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金絲軟甲
慕定安沒有多問,不過他有一種預感,傅言似乎在做一件大事。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把那張床挪開,然後用菜刀沿着地面切,等上層的泥土扒開了,露出一小片方磚,他將磚一塊塊取出來,放在一旁。
裏面的東西進入眼帘,那是一塊腰甲,上面插着二十把飛刀,縱深藏了一支長劍,還有一件金絲軟甲。
這些東西,都是避過了重重的耳目,費盡千辛萬苦才送到這裏來的,不到性命攸關的時候,絕不會取出來。
慕定安將腰甲固定在腰上,放下長衣遮掩,長劍藏在床單下,地面填平,他拿着那一件金絲軟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進來。”
傅言經過慕定安房間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他沉悶的聲音。
她走了進去。
看到那一件金絲軟甲,傅言被驚艷了一下,一看就是頂好的,完全能達到刀槍不入的效果。
原來這就是古代的金絲軟甲啊,真的百聞不如一見。
“穿上。”慕定安將軟甲扔了過來。
傅言拿着,心生感動,這個東西,可以擋多少刀劍,可以說是命之所系,可是他卻給了她。
“擋那些人的是你,你穿上,更多幾分勝算,不然,我也不能活。”傅言要將軟甲給男人。
“讓你穿上就穿上,哪裏來這麼多廢話。”
男人沒有接,又出了房間。
他的語氣冷硬,不容悖逆。
傅言眼眶有些發熱,慕定安,謝謝你,到了這種時候,你願意把活着的希望分幾分給我。
不過,這些東西,但願用不上吧,也不知道那些鳥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把金絲軟甲穿在身上。
“今晚那些人可能會殺來,到時候,你去鄰居家裏避一下,他們不敢輕易擾民。”
慕定安在院子裏慢慢擦拭着一樣東西,傅言一看,那是一隻紫竹蕭,質地上乘,隱約有光澤。
“我不去。”傅言說:“金色軟甲都穿在我的身上了,我就這樣拋下你,豈不是太不仗義了嗎?”
“在這種時候,不要幼稚。”慕定安皺了一下眉頭。
“這不叫幼稚,這叫擔當,再說難道你就一定認為,我一點用處都沒有嗎?”
“你有什麼用處?”男人反問了一句。
“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唄,都說大夫手裏握着無形的殺人刀,可別小看了我去。”傅言說著,就坐在院子裏面磨藥粉。
慕定安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好言難勸要死的鬼,他管她,對這個女人,他已經傾注太多的注意力了。
再近一步,他都看不起自己。
耳邊傳來一陣簫聲,瑟沉曲回,壯闊雄渾,彷彿大江涌流,夾雜着一絲對世事變遷的慨嘆和悵然。
傅言抬眼,慕定安坐在屋檐上,持簫而吹,眸子冷寂。
她知道慕定安的心情。
或許這是他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個夜晚,流放至此,夙願未常,這樣的憾恨,無法用語言形容。
傅言把磨好的藥粉混合在一起,起來捶捶背,伸伸腰,忙碌了好一會兒,身上酸痛死了。
院子裏還熬着葯,傅言進去房間,看了一眼邵羽。
邵羽還在昏睡,不過經過整晚的搶救,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傅言給他把了一下脈,雖然虛弱,但還算平穩。
出來的時候,慕定安正坐在火爐子旁,用蒲扇扇火,這個時候日落西山,黑夜又要降臨,彷彿敵人的腳步也在一點點地逼近。
“如果我輸了,這個院子就是你的,你用不着離開。”慕定安說。
他覺得,這個還是要交代一下。
那些人不知道傅言的身份,在他們的眼裏,她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村姑而已,可能不會為難她。
傅言默然了一下,突然笑道:“一個大老爺們,說什麼死啊活的,我敢打賭,你能平安度過這個晚上。”
伸出手來:“把這個東西服下。”
那是臨時搓成的一顆藥丸子,雖然形狀不好看,但是很有用。
“這是什麼?”慕定安問。
“吃下去就是了,我剛給邵羽吃了,又不會要你的命。”
慕定安拿起丸子,稍微端詳了一下,看不出什麼來,不過他還是果斷又乾脆地吃了下去,就算不能完全相信這個女人,但邵羽好好的沒事,而且她要是敢生出不軌之心,他只剩下一絲氣兒,都能夠輕而易舉除掉她。
到目前,他對她已經全是仁至義盡。
吃下去就看到傅言自己也吃了一顆,慕定安頓時有些語塞,他剛才的想法是不是有些陰暗了。
傅言根本就不知道慕定安轉了幾回心思,她進去廚房做飯。
慕定安也跟了進去。
“對了,雞窩裏把兩個蛋撿來。”
傅言一邊淘米,一邊對男人道。
慕定安照做了,前面傅言已經撿了五個雞蛋,吃了三個,現在一共有四個,這兩隻母雞還挺給力,每天總有一個下蛋,要麼就是兩隻一起下。
“今晚又可以喝蛋湯了。”傅言喜滋滋地說。
慕定安不由得佩服她,能不能過今晚都不知道,她居然還這麼開心。
今晚一道麻辣排骨,一道干鍋土豆片,一道青椒肉絲,一道飄着蔥花的雞蛋湯,跟往日一樣,家常美味,傅言還像早上一樣,給邵羽熬牛肉粥。
“多吃點,要真有人找上門來了,也有力氣打。”
傅言給慕定安碗裏夾了一塊排骨。
慕定安神色微動,如果這是他最後一晚上吃她做的菜,他的確要多吃一點,他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過不了今晚,她這雙巧手,以後會不會做飯給別的男人吃,念及此,慕定安頓時一陣心堵。
“怎麼,不好吃嗎?”
