趙國公,你稟奏的簡單,可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咱如今哪還有錢去打仗啊。”

沒錢?

甄武撇了撇嘴。

夏原吉這狗東西,嘴裏全是在放屁。

當然甄武也曉得,如今財政情況應該是不太好的。

今年夏,浙西發大水,夏原吉親自去往浙西進行疏通河道,總共動用了十幾萬民夫,一直干到冬日,實在不適合再動工后,他才返回京師。

單他這一趟,耗費的錢糧就不在少數,再加上國內移民,運河疏通等大政策不下四五項,而朱棣還是那種急性子,能一年干成的絕不拖到第二年,許多事情都是齊頭並進的在做,導致大明財政狀況和波浪線一樣有點刺激。

但朱棣肯定是算過的,支持打安南絕對是不成問題。

不對。

打安南還只是個開頭。

緊接着就是鄭和下西洋,狗日的夏原吉是不是愁早了,打安南就想喊沒錢,等到下西洋時喊什麼?

甄武不願意再搭理夏原吉了,這傢伙總念叨沒錢,也太晦氣。

這時候,朱棣也看完了奏摺,他眼睛在下方掃了一圈,罵道:“吵什麼吵。”

大殿中的吵鬧聲頓時如流水一般消散的無影無蹤。

朱棣看向甄武道:“陳天平等人在宮外?”

“回陛下的話,正是。”

朱棣點頭,衝著狗兒道:“召他們進來。”

不一會兒。

陳天平和裴伯耆兩人就隨着太監走進了殿中,兩人初至大明最高的殿堂,看的出來都有些緊張,尤其是陳天平小腿肚子都在發顫。

也是因此,兩人拜見過朱棣后,裴伯耆便先站了出來稟明事情經過和真偽。

他悲泣道:“臣父祖皆安南執政大夫,皆忠死於國事,而臣母亦為陳氏近族,故臣自幼服侍國王,官居五品,后隸屬武節侯陳渴真之裨將,洪武末時,更代陳侯禦寇東海,也正是這個時候,賊臣黎季犛父子弒主篡位,屠戮忠良,滿門滅絕者百數十家,包括臣之一家,兄弟妻兒亦全部遭其殘害。”

說到這裏,裴伯耆大概是勾起了傷心,話語因哽咽而頓,而殿中的滿朝文武聽着他的話,不免有些惋惜。

全家被殺的人,誰瞧着也有幾分可憐。

裴伯耆深吸了兩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再次開口道:“黎季犛譴人亦曾對臣趕盡殺絕,臣不得已只好棄軍逃至深山,后聽聞亦有王室子弟存活,便輾轉多日,歷經坎坷與少主相遇,可那時賊臣已佔安南,反賊之軍猖狂勢大,我等求命已是不易,更是無力撥亂,而賊臣黎季犛是故經略使黎國髦之子,世事陳氏,這等賊臣不思恩義,猶為狡詐,篡位后,更使其子黎漢蒼以陳氏外甥之身份,巧騙貴國之任,臣等聽聞后,日夜垂淚,痛心疾首,如今臣等念想安南自古多年依附中原,只得前來祈求大明,訴其緣由,願陛下興吊伐之師,盪除奸凶,復立陳氏子弟,而這些事情臣敢以性命擔保,句句屬實,陛下盡可垂察調研。”

這些話說出來,大殿之中更加沉默了。

朱棣面容戚戚的做了一番模樣后,看向了陳天平,開口問道:“你當真是陳氏王室子弟?”

“稟陛下。”

陳天平開口道:“正是。”

隨後,陳天平結結巴巴的把他祖父是誰,父親是誰,兄弟之間有誰,包括一些可以驗證他身份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最後他重重的向著朱棣磕了一個頭后,按照裴伯耆的教導的話說道:“賊臣黎季犛剛剛篡位便更姓易名,一面巧騙大明冊封,一面又不恭朝命,止大明冊封之朝而另立新朝,可見實屬狼子野心之徒,更是與我陳氏願永忠大明截然相反,可如今陳氏後裔只剩下臣一人,臣無力掣肘此人,臣在此伏祈陛下聖慈垂憐,迅發六師,討滅此賊。”

這話說的巧妙。

對於武將來說有些吸引力,可對於文臣來說卻神色澹澹,不過如此。

朱棣想了想后,耐心的安慰了陳天平二人幾句,告訴他們這事他知道了,定然不會坐視不管的,然後讓人帶下去好生招待,讓其先在京城暫住。

等到陳天平二人下去后。

朱棣掃了一眼眾位朝臣道:“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說說吧,都是什麼意見。”

甄武當即第一個站了出來。

作為急先鋒的他,一臉氣憤的說道:“陛下,當然是打了,安南黎季犛那些人,合起伙來蒙咱們,這事能忍?若單單是我們受了欺瞞也不是什麼大事,可他們還蒙了陛下您啊,您是誰?您是咱大明的皇帝,蒙您不就是蒙咱大明嗎?而蒙咱大明不就是蒙咱大明數萬萬民眾嗎?臣甄武一顆忠心向陛下,滿腔慈念思民眾,您知道臣是絕對忍不了這個事的,而且臣在此還要問一問,那個王八羔子,敢目無君主,心無百姓的忍下這種事?我他娘的就見不得這種小人竊據廟堂,來來來,哪個忍不下的,站出來,讓我看看。”

說著甄武眼光就看向了眾位文臣。

眾位文臣都驚了。

這是什麼話?

艹的。

怎麼一杆子就把帽子戴的這麼高。

誰目無君主?誰心無百姓?誰又是小人?不能長着一張嘴就亂說話啊。

朱棣也有點懵,他看着義憤填膺的甄武,眼皮都忍不住的跳了跳,不由得想着,這他娘的狗東西,真是扔出來就能挑事。

文臣之中面面相視后,最終還是站出來了一個人。

夏原吉苦澀的看着甄武道:“趙國公,我可能要先做一下那個小人了。”說罷他看向朱棣道:“陛下,臣不知此事如何抉擇更好,但是陛下若是想要興兵,那臣只能說沒錢。”

朱棣沒說話。

甄武立馬反駁道:“放屁,真當我在遼東待久了?你移民有錢,治災有錢,通河道有錢,合著到興兵你就沒錢了?”

夏原吉看向甄武,不慌不忙道:“本來是還有一些的,可是趙國公難道不知連續兩年曾向順天,遼東海運糧草,以備軍事嗎?順天和遼東兩地本來屯糧頗豐,可如何消耗的,想必趙國公是知曉的吧。”

嘶。

北平和遼東的糧草,靖難時甄武吃了不少,還能不知道消耗到哪裏了嗎。

而北方邊境重鎮,不屯糧草肯定是不行的。

本來甄武還準備了很多的話說,但是夏原吉這句話,有點拿捏到了甄武的命門了。

安南要打,蒙古也不能不防啊。

解縉見狀,也站了出來說道:“陛下,安南之地自古與我們就無利處,而安南民眾更多反覆,我大明若是要出兵,實在得不償失。”說著,解縉就開始一條一條的說起利弊,甚至還把出多少兵馬,會耗多少錢糧都說了一遍。

而其他文臣見解縉開口了,彷彿有了主心骨一般,一個個也都開始七嘴八舌的說起意見,其中大部分都是反對出兵的。

甄武眉頭皺了起來,偷偷瞄了一眼朱棣,他剛才把帽子戴高了,一時間根本沒人敢反駁,按理來說以他和朱棣的默契,朱棣早就接住了這個高帽子,順勢敲下大致的基調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日的朱棣竟然有些發揮失常。

張玉這時候見到甄武略微受挫,睜開眼站出來道:“稟陛下,此事關係我大明在南洋諸國當中的威信,萬萬不可坐視不管,倘若威信一失,南方邊境便會遭到侵擾,日後怕是煩不勝煩,到時候再沒錢也要管,再沒利處也要去阻敵,還不如現在咬牙一勞永逸。”

甄武樂了,偷偷給張玉豎了個大拇指。

張玉說話還是有水平,一句話駁了夏原吉和解縉倆人的話。

甄武頓時勁也上來了,開始和夏原吉解縉他們辯了起來,而甄武和張玉立場鮮明的下場,頓時也讓不少勛臣們下場聲援。

朝堂之上,文武官員頓時吵成一團亂麻。

大老粗們吵架不太講邏輯。

說不過了,就扔出一句:“你見陳天平老幼兩個這麼可憐,你就不動惻隱之心?書都讀狗肚子裏了?”

要麼就來一句:“你好歹也是個朝堂一介大員,有人這麼欺瞞陛下,你的忠心呢?”