傅言看到男人手上停頓了一下,以為他不太滿意廚藝,可今晚她分明是穩定發揮啊。
慕定安又繼續吃。
傅言尋思着是危險臨近,慕定安心事增多了而已。
吃好飯,又喝一碗雞蛋湯,簡直不要太滿足。
大概是做了比較充足的準備,傅言並不怎麼慌,當然慕定安也不會因為那些人的到來而緊張,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會害怕的人,對於他來說,就是使出渾身解數,取得一個贏或者輸的結果。
“總覺得院子還少了一點什麼。”傅言沉吟:“養一條狗,好護院。”
慕定安嘴角抽了抽,她真的很有心情,跟平時一樣。
這個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慕定安雖然看不出什麼,但傅言能夠察覺到他的身上,氣息比平時緊繃清冷了一些,那是一種蓄勢待發的感覺,是一種令人生畏的殺氣。
邵羽也吃過晚飯了,他雖然手上受了傷,很不利索,可偏要自己來,把整碗粥都喝得乾乾淨淨,一個大男人,吃飯要人喂,對他來說太丟臉,葯也是自己捧着喝。
現在,他醒着。
“趁着人還沒有來,你們快走吧,可能他們已經在路上了,不用管我,死三個總比死一個好。”
“你未免小看我。”慕定安不高興道。
“我知道你有本事,比我強,昨晚他們來了七個,今晚還不知道多少個。”邵羽臉上都是焦急。
“那也不怕。”慕定安道,他倒希望這些人快點來,好解決個乾淨利落。
邵羽嘆了一聲,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
轉眼到了要睡覺的時候,院子裏一直安安靜靜的。
傅言皺了一下眉頭,那些鳥兒還沒個准信,如果事情沒辦成的話,那些神箭手要半夜三更殺來?
昨晚整晚她都沒有睡,也只是補了兩個時辰的覺,現在困得要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想好好睡個覺。
洗了把臉,倒頭就睡,渾然沒有發覺,她睡的是慕定安的床,而她似乎已經有些習慣了。
不過傅言留了一個心眼,今晚睡覺,她沒有摘下面具,還把一包東西放在了枕頭下。
慕定安站在床邊,看着飛快熟睡過去的少女,她的作息沒有調整過來,身體很是乏累,只怕明天過了小半個上午才起得來。
他也不想等那些人,不值得他浪費這個時間,在邵羽睡的那個房間門口佈置了三個鐵夾子,門把手一個,門腳兩個,然後回來,滅了燈,也躺在床上,月色下,男人冷黑的眸子緩緩合上。
他睡覺也不會完全睡着,而是保留兩分清醒,這是他早年就養成的習慣,就算半夜有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傅言太困了,一個夢都沒有做,就這樣一直睡到天明。
一夜相安無事。
不過,慕定安也不會放鬆警惕,說不定那些人在邵羽手下受了傷,要休整個兩三天,而邵羽傷得這樣重,幾小天的時間都不能緩過來,對於他們來說,並不算流失機會。
他看一眼身邊還沒有醒過來的少女,昨晚以什麼姿勢入睡,現在還是什麼姿勢,一個翻身都沒有,慕定安不由得生出了兩分失落。
傅言起碼要好一會兒才醒得過來,慕定安下了床,沒有驚動她,到了隔壁的房間看情況,邵羽好好的。
“傢伙的,一夜平安啊。”邵羽說,不過他的臉上更多的是疑惑:“為了避免我們轉移逃跑,他們應該至少昨晚上來才對,這也有點蠢笨了吧,四皇子的人這樣不中用嗎?”
這些人有幾個受了不輕的傷,第一晚上休整,不出意外,第二晚上就會殺來。
可是,他們都想錯了。
慕定安也有點想不通這個問題:“遲早也會來,做好準備就是。”
“人來雌性,起來了。”傅言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這樣一道聲音。
她一個激靈,頓時從床上坐起來,迅速下了床。
有消息了。