再不濟就扔絕殺。

“這次不管,以後南方邊境出了問題,你敢不敢砍腦袋恕罪?”

解縉他們被這些話問的牙痒痒,而他們同樣用這個邏輯反擊時,比如說什麼‘戶部沒錢,你們至天下蒼生何故’之類的。

甄武帶頭就是那麼一句話:“內政大事不是有諸君嗎,反正我不管,我就知道不能讓陛下受到了欺瞞后無動於衷。”

這種耍賴的話很有效果,而文臣們也說不出錯來。

本身甄武他們也不管怎麼治理天下。

而帶兵打仗,討伐不臣更是他們的責任。

就這麼,漸漸的文臣的氣焰被甄武帶頭壓了下去。

最後,夏原吉嘆了口氣看着甄武問道:“趙國公,若是興兵,你敢用腦袋作保,必打下安南嗎?”

甄武咧嘴一笑,一股自信從整個身體中蓬勃透出,他斬釘截鐵道:“不單我敢,我麾下的兒郎們但凡有一個敢說不敢,我的腦袋就任你拿去。”

夏原吉看着甄武,久久沒說話,最後安靜的退了下去,不再多說一句話。

大明有此強將強軍,作為戶部尚書還能說什麼。

夏原吉這麼一退,文臣們反駁的聲音越加小了起來。

這時候,甄武笑着看向了朱棣,眼中好似在和朱棣顯擺一樣,瞧,搞定了,您老爺子就下旨出兵了。

然而,朱棣此刻卻皺着眉頭,慢慢的還把眼光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朱高煦。

朱高煦這時候站出來衝著甄武笑了笑道:“趙國公,此事即便咱們大明要插手,也沒必要非要興兵,畢竟咱大明錢糧緊張是真的,沒必要徒耗錢糧。”

“那漢王的意思?”甄武皺眉問道。

朱高煦轉身看向朱棣,躬身道:“父皇,何不先去信安南詢問一下呢,畢竟現在只是陳天平等人的一面之詞,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誤會,也許黎季犛知曉陳天平此人後,懾於咱大明的鐵軍,便會請旨迎回陳天平呢,如此兩全其美,不僅彰顯了我大明的威望,亦能不耗錢糧,不損軍力。”

甄武聽了這話,直接想笑:“漢王覺得這可能嗎?”

“為何不可能?”朱高煦說道。

而已經啞聲的一眾文臣又開始上躥下跳了,一個個附和着朱高煦的建議,並且直言朱高煦這個建議好,說什麼‘大明即便興兵,也該先禮後兵,總要問一問再說,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就冒下決定,再說那個陳天平的身份也還存疑,當詳細調查之後再言其他。’

甄武差點被氣笑出來。

陳天平的身份好確認,杜省一眾人就在京城,讓兩者相見,自然真相大明,這事真的假不了,至於給黎季犛去信,一個謀反出身的人會怕別人的威脅?

更何況事關鄭和下西洋,即便黎季犛把陳天平迎回國內,想要讓黎季犛讓出東海沿線,那得多長時間。

大明的人插手安南內政又要多長時間。

就在甄武打算一一反駁他們的時候。

朱棣突然出聲了。

“就按漢王的意思辦吧,先去信給安南,瞧瞧那邊怎麼說。”

這話一落,甄武整個人都傻眼了。

有些事其他人料想不到,或者說有着其他的小心思,但是朱棣不該如此啊,而且這些事都是朱棣和他說好的,怎麼突然就改變主意了呢。

朱高煦還真就把朱棣說動了?!

朱棣沒好意思看甄武,直接起身甩袖道:“退朝。”

而等到朱棣離開奉天殿後,甄武還沒有緩過神來,這意外對他來說衝擊太大了,他為此謀算思索了良久,不免有些挫敗感。

朱高煦勝利的衝著甄武笑了笑。

至於其他一眾文臣也都得意洋洋的開始散去,倒是朱高熾來到甄武身邊感同身受的嘆了口氣,沒辦法,他都快習慣了他老子寵老二了。

可下一刻,甄武那抹失落便收了回去,眼神再次堅定了起來。

黎季犛那人他經過詳細調查的,他不認為黎季犛會心甘情願的受大明擺佈,這樣做只會給黎季犛更多的準備時間而已。

他們最終還是要興兵打過去才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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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從洪武末年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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